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打开过天窗，被太阳灼伤了眼睛。但正因为我用半盲的眼睛去摸索世界，所以才遇见了你。】
宋昭臣曾经花十几年明白，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
比如说有人生来长得艳丽夺目、美貌倾城，有些人却歪瓜裂枣、难以入目；或者说一些人的脑子像被开了光，毫不费力就能取得他人寒窗苦读得来的成绩，一些人却学得稀里糊涂，花一辈子还不会解三角函数。
大部分人夹杂在中间的灰色地带。
学不成、力不足，但也不能说是社会败类，偶尔尝试踩踩法律的界限，被制裁了再靠回来。十几年寒窗苦读换来几十年日复一日。
然后下一代，循环往复。
宋昭臣不属于这里，但他心甘情愿去灰色地带，因为这里有人绑架了他的人质，王子内裤外穿cosplay超人也得把人质抢回来。
“电视关了，太吵了。”
去看心理医生的前一晚，对宋昭臣来说还是个平凡的夜晚。向催洗完澡，出来找短裤，宽大的白T遮住大腿根和内裤，刚淋完热水，关节都透着粉白。他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快点，别让我催第二遍。”
宋昭臣把电视关掉，拿起手机：“让我再看一会都不行呢，哼哼哼。”
王子哼哼唧唧都有股人机和阴阳怪气的味道。
向催换好居家的休闲服，出来坐在他身边：“你明天要去哪来着，白天跟我说，我没听清楚。”
宋昭臣握手机的手紧了一下：“没事，中午就能回来，不打紧。”
向催就没多问，看了眼表：“我先去睡了，你别太久。”
“好。”
向催进了卧室之后，宋昭臣仅仅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预约消息，就充上电，把客厅的灯关了，也上了床。
他轻车熟路地抱住向催。
向催还没睡，能感受到某些变化。
他蹙了蹙眉头：“要么去卫生间自己解决，要么冲个冷水澡，别贴这么紧，性|骚扰啊？”
“又不是我的问题。”
“那你下次把短裤提早准备好，这样我也不用满家找。”
嘀嘀咕咕。
夜深人静，月色旖旎。
一个平静的夜晚，总能让人联想到余生的千万个春天。
-
宋昭臣换了双板鞋，拎着包就急匆匆出门了。
他还记得上辈子这里，有个小插曲。
上辈子他也受不了各种酒局，提前几天回来，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摘掉向催的口罩，四处转悠的时候正好看见向催在地下车库拉小提琴。
他们两人的关系转折就在这里。
许多年前。
漆黑的地下车库里，音符缓缓流淌，站在角落里的人并不能看清，也捕捉不到灯光，如果想看，就要摸黑往前走。宋昭臣缓缓前进，视野忽然亮了些，曲子也更加清楚。
那是个瘦削的背影，脚边放着一盏灯，亮着昏黄的光。
少年的手起落有致，乐曲甚是悦耳。宋昭臣就在墙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仿佛“舞台”中央闪耀的不是矿灯，而是一轮新升的太阳。
向催后颈露出，洁白光滑，如同穿了黑衬衫的白天鹅，光彩夺目。让人臆想，在他口罩之下的面孔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宋昭臣有过从未如此强烈的求知欲。
宋昭臣忍不住上前说话。
“啪嗒”。
向催琴弓掉到了地上。
“重新认识一下你。”
“向催。”
“嗯，我叫宋昭臣。”
-
那天晚上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但向催翻脸不认人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第二天上学还是那样儿，不过刺激得宋昭臣开始转变态度了。
这么看来，转不转变态度，这两次没差多少。
宋昭臣估计节假日向催不在家就是在车库，抱着碰一碰的心态往车库那走去。路上顺带买了碗冰粉，老太太还是一如既往雷厉风行。
“听没听着前面单元楼的高中生出来啊？”
“你说那个三十九中的男孩子？”老太太加了小料，接过钱，“出门喽，买了碗绿豆的。”
宋昭臣谢过，就往车库走过去。
“叮咚”。
“叮咚”。
手机不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微信窜稀了。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联系人“庄伊婷”。
宋昭臣有把不重要的人都忘掉的习惯，类似于删掉手机几百年前的后台。这个名字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视野，思索了很久才一拍大腿。
前女友？
现男友还没哄好，前女友开始发消息了。
宋昭臣有股找小三的背叛感，打开了微信聊天框。
【庄伊婷：你不用逃避我，我知道你看见了。】
【庄伊婷：你现在在三十九中？】
【庄伊婷：之前的事情多亏了你，也没跟你说句谢谢。我真不是故意的！能见一面吗？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宋昭臣犹豫了一下。
以庄伊婷的性格，不回她消息，找到三十九中极有可能。
她家境不错，管得很严，但到了叛逆期反而管不住了。宋昭臣是自然叛逆，从小到大就那**样儿，她则是被压抑太久，爆发出来稍微有些极端。
当时她找宋昭臣表白的时候阵仗很大，直接在篮球场上围堵，大有“不同意全校也都知道了”的意思。
宋昭臣本来不感兴趣，也不会分她一眼，结果早上欠了哥们一大冒险，被强制开机了。
所以到现在，宋昭臣还坚持认为，向催是他初恋。
手指悬在了片刻，还是落了下去。
【zc：没空。】
【zc：在外地，改天。】
【庄伊婷：我知道你回岛城了，别骗我。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庄伊婷：[分享地理位置-南巷林间咖啡馆-]】
【zc：。】
宋昭臣望了车库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打车往咖啡厅去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达。
咖啡厅里，庄伊婷端坐在窗户边，一身黑色长裙，遮住膝盖，匀称洁白的双臂规矩地叠放，见到宋昭臣来，慌忙抬手：“昭臣，你来了。”
宋昭臣托椅子坐下：“嗯。”
庄伊婷胸膛起伏了几下：“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宋昭臣沉默了一下，打开微信确认：“不是你说有事找我吗。”
庄伊婷偏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眶：“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是指背着我招惹外面的黄毛，让我打架退学这件事情的话，”宋昭臣喝了口咖啡，“我没关系，我很高兴转到三十九中，受处分的应该是你吧。”
庄伊婷急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表达对你的歉意！”
宋昭臣：“谢谢，收到了。咖啡你请就可以。”
庄伊婷：“............”
宋昭臣看了眼时间：“另外，你为什么会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不能给你发消息？你又没把我拉黑，”庄伊婷声音里带着委屈，“我还以为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宋昭臣舌尖抵住牙根，一阵牙酸：“忘了。”
忘了拉黑了，失误。
以后让向催看见又是好一通解释。
他拎起包：“谢谢你的咖啡，很抱歉让你受到了处分，拜拜。”
刚走到门口，庄伊婷就叫他：“我还能追你吗？”
服务员躲在书架后面，看着孱弱优雅的小姐姐和身高一米八五高冷帅哥的对峙，脑补了三千幕校园破镜重圆疼痛文学，不敢眨眼生怕错过某个细节。
宋昭臣脚步一停：“追不追是你的自由吧，反正追我的不止你一个。”想了想，他又道：“但我有喜欢的人了，为保证你的身心健康，这边建议的处理是放弃。”
庄伊婷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三十九中的女生平均颜值不是很低吗！她还去踩点看贴吧做功课了ok？！
宋昭臣故作高深：“男的。”
庄伊婷彻底被劈死了。
宋昭臣忍笑开门离开了。
走出去几百米之后，宋昭臣才停下来随便找了个小吃摊坐下，啃面筋刷手机，思考人生。
庄伊婷为什么知道他在三十九中？他转学的消息谁都没告诉，庄伊婷的手应该也伸不到这里来，朋友也不至于告密。
而且在去找向催的时候打扰。
心情很不好，但想到明天还能去找向催，稍微缓和了些。
日升日落，又是一天。
接下来两天连续去地下车库找向催，那里都空无一人，过了本该要有的时间点，依旧没有人出现。
宋昭臣隐约感觉到，本来顺着前世发生的剧情，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国庆后开学，隔一个周就要月考，校内气氛比较紧张。
“你又去哪了？老宋假期轰炸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咋知道呢。你不会又和老宋吵架了吧。”
宋昭臣糊弄了王明绪几句，回位坐下。
他从包里掏出甜豆浆放在向催桌子上：“国庆去哪儿了？”
向催翻看着英语笔记，把豆浆往回推：“早上吃早饭了，不用。”
“你吃没吃早饭，我看不出来？”宋昭臣咬了下嘴唇，圆话，“我有辨认人饥饿程度的异能。”
向催还是不搭理。
宋昭臣发出杀手锏：“芝士豆奶，全糖的，温热，我揣包里就过来了。”
说完，他闭目养神。
睁开眼的时候，豆奶已经被向催拿走了。
宋昭臣好奇道：“你喝奶不用摘口罩吗？”
向催把奶放包里：“回去再喝。”
“我的意思是让你当早饭，谁叫你当晚饭呢。”宋昭臣支着头，“你害怕别人看见就去楼梯间喝，这回儿没人。”
向催走了。
宋昭臣满意地把他俩的桌子摆地严丝合缝，离前后左右的同学更远了些，踏踏实实度过这个课间。
向催不开窍，那就一直等吧。
他有的是时间。
-
三十九中学校成绩不咋地，但有考后公布成绩的习惯，一张一千多人排名的大表贴在走廊墙壁上，等着学生下课去看。
高中成绩起伏不定，每次前面的同学都大换血，有人欢喜有人忧。
意外的是，宋昭臣考了级部第一。
“语文131，数学147，英语149，理综285，哥们，你又去哪儿进修了？”王明绪一屁股坐在向催桌子上，扒拉宋昭臣的成绩单。
“滚蛋，”宋昭臣一脚把他从桌子上踹下去，“别坐人家位子。”
王明绪笑嘻嘻的也不生气，忽然发现了什么：“向催的成绩单？”
宋昭臣对向催的成绩有大概把握，并没有详细去看：“英语不好？”
王明绪叹气：“三总里就英语差得可怕。”
向催的英语一直是很令人头疼的科目，他从小时候的基础就没打严实，对外语方面一窍不通，高三的时候宋昭臣差点因为辅导他英语自闭。
“73分，不知道的以为满分一百呢。”王明绪仔细打量答题卡，“阅读不会就蒙啊，为啥还认真做，这不就是不想要分数吗。”
英语课上课，向催才从外面回来。
宋昭臣假装没见过他英语成绩，安静上课。
“答题卡都发到大家手里了，好好分析一下成绩，写到卷子后面明天上交。”英语老师将教辅材料放在讲台上，“这次的最高分是新同学，大家多向宋昭臣学习一下。包括这次考试不及格的同学，题目难度中等偏上，但没多少超纲题，反思一下为什么会这么低分。”
她瞥了眼向催。
学校里大部分老师年轻，不想惹事生非，通常对向催身边发生的恶**件视而不见，英语老师也没插足管过，但能看出对向催保有一线希望。
这次模拟考总分好歹接近五百，在三十九绝对不算差。
她话锋顿了顿，说道：“宋昭臣，你这段时间帮忙看看向催的英语。”
向催没动，甚至没表情。
宋昭臣心说今天黄道吉日啊，忙道：“好的老师。”
上课之后，宋昭臣戳戳向催的胳膊肘：“诶，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出去请你吃顿饭，顺便帮你看看这次的卷子。”
“......”向催像是在揣测宋昭臣的意图，“没时间。”
宋昭臣好奇：“你去哪儿。”
向催默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下：“辅导英语不是处对象，不用你破费。”
宋昭臣被噎回来毫不生气，歪头道：“现在这么忙，白天没时间，不就得晚上探讨吗？嗯？”
话说出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语调有点流氓。
一节课过去，软磨硬泡，什么理都没讲出来。
英语家庭教师小宋上线。
宋昭臣：“老婆的英语，我来负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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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