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叶行，你小心——点！”
“哗——啦——”
“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落水啦！救人啊！”
以上所有声音，都发生在一瞬间。
四月初的湖水还是刺骨地凉，可我他妈哪顾得上，我刚从船的这头倒翻下去，就看到那家伙从船那头“咚”地一声栽下水——
卧槽，他不会游泳！
我在水里朝他狂游，从下往上地一把将他提抱起来：“咳咳——！”他跟所有旱鸭子一样，一出水就呛了一口，而后死搂着我脖子继续咳。
那声音听得我的喉咙也跟着他疼。
我死命抱着他，快速划着水朝岸边游去，嘴里不停说：“纪凡你搂着我，放松点，不怕，不怕啊。”
“小伙子，你拉这儿上来。”
一个身穿景区制服的大爷从半路拦截了我们，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威猛。
二十分钟后，我们一人裹着一床厚棉被坐在景区医务室，没有暖气，整个人都拔凉拔凉的。
那家伙的脸更是白成了一张纸。
我问医护大妈：“能洗个热水澡不？”
“没水。”
“水都没有，大冬天掉进湖里不得冻死啊。”
“嘿，小伙子，”大妈的嗓门又亮又不饶人：“我在这二十年了，见过低血糖晕倒的，见过肚子疼的，就没见过两个大小伙子坐船上能把自己折腾进水里的！”
一番话说得我跟那家伙脸上都有点儿回温。
我看着他还湿着的头发，睫毛，鼻尖……心里又动了动，就朝他挤了挤：“你冷啊？”
“还行。”
“你记得武侠片儿不？主角掉水里，冷得都结冰了，就光溜溜抱一起取暖。”
“你要跟谁一起取暖？”他无语。
大妈看我一眼，但这时又有人来叫她。
大妈走了。
我眨了眨眼睛，瞧着他一动不动。
“纪凡。”
“嗯？”
“我教你游泳吧，这要我不在，你再掉下去咋办。”
“谁让你撞别人船？”
“……我那是走神了！”
“你走什么神？”
“我……”
我他妈看着你走了神！
我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可是我又不能不回答他。
“我想到我要这么下去，就成学霸了，有点舍不得李岩。”
“……”
“你为什么不想学游泳？”我问。
“没为什么，没必要。”他看着自己的手。
“……”
“……那你要不想学也行。”我又说。
“为什么？”
他转过了脑袋。
我笑：“那以后你就只能跟我一起划船，反正只要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你呛水。”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笑得我心里又开始砰砰、砰砰、砰砰。
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说：“叶行，你今天话真多。”
他突然僵住了。
因为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说话。
他走在前头，我走在后面看他。
他没有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只是朝我们来的路，左拐、右拐，买票进地铁站，爬楼梯，又左拐，进小区，进单元楼，爬楼梯，最后开了门，然后，“砰”地一声就把我隔绝了。
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
卧槽。
我疯了？
他呢？
他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啊。
他哪怕问我一句“为什么”，或者骂我“叶行你这个变态”，或者什么都好，也至少让我辩解一句“我喜欢你啊”——“我不是变态我就是喜欢你”，那也好啊！
那也比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做被狗啃了似的，转眼就忘记的好啊。
我妈又在外面敲门：“叶行？叶行？吃饭了啊，别又想装聋不摆桌……”
我给她开了门：“我不吃了，真不饿。”
我妈立刻瞪眼：“你们爷儿俩怎么回事？在外吃了不吭气，合着都是少爷，就我老妈子是吧？！”
“不是，我没胃口，我就想静静！”
我妈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珠子，迅速伸出一只手盖在我额头上，身高不够又踮了踮脚：“你摔水里摔坏啦？可也没发烧啊。”
我直接关门。
“诶——”我妈用一只脚别住了门，强行挤了进来：“怎么回事啊？这次考试进步这么大，还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呀。”
“……”我有苦说不出，憋出一口气。
“哎哟，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啊，有事儿跟妈说，妈给你开导开导。”我妈手里还拿着锅铲就打算往我屋里坐了，一看无处落脚又开始数落：“诶我说过你多少遍了！衣服脏了就拿出去洗，洗干净了就给我放衣柜！袜子不准乱丢！你看看，你看看！啧！”
我赶紧拦住她：“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就收，你让我静静行吗。”
“你到底咋啦。”
“你就当我来大姨妈了吧。”
“不知羞！男孩子家家，说什么大姨妈！？”我妈是个无比单纯的妇女，就这么一句话，就迅速把她的重点转移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她拿着锅铲就往我身上招呼。
十点，我还是去敲了隔壁的门。
幸好，他妈还没睡，只是脸敷得跟鬼一样，一开门吓我一跳。
“叶行？还没睡啊？”她问。
“诶，纪姨，我找纪凡有点事。”我扬了扬手里的书。
她看了眼房间，抬了下下巴：“去吧。”
那家伙的房门一推就开。
他这会儿坐在床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睡衣，仍然戴着个大耳机，膝盖上架了本书。应该刚洗完澡，这会儿头发还没干透，发梢隔好半天结出一滴水来。
他看得很专注，直到我一屁股坐在他床边，他才抬眼看我。
我给他把耳机摘了。
“今晚还没补习呢。”我故作轻松。
“你今天不累啊？”他不看我。
“不累啊。”
他彻底放下他的书，我瞄了一眼。
……荒……原……啥？狠？
没听过。
一张桌子，以前我俩并排坐，现在，我俩坐在对角。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
反倒是我头有点晕，竭力控制还是打了好几个呵欠，眼泪都打出来了。
十一点，他把书一合：“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把题做了。明天给我。”
“还没到时间啊。”
他看我一眼，淡淡问：“你不累？”
“不累。”
“你刚都快睡着了。”
“你看错了。”
他隔了会儿才说：“……平时不肯学的是你，今天考得不错，放一天假不好？”
“……平时非逼我学的是你，你为什么非得今天给我放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