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薛文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苏阮的肩膀,“阿阮,莫要难过,只要我们一心一意跟着老大,没有二心。自然不会步上赵俊的后尘,至于他说老二之事,定然是为了挑拨离间,你莫要放在心上。”
薛文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清楚,可她还是泪流不止。
眼眸朦胧间,她抬头向祁川看去。
他的眉眼依旧冷漠,平静。
似乎杀死赵俊对于他来说同战场上的一兵一卒并无任何差别。
邢牢中幽暗的烛火跳动,倒映在他漆黑一片的瞳眸之中,那光很快就被吸了进去,折射不出分毫。
多年前的祁川与此时的祁川在她的脑海中重合。
“你跟我多久了?”
祁川说这话时的眼睛一如当年那般冷,这些年来,所有人的性格都或多或少的有变化,只有祁川还是最初认识的祁川。
冰冷而无情。
苏阮不敢再看他的眸子,她垂眸道,“老大,我跟了你有百年了。”
这个世界的人寿命太长,长到她在这生活百年容貌依旧未有任何变化,长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是穿越来的,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不清楚祁川问这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应当不是为了叙旧,以她对祁川的了解,祁川绝不是喜欢叙旧的人。
或许他是在怀疑她吗?
就像当初怀疑老二一样……
可她除了是女子的这一秘密,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秘密了。
她想,她穿越过来之前应当是有身份的,不然也不会被追杀,难道是祁川查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最后发现原主的身份其实是敌国的探子,然后决定杀了她?
就在苏阮胡思乱想的时候,祁川听完她的话却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苏阮心思沉重地给祁川包扎好,想到答应过叶昭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老大,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吗?”
祁川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漆黑的眸子朝她看来,眼中情绪莫名。
说实话,她真不喜欢跟祁川共处一室,被这么一双森然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任谁都受不了。
但是薛文那小子自从跟着祁川出去打仗之后,就开始对给祁川上药一事各种推诿,又或者跟她卖惨说自己对看诊一窍不通,更何况自己也有伤,哪有让伤患给另一位伤患包扎的道理。
薛文觉得她既然是学医的,这事就该落到她的头上,她无话可说,谁叫她当初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所以学了医呢。
苏阮未等到祁川的话,正欲承接上文往下说,却听祁川凉声问,“你喜欢她?”
苏阮没想到祁川会这么说,脑子卡了一下,才抬头看向祁川,后者眼睛无波无澜。
她反应了一瞬,才想起军营里确实有些八卦在传她喜欢叶昭,毕竟救叶昭也是当初她提议的。
“不……不是。”苏阮急忙否认。
但这仓皇无措的模样,任任何人看了都像是羞怯,都像是欲盖弥彰。
祁川的目光落在她因急于解释而泛起薄红的脸蛋上,深邃的眸光微顿,他低头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句,“她并非良人。”
“什么?”苏阮没听明白,懵在原地。
祁川翻开手下的信件,手指和信件的摩挲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明显,“不过,若你喜欢,赐给你也无妨。”
苏阮:“?”
不是,她一个女的,要赐也赐个男的,赐的女的算什么。
为了避免酿成大错,她赶忙解释道,“谢谢老大的好意,但我年纪还小,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我提起叶昭,其实是想说,她近些年也在我和师父身边学了些医术,对于简单的包扎她也是会的,而且女孩子总比男人要细心些,不若让她以后为老大包扎如何?”
祁川的毛笔顿了顿,听完苏阮的话,算是明白了她是何意,他目光游移到她的脸上,语气冰冷森寒。
“不必。”
苏阮被拒绝也不意外,就算军营是传她和祁川的关系好到被人误会成断袖,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年她和祁川说的话屈指可数,关系不冷不淡,不远不近。
薛文倒是偶尔能在祁川跟前开开玩笑,但她从来未曾逾矩过。
她不想,也不敢。
若是和祁川过于亲近,像祁川这样敏锐的性格,她女子的身份定然会暴露,届时她一定会像所有背叛祁川的人一样,死得很惨。
算了,她已经帮叶昭问过了,就算被拒绝也算是问心无愧。
“老大,包扎好了。”苏阮把一个药瓶放到祁川的书桌上,对他道,“这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你记得涂,我先走了。”
说完将止血的绷带以及碾碎的消炎草药放入药箱之中,转身离去。
祁川看着苏阮头也不回的清瘦背影,又看了看那药瓶,眉心蹙起,心中那股不悦不断放大。
他拿起那药瓶在手中把玩,这药瓶他见过很多次,药瓶是用白瓷做成,表面光滑泛亮,但瓶塞却有多处磨损,显然是已经重复用了很久很久。
祁川想起苏阮离去时看他的眼神,润泽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而那背影也带着几分掩盖不了的赌气。
可能她觉得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他一眼看穿。
-
苏阮掀开帐门,迎面就撞上一个黑衣少年,他戴着黑色的蛇纹面具。
这是祁川的暗卫,夜尘。
这少年跟祁川一般不喜欢说话,是祁川在一次北伐中带回来的,身份神秘,但苏阮因为给祁川换药,跟他碰面的机会倒是很多。
夜尘被撞了也不说话,倒是苏阮察觉到自己走得急,不好意思地给人道了歉。
“没事。”夜尘不慎在意道。
夜尘正欲进帐,苏阮忽地想起祁川苍白的脸,以及在被祁川换药时探到的脉象,还是对夜尘道,“老大胃病犯了,你回头记得给人在粥里加些无色无味的清灵草。”
夜尘愣了一瞬,才道“好”。
只是这事以往都是苏阮安排仆从就做,怎么轮到他头上了。
夜尘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他作为一个执行的暗卫,早就摒弃了主动思考的能力。
想到要汇报的事情,他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边,掀开帐门进去了。
苏阮把药箱放回自己的营帐里,就找了个手套戴上,就去了牢房。
由于行军需要时常走动,因此他们只是在瞭望台附近扎了营地,而牢房则是建在地下,从动工到建成,就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以说是十分简陋。
不过因为常常需要审讯战俘,行刑的家伙事倒是一个不缺。
苏阮其实很讨厌牢房这种地方,里面的充满着阴冷潮湿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莫名的恶臭,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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