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殿试的卷子被批阅过一遍呈了上来。

下朝后，凌垂允跟在黎栖斜身侧，看着他在御书房里一份一份地翻阅过去。

“这就是他们选定的第一名吧，我看看，是那关书生的。文章写得不错，就是心思杂了些。”黎栖斜拎着笔杆在卷子上指指点点，和凌垂允分享着他的看法。

凌垂允看了看，是还不错。

黎栖斜看的时间不算短，应该对这份卷子还算满意。这样想着，凌垂允又多看了两眼。

黎栖斜没注意到他，接着翻下一份卷子：“第二位，咦，这不是那侯书生吗？写得还挺不错啊，就是眼光差了些。让他做个榜眼，以后多长点眼吧。”

“唔，探花郎，就这个吧……”黎栖斜继续往下看去，看得出他对自己安排的阅卷人很是信任，不觉得需要再做变动。

凌垂允跟着他看着一份份卷子，中途黎栖斜还让他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旁边坐着看，两人逐渐将所有卷子都阅过一遍。

“嗯，好了，我腰都看酸了。”黎栖斜伸个懒腰，凌垂允有点想上去戳一下，但忍住了，“我让人把这些卷子送去，明天就可以放榜了。”

黎栖斜转过头看他：“说起来，你前几日不是说要给我礼物吗？今天准备好了没？”

凌垂允失笑：“陛下成日和我待在一起，我哪来的空隙去准备礼物。”

黎栖斜眨眼：“还真是需要准备的礼物啊，要不我和你一起准备，顺带早点给我看一下？”

凌垂允倒没有要专门避开黎栖斜的意思，想了想说道：“那陛下和我一同去趟凌府？”

两人又来到了凌府的门前。

想起上次是翻墙出去的，黎栖斜有点想再翻进去，凑个有始有终，但被凌垂允拦住了。

也是，没吃午饭是有点不适宜翻墙。

进了凌垂允的房间，凌垂允从书桌上拿出一支笔，仔细擦了擦，放进笔盒里递过去。

“这是我平时常用的笔，没什么以前的东西，就把它送给陛下。”凌垂允说。

黎栖斜接过看了看，虽然拿了这笔自己大概也不会用，但他也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挺好，像你一样可爱。”

凌垂允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陛下不讨厌就好。”

凌垂允怎么突然对被调戏这么有抗性了，黎栖斜决定去吓吓他。

他刚溜到凌垂允身侧，就被突然转过身的凌垂允一把搂住，反倒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从凌垂允怀里溜出去，却被搂得更紧。

凌垂允带着笑说：“陛下想做什么？不会是对我送陛下的笔不满意，想悄悄放回去吧？”

黎栖斜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调整着身形想从凌垂允的拥抱中滑出去，展示一下他的本领，却完全没起作用。

凌垂允一手环住他：“陛下别乱动，我抱你过去。”

过去哪里？黎栖斜刚反应过来就被抱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哪里让凌垂允激动了，总之用了好一会儿，黎栖斜才勉强把他安抚下来。

黎栖斜清了清嗓子说：“行了行了，你不想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凌垂允帮黎栖斜拢好外衣：“陛下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凌垂允最近管他管得比以前多。

黎栖斜还是配合地想了想：“你想让我在这里吃？”

凌垂允说：“可能想让陛下在我以前待的地方多留一会儿吧。”

黎栖斜不吃这套：“我觉得以后御书房才是你待得比较多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御书房吃吧。”

凌垂允当然拗不过他。黎栖斜边吃饭边看着奏折，顺带往凌垂允那边望了望。

凌垂允正在认认真真地吃饭，看着倒和之前一样让人有食欲。

黎栖斜把手里的奏折往凌垂允那边推了推，凌垂允接过去。

这样说来，凌垂允是不是奏折看太多了，才会和以前不太一样？

“陛下想去萦城？”凌垂允低头看了看那份奏折。

黎栖斜反应过来：“差不多吧，我想在雨季前去考察下萦绪江大坝，免得出什么问题。”

凌垂允“唔”了一声。

黎栖斜说：“我打算过段时间去，顺便带你去看看。你还没去过萦城吧？”

凌垂允说：“小时候父亲带我去过，但没什么印象了。”

可能是凌父在那里做过官？黎栖斜想了一下，他不太了解凌父的履历。

“还有件事，工部那边可能是上次看你解决事情挺快，这两天就来向我求着把你借过去一趟，不过我最近走不开，就没同意。”黎栖斜说。

凌垂允知道他说的是上次自己遇险，黎栖斜就说了以后出去办事都要和他一起。

虽然他不觉得项尚书那种事还会发生，但黎栖斜想带着他总是好的，所以他也没反对过。

凌垂允想了想，改日还是问问吧。

第二天传胪结束后，凌垂允再次追上了正快步离开的苏尚书：“苏大人请留步。”

苏尚书回头，略微诧异地问：“凌大人找我有何事？”

凌垂允记得苏尚书的性格，就有话直说了：“我听陛下说工部似乎有事想叫我过去帮忙。”

苏尚书听了点头：“是有这么件事，我以为陛下昨日是没答应，就在找别的办法。”

凌垂允说：“陛下当时的确没同意，但我想问问苏大人这边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难事，我想陛下会同意的。”

苏尚书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略一思索便道：“凌大人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大体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和凌垂允上次帮忙的事还有点关联，但要复杂得多，也难怪苏尚书坚持要借自己出马。

凌垂允听了记在心里，道：“事情我大概明白些了，我过会儿就和陛下请命去工部。”

苏尚书多看了他几眼：“凌大人尽职尽力，我也会向陛下说明。”

凌垂允笑着点头。

他刚踏进御书房，黎栖斜就拉着他往外走：“走，我们去看宫外张榜，我知道你还没看过呢。”

凌垂允不忍扰了他的兴，就由他牵着出了宫。

到了地方，黎栖斜说了一声就往人堆里伸头挤。

凌垂允一时没反应过来，挤不到他旁边，索性站在人群外和不远处的侍卫们等着他。

“凌大人？”一道讶异的声音传来，凌垂允转身看去，是那个关书生。

凌垂允略有些惊讶：“状元郎游完街，怎么还到这里来了？”

关书生笑着说：“我和几位同科约了要过来逛逛，毕竟能在榜上见到自己的名字，实在难得得很，不想遇上了凌大人。”

凌垂允望了望，他后面是有几个同科进士，还有一个畏畏缩缩地躲在其他人后面，好像是那个侯榜眼。

不过那些人都没跟过来，似乎只有关书生一个人专门来套近乎。

关书生说：“上次多有冒犯，好在陛下大人大量，还赐我做了状元，以后也望凌大人能多指教。”

他递了个礼物，凌垂允没有接，微蹙起眉。

黎栖斜很少去管这些私下笼络人心的人，他精力有限，认为只要能做好工作就行，但凌垂允多少有些看不惯。

“陛下知人善用，你做好份内之事，陛下自然会安排好你的位置。”他简单说道，“你要总把心思花在别处，陛下仁厚，或许也不会计较，但我就不一定了。”

凌垂允走开几步，离那些进士近了些，侯书生吓得差点跳起来，其他人拘谨地向他示意。

他微笑了一下，转而往人群中走去，黎栖斜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黎栖斜见他走近，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走到一起，黎栖斜笑着抱了抱他，说：“这么舍不得我啊，一见到我就专门迎过来。”

凌垂允点头：“刚刚看到那边有几个进士，还有这次的状元和榜眼。”

黎栖斜左右看看：“你没看到那边贴的榜，见到本人也不错。”

他冲那边的进士们挥了挥手，那些人注意到他，一脸激动地使劲摇手回应。

凌垂允有些好笑，不知道是因为长相、身份还是不拘小节的性格，黎栖斜总是很能招人喜欢。

不过等他们工作起来，这些人恐怕就不能笑得这么开心了。

黎栖斜拍拍手：“好了，热闹凑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这里也太吵了。”

坐在马车上，黎栖斜问他：“刚才你也又见了一次，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凌垂允思索了一下：“关书生文章作得最好，但心思颇杂，可能需要多作磨练；侯书生行事有些莽撞，发觉闯祸后又过于胆小怕事了。

“其他人文章和性格都没有特别突出的，可以说是沉稳，也可以说略为保守，具体还要再观察。”

黎栖斜点头：“嗯，作为新人已经可以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快就能适应朝廷的事务和作风。”

“我大致给这些人做了安排……”黎栖斜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对着给凌垂允讲他的用人计划。

凌垂允听着，提了几句意见，黎栖斜沉吟片刻，同意了一些，又反驳了几点。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到了宫里。

回到御书房，凌垂允协助着黎栖斜把安排大致拟定了，又说：“我还有另一件事……”

他把工部的事情和黎栖斜说了，黎栖斜听了皱起眉：“我可没说我有空，你是想自己过去？”

凌垂允说：“项尚书的事毕竟罕见，工部我也去过一趟，我想我独自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黎栖斜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凌垂允接着劝了一会儿，他才勉强让步：“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把我送你的弩箭带好了。”

他顿了顿，伸手拿了份没写过的圣旨，“我给你份旨意，以后你出入前朝后宫，都可以佩剑，想必歹人看着也会多掂量几分。”

黎栖斜唰唰地写好了圣旨，卷了塞给凌垂允：“拿着，以后别让我看到你没带佩剑地走在外面。”

凌垂允接过这卷墨水还没干透的圣旨，看来他要回寝宫找找自己的佩剑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黎栖斜又说：“记得早点回来，不然我再去找你。”

凌垂允点头，上手抱了抱他，黎栖斜安静地在他臂弯里靠了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快去吧，不然你怎么早回来。”

凌垂允只好点头。

工部的大家看到他携带的佩剑和旨意都很震惊，连苏尚书都眯着眼多看了看。

确认了之后，众人一溜烟地又散开，凌垂允隐隐还听到有人在说“陛下是真疼凌大人啊”这样的话，不过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又安静了。

有人给他腾了上次他去的那个房间出来，凌垂允就还是坐到了那里。

他刚坐下来，就有一堆文件被搬到了他面前，凌垂允微微摇头，黎栖斜恐怕也没想到他设的这个司执这么受工作欢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