相黎的邀请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部长有时间，屈副部要看安排，其他鬼怪要看意愿。

“部长说她会帮我问问。”相黎道。

离理也不是特别意外，相黎的存在就会引得鬼怪们失控，而相黎平时又不怎么跟同事多交流，也就是既没有交情，还天然对立，能有鬼来才有鬼呢。

但是这难不倒离理，她笑着道：“这样好不好？我马上要去调查部工作，你要去那里上学。我们呢，就以游乐园开业的时间为截止，在开业前努力跟同事达成起码能够一起聚餐的关系。”

离理也不是突发奇想，在决定跟相黎要一起走向未来之后，她就需要考虑得更多。

其中就是相黎身份的特殊性，虽然她不知道特殊到什么地步，但是总归不会比鬼特殊，毕竟官方不会允许物种不同谈恋爱吧？

这样一来，相黎就非常孤立无援。

因为他在人类这边的特殊性，同时又不是鬼，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有同类，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相黎不能只有她，他需要其他的起码对他感官很好的群体，不一定是朋友。

眼前就是一个机会。

“可是聚会不是为了去游乐园吗？”

相黎问。

离理还坐在相黎腿上，手指绕着相黎的头发，他的头发凉凉的又很柔软蓬松，触感极佳。

“是呀。”离理道，“你想达到邀请他们一起吃饭的程度，就要跟他们交流，交流需要拉进距离，距离一拉近，你不就有了锻炼的机会？”

相黎恍然大悟。

他一开始想得是直接告诉那些鬼怪来家里吃饭，想必没有鬼怪会拒绝。然后吃饭之后再很郑重具体地讨论出一个脱敏治疗方案。

总之就是非常形式且官方的流程。

离理这么说的话，他就不能用威胁的手段让大家来吃饭了，没有威胁的话，鬼怪怎么可能会到天敌家里吃饭呢？

相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离理看出来了，但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相黎现在迷茫，等到他开始学习之后面对数理化，这种迷茫的姿态会非常持久的一直存在。

离理任由他迷茫，自己取出手机将计划告诉部长，部长非常赞同，并表示有一些鬼怪需要再学习，可以跟相黎同窗。

同窗是一种能快速增加交集的关系。

“对啦，梅园里我们两个都赢了。”离理将手机收起来，转头看向相黎询问道，“我赢了你要背我，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相黎上一秒还在苦恼，下一秒就听到离理说这样的话语，有些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理理要背吗？”

“嗯，现在也可以。”

离理说完挣扎着下地，有些兴奋又有点新奇，跃跃欲试让相黎蹲在她身前。

相黎不知怎的，像个呆呆傻傻的机器人一板一眼地站起来，同手同脚走到离理身前蹲下去。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柔软熟悉的气息从背后将他包裹起来，相黎才恍然惊醒。

离理个子放在这，骨肉圆润，并不是一味的瘦，体重自然也就不算太轻。但她扑在相黎背后，相黎感觉像一团柔软的云团轻飘飘落在他背上。

离理趴在相黎背上，双手搭在相黎双肩上，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溢出笑意道：“起驾！”

“好。”

相黎不知道离理那些奇奇怪怪的梗，也不知道她稀奇古怪的扮演，但他不会让离理哪怕一句话落在地上。

就像离理会不厌其烦回复他的每一个天真傻气的话，相黎也会回应离理的每一句话。

或许他们有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但是事事有回应，怎么不算一种双向奔赴呢？

相黎站起来，背着离理在房间慢吞吞地走，他比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更无措，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后背的人摔了下去。

离理难得安静趴在相黎背后，对于相黎乌龟蜗牛一般的速度也没有什么抱怨的话，只是静静趴着。

相黎在书房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后背传来几不可闻的声音——

“原来是这种感受。”

相黎并不知道离理怎么了，但他能够感受到从离理气息中传来的苦涩味道。

在他开口之前离理先挥散了那股不愉快的气息，贴着相黎的耳朵，像是咬着耳垂问：

“你想好了吗？想要我做什么？”

相黎差点就没有站稳，双手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多加了几分力气，将离理更加紧密扣在自己身后。

离理感受到些许疼痛，顺势将双腿缠绕在相黎腰腹上，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从相黎脖颈两侧垂落下去，唇齿贴着相黎的耳朵，轻轻柔柔道：“你怎么啦？”

相黎受不住离理这样的姿态，也受不住离理这样的亲昵，他胸口不断起伏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垂起覆盖整个脊背又传递四肢百骸，低垂睫毛下的瞳孔漆黑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离理就贴在他后背上，自然能清晰感受到相黎的反应，有些好笑，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反应还是这样大。

离理还记得下午要工作，没再逗弄下去，扶着相黎的双肩，支撑起来上半身。她正要说什么，身体忽然腾空，眼前天旋地转。短短眨眼的时间，离理落在柔软的被褥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阴影覆盖上来。

“相黎？”

“想要理理……”

相黎的脸埋在离理肩窝，在她耳垂低语渴望。

离理：“。”

若不是知道相黎毫无生理常识，她脑子里就要开带着颜色的车了。

“理理。”

离理应了声，“嗯，我在。”

“理理。”

“在呢。”

“理理。”

“我在。”

两人一来一回重复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没有过去增加的亲昵举止。

过了很久，相黎撑起身体，问离理，“理理饿不饿？”

“嗯，我在……啊？”离理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感受到饥饿，回答道，“饿。”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佩服相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不忘主线——

离理的三餐。

相黎去做饭了，离理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她本来是准备趁着这点时间休息一下，吃完饭直接工作，但是相黎离开后，离理忽然感觉这个房间空旷的可怕，让人不由感到一些孤寂。

她没有去找相黎，而是起身去工作。

人会胡思乱想，多半是闲的。

离理没有工作太久，相黎知道她饿了，动作很快。

离理这回没有看电视，她将收到的文件投影出来，一边吃饭一边看。

相黎对这个并不感兴趣，看着离理一粒一粒米饭往嘴里塞。

离理喝汤的时候注意到相黎又没吃多少，给自己填汤后，随手相黎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

“忘记问部长你吃饭的问题怎么办了。”离理道，“虽然之前也查过，医生说没事，但是你这么大的个子，成天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离理道，“上次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绿豆沙？不然晚上买点绿豆咱们自己在家里做？”

相黎对食物没有任何的兴趣，闻言摇了摇头，“不喜欢。”

离理很发愁，“以后一定不要孩子，家里有一个挑食的就很让人头疼了。”

“孩子？”相黎抬头看向离理，“夫妻有孩子。”

离理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话很不合适，她之前才说过不结婚，但是又脱口而出孩子。

孩子。

离理握着瓷勺，没有抬头去看相黎的眼睛，脑子里有些混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声音，“相黎喜欢孩子吗？想过要生孩子吗？”

“没有。”

出乎意料又不那么出意料的回答。

相黎道：“我只要离理。”

离理抬起头看向相黎，“跟你同一血脉，能够延续你生命的存在，你不想要吗？”

“不想，”相黎面容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也很平常，“我只要离理。”

“什么呀，”离理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胸口闷闷的，眼睛很热，她问，“如果我死了呢？”

“我也一起死。”

相黎道。

离理惊骇之下又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她早就知道相黎对她的感情，但是当亲耳听到他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这种“生死相随”的话，还是让离理感受到震撼。

“理理？”相黎察觉到离理身体在战栗，不由伸手握住离理的手，“理理，你哪里不舒服吗？”

“如果你比我先死了呢？”离理没回答相黎的话，反问道，“假如你比我先死了呢？”

离理过去曾经听说有些情侣夫妻，会不停询问伴侣一些问题，以此增加安全感，当时她觉得很没有根据。

如果伴侣所作所为足够好，那么他就不需要一遍遍询问，以此来增加所谓的安全感；如果他所作所为不够好，那么询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此时此刻，离理惊觉，有些时候言语的确具有力量。哪怕她清楚一些答案，但是脑子里想的，跟直接问出来，听到对方亲口所说的，是不同的。

具体有什么不同，离理也说不好。

就像现在，她很清楚相黎的想法，她死了相黎会陪着她，但是相黎死了，相黎不会要求她陪着他。

“不，”相黎道，“我不会丢下理理。”

这跟离理想得答案不同。

“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一起呢？”

离理问。

“因为离理热爱生命呀。”

他理所应当道。

离理看着相黎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哪怕未来她有了强大的内心，不再畏惧任何孤独寂寞，不再期盼任何人的爱，她也放不下相黎。

相黎将离理冷的汤倒进自己碗里，重新给离理盛了一碗汤。

两人停下了对话，离理没有心思再去看文件，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喝汤。反倒是相黎因为倒进来汤里有离理的气息，难得生出几分饥饿感。这饥饿感来得快，他趁着将汤一饮而尽，仍觉得不够，盯着离理又吃了些其他饭菜，倒是比过去几天加在一起的饭量吃得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紧接着离理的手机铃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相黎去开门，离理关闭投影，取出手机看到屈副部的回信，说上门取手机的人应该到了。

离理原本还有些奇怪怎么人到现在才过来，看到进门的人是沈正又不觉得奇怪了。

这人就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指不定他之前在哪里被召唤回来取手机的呢。

“离小姐，下午好。”

沈正规规矩矩到有些拘谨。

“下午好，”离理笑着站起来，随口问道，“沈队长吃饭了吗？要不要在这里吃一点？”

“不——”

“有忌口吗？”

相黎忽然开口询问。

沈正一惊，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咳嗽两声说没有。

相黎除了初次见面之外，几乎不怎么出声，猛然开口还是询问他忌口——这让知道相黎非人身份的沈正非常惊悚。

不仅仅是沈正，离理也很惊讶，但她更多的还是高兴，因为她知道相黎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在努力学习怎么邀请人来家里吃饭。

“我去拿碗筷，相黎你好好招待沈队长呀。”离理说着离开饭厅前往厨房，给相黎充分发挥的空间。

离理一离开，沈正感觉到整个空间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

“你冷？”相黎问。

“不冷。”

相黎就没有再问，指着饭桌前没有拉来的椅子道，“请坐。”

沈正走着正步到饭桌前，昏头昏脑拉开椅子，还没将椅子拉开，感受到一股阻力，下意识看向阻力来源。

“不要坐在理理身边，我不喜欢。”

相黎道。

沈正：“……”

有这么一段，沈正居然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从某个角度来看相黎跟普通男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不对，普通人还会或委婉或阴阳怪气，相黎这么直白表示喜好反而更让人松口气。

“抱歉。”

沈正干脆利索道。

离理的确是一位貌美有趣的优秀女性，很吸引男性，但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认识离理之前先一步就知道对方是有对象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但他并不觉得冒犯，相黎又不是人类，他能只用言语表达占有欲，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饭桌是离理入住后新购买的家具，家里只有两个人，桌子的面积自然不会太大。沈正隔开一个位置坐下，没有听到相黎的声音心里放松了些。

“沈队长，”相黎道，“你们部门有没有聚会？”

“聚会？”沈正愣了下，“你是说部门团建？”

说完，沈正看到相黎茫然的神态，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那就是新人入职或者破了什么案件，举行的聚会？”

相黎眼眸微动，“新人入职，也需要聚会吗？”

沈正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对，一般我们部门有新人入职，会聚餐表示欢迎，也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方便接下来共事。”

相黎若有所思，给部长发消息。

发完消息对沈正道，“我想请同事来家里吃饭，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请它们，它们会愿意来，你知道吗？”

原来如此。

紧接着沈正就意识到为什么它不确定这些人会不会来，相黎的部门都是些什么样的成员呀：两个人类、一个非人、一群鬼怪。

相黎是非人，两个人类是领导，那么他要请的“它们”是谁？

显而易见是那群鬼怪，

谁会到自己天敌家里吃饭？这不是送货上门吗？

但是——

沈正看着相黎望着他的专注且认真的神情，很怀疑如果自己说没有希望，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嗯，这个，需要从长计议。”

沈正坐得笔直，目视前方，任由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默默地念叨离理，希望她能尽快地从厨房里出来，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你应该也能有所了解，现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嗯，过去那样的亲密，所以邀请人到家里吃饭这件事情，就很容易冒犯到对方。”

“为什么会冒犯到对方？”

相黎掏出手机记录，虚心求教。

当然是因为怕你污染鬼家了。

“因为有很多人，他们其实是嗯，就是社恐，对社恐，你了解吧？”沈正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

“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

相黎问。

“社恐就是，害怕人际交往。”

沈正心想，就像他现在一样，非常害怕非常尴尬，非常迫切希望离理能赶快出来。

“哦，所以他们不会喜欢聚会这种活动。”相黎明白了，“但是我只请一次……或许。”

相黎没有把话说太死，他不确定离理后面还会不会想要请。

“但是它们也会不愿意，就像你，你是想要在下班之后回家跟离小姐在一起吃饭呢？还是去跟其他不熟悉的同事一起去吃饭？”

“跟理理。”相黎毫不犹豫。

“跟同事一起去一次行吗？”沈正。

“不。”

相黎回答完就明白了。

他记下来要点，然后收到了部长的回信，“抱歉沈队长，我回个信息。”

沈队长连忙道：“您忙。”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趁现在抓紧思考后面要怎么扯……说。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了，离理是专门进厨房给相黎施展的空间的，否则拿个碗筷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相黎不知道沈正在想什么，他。是刚刚听到沈正的话，意识到离理马上入职，她也需要一个新人欢迎会。

部长说按理说是应该有的，但是部门特殊，为了避免大家不愉快，将欢迎会改成了红包。

【喜欢理理：不能都有吗？其他人都有，理理也要有。】

【可以呀，我会安排好，不过有些成员可能不愿意参加，也不能强迫他们，民主自愿嘛。】

相黎皱了皱眉，抬头问沈正，“你们的新人欢迎会，是整个部门的人都要到吗？”

“当然了。”沈正还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回答，说完意识到不对，补充道，“不过有的人实在没办法参加，也没办法。”

“什么样是实在没办法参加？”相黎。

“就是有私事或者公事。”沈正。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相黎说完低头继续打字——

【喜欢理理：我已经咨询过了，如果没有私事或者公事的话，是要全体参加的。】

信息发过去后，没有立刻收到回信，相黎等了一下，又写道：

【或许，我可以一个一个拜访。】

发送的同时，收到了回信：

【小黎，人跟鬼不同，人可以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哪怕不喜欢不高兴也会参加一些聚会，但是鬼不行。

再者，欢迎会是为了欢迎新人，如果大家都不高兴，这个聚会就没有任何意义，明白吗？】

【相黎，不要这么做，你这样并不会让小理高兴。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处理，好吗？】

相黎抿了抿唇。

【好。】

“抱歉，等久了吗？”

离理刚好出来，她不可能在厨房待太久，不仅仅是不礼貌，饭菜凉了也很不好。

“我加了道菜，不知道沈队长有没有忌口。”离理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新碗筷，以及一盘冒着热气的番茄炒蛋。

相黎上前接过来，离理取下碗筷，给沈正盛饭与汤，相黎等她盛好接过来递给沈正。

沈正站得笔直，一板一眼从相黎手里接过饭，然后再道谢。

“沈队长不要紧张，就当在自己家里。”离理笑着道。

沈正干笑两声。

三人无声吃饭，相黎也一改之前一粒一粒米饭塞的作风，不断夹那道番茄炒蛋。

离理看得纳闷，她不记得相黎特别喜欢这道菜啊。

“说起来，我这两天要去调查部入职，屈副部说手机鬼的案件，我也可以参与，沈队长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沈正闻言总算明白相黎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咽下饭菜，才道：“这个案件，现在还剩下小男孩的尸.首没有找到，以及兮兮所说的机器人的事情没有解开。”

“离小姐的手机多次收到小男孩的电话，而且是只有在你身边的手机才会收到他的电话。其实我们是怀疑他并不是附身在某一个手机上。”

这点离理也有怀疑，但是她上交的时候是整个手机上交上去的，包括手机卡。

如果不是附身在手机上，还能是哪里？

沈正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他们也没有一个靠谱的答案，“后面或许需要离小姐帮忙试验几次。”

“没问题。”离理道，“沈队长也不要这么客气，我们之后是同事，说不定还有很多共事的机会，直接叫我离理就好。”

沈正闻言，身上那些靠谱与严肃的气质尽数消失了。他不着痕迹地看向相黎，却发现相黎正在闷头吃番茄炒蛋。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相黎抬头看向他，祂眼清澈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些疑惑。

沈正被这道目光注视，很难升起恐惧的感觉。

“这也是我过来的原因。”沈正略过回答，道，“不过我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离……你将要入职，还没有来得及欢迎你。”

相黎闻言，终于从番茄炒蛋里抬起头，笑着对离理道，“欢迎理理。”

离理也不由笑起来，“谢谢，可惜现在不能喝酒。家里还有饮料、牛奶，沈队有什么想喝的吗？咱们可以碰个杯？”

“不用麻烦，”沈正端起汤碗，“碰碗。”

三人吃完饭，因为离理算是预备成员，沈正没有客气，到车里取箱子，直接在离理家里测试手机鬼。

三人在客厅茶几前，沈正打开皮箱给两人介绍，“这个里是我们部门必备的工具，封印鬼怪的容器、封条，以及检测鬼怪附身的仪器。”

封条离理之前见到过，容器是透明的玻璃瓶，仪器类似于听诊器，箱盖内侧上有一个投影屏幕。

沈正戴上“耳挂”，将“听诊头”放在情侣机上，投影屏幕显示出一串乱码，很快乱码组合成离理没见过的符号。

“这表示这里的确有手机鬼附身的残留痕迹。”沈正解释。

“残留痕迹？”离理道，“它不在里面了？”

“数据很低，大概率已经没有附身在手机上了。”沈正道。

离理觉得古怪，问沈正：“我能不能给它打个电话？”

“啊？”沈正。

离理拨打熟记于心的号码，在拨打之后，听诊头就一直在手机上，没有人接听，但是很明显能够看到在拨打的过程中数据的变化。

“奇怪，”沈正道，“之前我们也试过打电话，但是当时拨打过程中，数据并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它确实还在，只是没有附身在手机上。”离理道。

沈正皱着眉头。

“但是这种数据变化，它没有附身，难道本体就在这附近？”沈正下意识看向周围。

离理没动。

如果手机鬼没有附身呆在她家，那么第一时间就会被她发现——

离理：“相黎，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离理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根据相黎对鬼怪的敏感度来说，如果家里哪里有鬼怪存在的话，他不应该毫无感受才对啊。

但是从手机鬼出现到现在，相黎既没有对这只鬼怪产生反应，也没有说过对它的存在。

相黎还没有回答，沈正先吓了一跳，离理为什么这么问相黎，难道她知道了相黎的身份？

看起来不像啊。

知道自己的伴侣是非人，会这么平静地接受吗？

“小孩子，”相黎道，“手机里。”

离理闻言追问，“你是说，你不害怕小孩子变成的鬼怪？”

相黎点头。

这就难怪了。

不过这个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新的突破口——同样是鬼怪，相黎对孩子鬼怪没有感觉，对其他鬼怪反应很大，可以从两者的异同点寻找出相黎恐惧的源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找到源头，就能制定更加有效的方案。

“你能感受到鬼怪的存在？”

沈正试探道。

他是想要知道离理到底知不知道相黎的身份。

“当然，没有一点特长，怎么会进调查部？”离理道。

她不知道沈正知不知道相黎的特殊，只能当做对方不知道处理。

而离理的这个回答，沈正很难判断他到底知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离理知道，但是她在帮相黎隐瞒信息。也可以理解为她不知道，这句话就是表面的意思。

“如果它还在手机里的话，一定还处在附身的状态。否则的话电话的提示音就不是无人接通，而是对方已经关机。”离理转移话题，“这就很奇怪了，它在手机里，却又不是附身在手机上……”

离理猛然想到什么，定定看向手机。

手机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她第一次写圆西第一章，当时它的出现跟剧情对上，她调侃是金手指终于出现。

在梅园之前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剧情出现后，梅园是后，就脱离了圆西故事剧情。

鬼怪附身在物体中，自然而然会有物体的特点，比如喇叭鬼，它能够扩音，能够播放它听到过的所有人的声音；又或者是座机鬼，能影响通话……之前手机鬼每一次出现都会影响手机运转，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手机鬼是附身在手机上，那现在已经证明它并不是附身在手机上，会存在于哪里呢？

离理解锁另一个旧手机，打开刚下载完成的码字软件，打开新的页面，快速打字：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圆西等待这个电话很久了，她深吸一口气，接起来电话。】

情侣机屏幕突然变成来电页面，铃声不断，沈正看向离理，是她不知道做了什么，才有电话进来。

离理顾不上沈正，继续往下写着：

【听筒对面非常安静，圆西等待两三秒钟，开口道：“你好，我是圆西，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吗？”】

铃声还在像，沈正按上接听并顺手按了外放。

没有任何声音，如果不是正在通讯的显示，就像根本没有通话一样。

离理将刚写得两行字给沈正跟相黎看，并说道：“你好，他是警察，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沈正刚看到一行字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看完最后一句，一股凉意密密麻麻从后背爬上来。

这种恐惧是对离理的。

她是人吗？

她这是什么能力？预知？操控？还是言灵？

调查部知道她有这个能力吗？对了，她即将入职调查部，所以调查部是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才会招收她吗？

调查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如果是刚知道的，为什么一开始就允许相黎这个非人跟一个人类在一起？如果不是现在知道的，那么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招收她进入调查部？

啊，还有一种可能。

沈正面目有些扭曲地想，或许离理是比相黎更加危险的存在，所以调查部一开始使用的根本就是卧底加美人计。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向相黎。

相黎没有去管沈正的视线，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离理身上。

沈正想得更多了。

他过去以为相黎是因为爱情，对离理这个人类表现出痴迷的样子。现在看，说不定是委身于强者呢？

怪物，依靠本能行动，它们痴迷的只有食物，它们恐惧的只有天敌。

相黎已经是调查部武力值天花板的存在，离理再祂之上，还能令祂委屈求全……

离理，恐怖如斯！

离理当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看起来严肃的沈队长脑子里都在迪化些什么东西。

她在等待对面的反应。

离理刚刚想到一个问题，手机鬼每次都只说“救救我”，或许不是它恶趣味之类的，而是它只能说这个。

这个“只能”就有很多可能，但是离理目前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两个可能是：

一个可能是，它附身在文字或者剧情里，只能这么说。

第二个可能就是，它年龄实在太小，需要发育不全，所以它没办法表达出来。

两个可能性中，离理认为第二个可能性概率更大，因为在梅园的时候，它在剧情之外出现了。

听筒里没有回答。

离理道：“如果你需要我继续往下写，才能够沟通，请说一；如果不需要继续往下写就能够沟通，请回答二。”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出声音：

“二。”

猜对了！

离理按耐住激动的情绪，看了一眼相黎，继续道：“你是不是在医院跟上我的？”

离理想了想，圆西最开始是在医院里被创造出来的，之后她就直接回到家里。

手机鬼能够附身的时机，只有在医院那会儿。

她没再说“一”或者“二”，因为她想要试一试这个孩子的表达底线在哪里。

“是。”

离理大概清楚了，手机鬼不会表达，但是能够听懂很多话，也能够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

“沈队，你有什么要问吗？”

沈正现在无比尴尬，他不是蠢笨，从一来一回的对话中已经猜出来真相。离理根本不是会什么能力，她只是简单的推测出来手机鬼不是附身在手机上，而是附身在文字上。

这谁能想到，哪有鬼附身的物体是“文字”。

“沈队长？”离理。

“啊，咳咳抱歉，我想问它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沈正道。

“不。”手机鬼道。

离理思考片刻问，“之前你那里的风声，是你的能力，还是你所在之处就有风？”

“一。”

能力。

线索又卡住了。

“没关系，”沈正整理了情绪，反正没有人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那就是不存在尴尬，他严肃一张脸道，“既然已经知道小男孩鬼魂的存在，也算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之后，我们会全力搜查小男孩的存在。”沈正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放弃一个受害者。”

离理看向沈正，道：“我坚信这一点。”

沈正将小男孩鬼装进瓶子后，提着箱子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相黎关上门将离理堵在书房门前。

“？”

离理手还在书房房门的门把手上，看着从她耳侧伸过，按在门上的手，一动不动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相黎没有壁咚这个思维。

所以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理理。”

相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听起来晦涩低沉，不用看表情就知道情绪不佳。

“怎么了？”

离理没有回头，也没有动，维持着面对房门背对相黎的姿势询问。

“你是不是……”

相黎说到这里，顿住了。

因为看不到表情，离理就没有办法去判断他到底是表达不出来，还是说不出口。

所以她松开握着房门的手，转过身背靠着房门，抬头去看相黎。

他的表情，晦涩不明。

离理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软着声音问，“怎么啦？”

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突然情绪变差的点，难道是因为聚会的事情，还没有一个主意？

“你是不是，”相黎低下头，声音裹在嗓子里像是含着沙砾，“喜欢沈正？”

离理：“啊？”

相黎看着离理因为惊诧瞪圆的眼睛，又怜又爱又苦又涩。他想到离理说不喜欢乖巧的男主，又想到沈正说完那话之后，离理发亮的眼睛。

难言的酸苦流淌在人类的血液里。过去，他以为没有光亮的海里是他自有意识起最痛苦的时光，现在才知道有远远超过它的存在。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想吞食掉沈正，让离理的目光与关注一直在他身上。

“你在说什么？”离理从震惊里回神，语气里还带着难以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不喜欢乖巧的。”

相黎歪了歪脑袋蹭着离理的手掌，感受柔软的温度，仍旧没办法压制那股酸苦。

“我什么时候……”离理猛然想起来了，失笑，“你没提我还以为你没有听到呢。”

“感情很复杂的，我之前确实没想过要找一个乖巧的。嗯，”离理回忆了过去的，“或者说，我过去就没有想过要有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所以偶尔幻想的男友都是一些成熟独立，可以随时离开的那种。”

“理理喜欢成熟独立？”

相黎一向是会抓重点的。

离理没有纠结在这点上，她继续说道，“但是我后来遇到了你，不是说你不是我过去幻想的伴侣，我就不喜欢你。”

“恰恰相反，”离理拉下来相黎的衣领，垂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温柔又亲昵，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羞涩，“是喜欢上你，所以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

相黎抵抗不住，他环抱住离理，低下头咬上离理的唇，心脏跳个不停，触手躁动地无声抽打空气，细细密密的触须依附在离理衣服上，吸吮着离理的气息。

“我爱你。”

相黎在失神的吻中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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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