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个月后的秦天集团诉如墨市住建局案首次开庭日期到来。

在书记员陈凡核对了各方当事人身份后，秦随云敲了敲法槌。

“现在宣布庭审纪律…”

秦随云：“现在开始庭前调查，根据行政诉讼法的规定，人民法院审理行政案件，需对被诉讼行政行为的合法性进行审查，现在由被告方陈述被诉行为的内容。”

如墨市住建局的代理人陈述：“我局于xxxx年x月xx日作出xx号《投诉处理决定书》，其主要内容是中标候选人环宇控股有限公司和霖海有限公司提供第xx届土木工程奖证书的相应材料，符合招标文件企业获奖得分的实质要件和形式条件。”

秦随云看向原告：“现在由原告陈述起诉的诉讼请求及事实与理由，并明确被告方侵犯你方什么权益？”

秦天集团的委托代理发言：“xxxx年x月xx日，招标人如墨市城市发展有限公司发布李家地地块的招标公告。xxxx年x月xx日，原告参与投标。xxxx年x月xx日，原告对环宇控股有限公司和霖海有限公司的资信标得分中“企业获奖”项得分为2分存在疑义，向招标人提交书面异议函。xxxx年x月xx日，招标人对原告的质疑进行答复，xxxx年x月xx日，原告对该答复不服，向被告如墨市住建局进行投诉。xxxx年x月xx日，被告作出xx号《投诉处理决定书》，原告认为案涉《投诉处理决定书》事实认定不清，背离招标文件，证据不足，适用法律不当。

理由如下：一、中标候选人提供投标文件时未实质响应招标文件要求提供主管部门认可奖项的材料。二、以评标委员会的认可代替主管部门的认可，本案评标程序违法。三、被原告完全复制粘贴摘抄中标候选人的陈述和申辩意见，缺乏依据。

原告的诉讼请求为：一、依法撤销被告作出的xx号《投诉处理决定书》；二、责令被告依法认定第三人如墨市城市发展有限公司的招投标无效，责令其重新评标；三、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秦随云发言：“现在由被告方陈述答辩的理由和请求。”

如墨市住建局：…

秦随云：“第三人在庭前未提交答辩状和证据，现在是否有需要陈述和答辩？”

第三人…

秦随云：“根据各方的陈述，本案的争议焦点是…各方当事人对本庭归纳的争议焦点是否有无异议、补充？”

…

接下来根据秦随云提出的焦点，各方开展了举证、质证和辩论，法庭辩论结束后，各方作最后陈述，之后秦随云选择不当庭宣判，休庭。各方当事人核对笔录无异议后对庭审笔录进行签字确认。

庭审结束后秦随云匆匆离开了庭审现场。

留下了书记员让原被告签字。

庭上许天作为秦天集团的法定代表人出席庭审。

秦随云未和许天做多余的眼神交流。

许天坐在原告席上看着沉稳干练的秦随云。说来不信，这确实是许天第一次看到开庭状态的秦随云。这么多年，一来由于秦随云反感许天过多了解自己的工作，他不想惹秦随云不开心。二来许天公司的案件即使真的有案件作为原告或者被告诉讼到法院，也是民事案件居多，何况他也不会亲自参加，多半是委托律师出庭应诉。

这次许天不知道为何，在分手后却想借着这个案子的由头来看看她。想到这里许天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们这也不算分手，只是自己单方面不再打扰秦随云的生活吧。

许天在庭上看着专注工作的秦随云。她就像她小时候一样，言出必行，说了就去做，这么用心，这么专注。原来当一个人真的去专注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所以她和魏覃生是一类人，他们都生活在阳光下，他们都是那种醉心于某一项事业，因为过于出色而不用随波逐流沾染过多市侩气质的人。他们那么的般配。

许天想到了自己，他突然感觉无比的后悔，和心痛。许天摸了摸眼角，干的，原来一个人最悲伤的时候竟然是掉不出泪来的。那是一种曾经拥有过最宝贵的东西，他失去的时候甚至不觉得可贵。但是等到他明白了自己曾今到底失去了什么的那一刻，他痛彻心扉。但是一个人怎么能够同时拥有爱情和对爱情的感受呢？他从十五年前秦随云十八岁生日那个晚上就已经输了，他从一开始就是输，他永远也没办法赢。

走出如墨市中级人民法院大门的许天失魂落魄，他没有去停车场找老宋，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以至于当蓄满胡茬一脸憔悴的姚楠拿着刀红着眼睛冲上来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许天低头看了看直插入他腹部的那把刀，他的手上鲜红一片，他弯了弯嘴角，“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他想，随后直直往后倒去。

“啊！杀人啦！”不远处路过人民法院门口的路人看到这一幕惊声尖叫。

庭长办公室。

秦随云还在浏览刚刚开庭的案件材料。看着看着她蹙起了眉，这实在是一个过于简单的对招投标投诉不服的案件，可是这说不通啊，许天不可能也没必要花这么多精力和金钱去走一个形式。想到这里，秦随云看了看堆成山的材料，秦随云决定再把所有卷宗的浏览一遍。

走廊里闹哄哄的，有些打断秦随云的思路。

“怎么了？”她放下手上的案卷，走出办公室门口。

“好像是听说有人在法院门口被人杀了，正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呢，连公安的人都来了。”

“不是法院的同事吧？”秦随云问道。

“不是不是，不过听说是刚开庭的当事人。”聚成一堆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应道。秦随云听到这话心里一紧，该不会是…但是随即她想到老宋，有老宋在许天身边，许天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她摇摇头，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门继续看刚刚的案件。

晚上12点。

“找到了！”秦随云有些兴奋地拿着她手上的一个材料惊喜道，随即她为自己不淡定的表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又想到此刻这间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秦随云看着手上的材料，她发现，中标候选人环宇控股有限公司和霖海有限公司和参与李家地项目投标的另外四家公司，投标保证金银行保函递交人员实时的社保单位均为环宇控股有限公司，中标候选人涉嫌相互串通投标。这就极大可能意味着第三人如墨市城市发展有限公司此次的招投标无效，她有些兴奋地在办公室踱步，明天就周五了，她打算明天早上交代陈凡写个移送处理书移送给如墨市公安局。然后把这个案件中止。

“怪不得秦天集团要拖个这么几个月，异议投诉又起诉。秦天应该是早就发现环宇控股有限公司和霖海有限公司有猫腻了，但是苦无找不到证据。”她突然想打个的电话给许天炫耀一番，但是随即她收敛了脸上兴奋的神色，他们现在只是办案法官和案件当事人的关系。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打这个电话。

等到秦随云回到家，已经快要晚上1点了。

她打开灯，随便在外卫洗漱了一番，这才动作极为轻柔地推开主卧门。突然她蹑手蹑脚的动作一顿，主卧的灯还亮着。

“你怎么还没休息啊。”秦随云有些惊讶地看着正躺在床上看书的魏覃生。

“晚上有点失眠。”魏覃生笑了笑，其实他只是有些担心她一直没睡。魏覃生已经搬到秦随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既然魏覃生睡不着，秦随云苦于无人分享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发现案件盲点的快感，她和他讲今天下午开庭和晚上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第三人串通投标的事情。

“是上次那个秦天集团起诉住建局的招投标案件？”魏覃生看着秦随云脸上神采飞扬的表情微微失神。

“对，明天我会交代陈凡写个移送处理书移给你们。”秦随云道。

“嗯，按照你的说法，这个线索确实足以让公安局立案侦查了。”魏覃生打了个哈气。

“你是不是有些困了，不好意思，我还一直拉着你讲。”秦随云这时候才注意到魏覃生脸上有些疲倦地神色。

“早点休息，也得休息好明天才能干活。”

“嗯嗯。”两人熄灯歇下。

黑暗中魏覃生睁开了眼，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他不知道秦随云纯粹是为了案件的疑难点被解决，还是因为替许天解决了不小的麻烦而显得如此开心。但是很快他又因为疲惫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上，魏覃生先是去市政府参加了个多部门召集会议，下午才回到如墨市公安局。他先是问了手底下的小赵，法院今天有没有转过来一个秦天集团是原告，市住建局是被告的行政转刑事的招投标案件。

“有的队长，法院已经将案件线索移送给我们了，”小赵先是点点头，随后又转头低声说道：“这个秦天集团是不是流年不利，集团董事长刚被人捅了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这又来了一个行政转刑事的案件。”

“你说什么？”魏覃生叫住小赵，询问起怎么回事。

小赵遂将秦天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许天在如墨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被海天阁的老板姚楠捅伤的事情向其汇报。

“嫌疑犯还在审讯室呢，我们马上要对他进行讯问，队长你要去看看吗？”小赵问道。

“会不会打断你们的询问节奏？”

“不会，还没开始呢。”

魏覃生思索了下便拿着笔记本快步走向审讯室。

铐着手铐坐在审讯位置上的姚楠神态自若，和昨天红着眼捅伤许天的疯狂样子判若两人。

魏覃生看了眼旁边询问民警的电脑记录，也才记录了时间、地点、询问人、记录人、被讯问人姚楠的基本身份信息。

询问刑警开口道：“我们是江东省如墨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的民警，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不得伪造、隐匿、毁灭证据，否则将承担法律责任。你有权…”

姚楠交代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等到民警询问姚楠为何拿刀捅伤许天的时候。

“警官，我那里都是会员制的。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而且进来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东西在我们手上。而且我这个海天阁，上面可是有人罩着的。”姚楠指了指天，似乎在幻想什么画面，姚楠笑得颇为得意，但是转脸他又面容狰狞地道：“只有许天，他过来没有玩女人、没有赌博、也没有吸毒，他全都没有，他有足够的能力造成这一切，而且他走后，我那个场子没多久就出事了，我不怀疑他我怀疑谁啊！”

“姚楠，你冷静一点！”办案民警斥责道。

魏覃生看着姚楠疯狂的脸，问道：“只是因为一点怀疑，你就动手杀人？”

姚楠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又有些忧伤，他带着顾影自怜的表情：“海天阁投注了我所有的心血，它是我的孩子，现在因为涉黑、涉黄，还涉赌，要关闭了，我为它付出了这么多。总要有人陪葬不是吗，何况”姚楠脸色又露出一种变态的满足感：“草蔓花枝与世新，登临空复想清尘，许天是懂这个园子的人，是懂我的人，其他人都不配给它陪葬。可惜到最后关头，看着他那张帅脸，我竟然心软了，没有多捅几刀。”姚楠又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结束了对姚楠的讯问，走出审讯室。魏覃生问道：“这个海天阁这么多问题，怎么这个姚楠还能在外面蹦跶？”

小赵翻了翻记录，答道：“这个姚楠之前因为海天阁的原因被拘留了，但是后来被取保候审了。”

“魏队？”小赵指了指天，问道：“我们检查过，有几个特殊的房间里确实有隐形摄像头，但是查过设备，都是损坏的，根本没有找到他说的什么视频，你真的相信他说的什么上面有人的故事吗？”

魏覃生指了指脑袋，笑道：“他这里有问题，你说呢？”

等小赵走后，魏覃生又翻开姚楠取保候审的记录。

魏覃生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