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弹幕还在刷着。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刚才那个被红丝包裹的是凶神吗??这直播间有种刚看完开头直奔大结局的感觉。”
“应该不是凶神——别说完全神,神胚应该都够不着…我目击过一次神胚“花楼夫人”,那种恐怖不是刚刚那个邪物能比的。”
把音频日志高价卖给贺芜的3级用户“我爱老板的奖金”这时也在看直播。
她苦笑一下。她比刚刚发言的弹幕经验丰富一些。尽管那邪物还稚嫩,但祂的红丝上覆青天,下接地脉,蚕食生灵。虽然够不上神胚,但已经算得上半神胚了。她算是知道队长他们怎么死的了。
严格来讲,半神胚只能算伪神。但在红城,只要跟“神”沾边的,不论是神胚,半神胚,对人类的统治力都是碾压级的。更遑论…那几位完全神。
人,是杀不了神的。
她垂眼看向小贺一招鲜的头像。
“希望你能逃出去。”
地面巨震,贺芜一路狂奔。躲避着时不时开一下的地缝。现在大红坛软件显示他吃流水席的任务已完成,回人间的大门已经向他打开。
但问题是…
红花村那么多门!!!到底哪一扇门才是人门啊——
他刚刚已经排过了万事堂,人门不在那里。
那到底是哪一扇…
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喇叭呢???他的狗呢??如果那小家伙没回万事堂,那它会在哪里躲着?
弹幕缺德地嘲笑起来“又到了爷最喜欢的赌门时间。”
“有奖竞猜,十万开盘,我赌主播至少还要排十扇门才能找得到人门。”
“我赌他找不到嘻嘻。”
“喂这么恶毒?哈哈哈哈”
贺芜没时间看弹幕,两条长腿迈的虎虎生风,在泥路上狂奔,踩的泥水飞溅,他刚刚排过了村东头的一串土屋,人门和狗,一个都没找到。
到底在…
他突然福至心灵。
这一切因神而起…
神祠!
他一撑跃下田埂,朝着神祠飞奔。
神祠还没有被红丝侵袭。他到这边后感觉地震都明显渐弱了,心说有戏。神祠旁的神花树依然静美地托着那朵娇嫩的神花。
然而他走进神祠,绕着那泥塑女神像和神祠的木门看了一转,一切和他两天前看到的一样。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小喇叭,没有回应。
小喇叭不在。人门也没开在这里。
这时他突然觉得好冷。
仔细一看,供台结了霜。
日下飞霜。他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轻响,似乎有人光着脚从远处走来了。
冷汗流了下来,他艰难地转身。
红丝跟血管一样攀爬上神祠的院墙。通体雪白的少女一步一步,背对着他,从院门向他倒退着走来。
贺芜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煞神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他又退了一步,后腰抵到供台,退无可退。
用户“我爱老板的奖金”退出了直播间。
这个主播被找到了。
他就要和队长一样,死在红花村了。
贺芜退无可退,神祠被红丝包围了他也没地方跑,他试图讲道理。
“娘娘…乌那娘娘!”
雪白的少女继续不急不缓地逼近。
“娘娘,我特别特别理解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嘛,天经地义!红花村的愚民丧尽天良,残害无辜,您杀得好!杀的正确——”
啪嗒,啪嗒,脚步不停。
“可您要杀我,这就没道理了…”几根红丝已经爬到他脚下,贺芜没法,只好爬到供台上站着。他一边爬,一边琢磨起待会翻到房梁上再掀开瓦片逃出去的可能性,嘴炮还不能停。真是分身乏术。
“我就一局外人,来这里就图吃一口饭…绝不是有意扰您雅兴……娘娘您无故杀我,不合适啊——”
少女停下了。贺芜刚要松口气,就听那低柔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不拜我…你为什么不救她……”
她依然背对他,一声咯噔的闷响,乌那的头颅一百八十度转来,变成了脸和后背一起朝向贺芜的诡异景象。
贺芜还是第一次看到祂的脸。没有瞳仁的眼窝爬满了血丝。乌血从她的眼眶流下。
“我仅剩的的,我最爱的…何其无辜!”
“你们……全都得给她陪葬!!!”
乌那四肢着地,脖颈扭曲,如白犬一般以诡异姿势向贺芜飞袭而来。
猩红的血丝也一拥而上就要吞噬贺芜。
于是贺芜倒吸一口凉气,抓起乌那泥像利落地翻爬上房梁,在红丝没反应过来轻轻一跃,就跳到窗洞,利落地蹬着窗沿和泥墙上了瓦顶。凹凸的墙面和坑洼为贺芜的攀爬提供了支点。他像一只敏捷的云豹一样灵活地移动重心,手指,足尖,肘,每一寸坚实的肌肉展缩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眨眼的功夫他就窜上了房顶。
#大学攀岩社长贺·芜的skill
踩在神祠屋顶,他抱着小半人高的泥像垂眸看向地面的乌那。求生的本能让他对这紧逼索命的半神胚感到愤怒,而愤怒冲淡了他的恐惧。
“孙米是很无辜。”他冷冷俯视着少女开口。红丝已经开始沿着墙面攀爬了,应该很快就会上屋顶。
“但是——”
他泄愤似的扬手摔碎了乌那的泥像。砰的一下,新塑的泥像很脆,一下磕在瓦片上摔的四分五裂。泥块绷开。
“我他妈就不无辜吗?!”
他的脚下,摔碎的泥像里面,露出一截黑色的玉质硬块。材质坚硬光滑,光照在上面如釉光流转,不是俗物。
泥像里面…包裹着另一尊神像。
那夜的梦,贺芜时时回想。
被血染红的山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背对着他持斧站立,面前是倒塌的,断颈的女神石像。
有异香扑鼻。
他也一直在想,为什么卜珓那天,明明是对着乌那神像掷筊——回应他的却不是乌那。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贺芜俯视着乌那。
“娘娘,我真心实意地为你惋惜过。我没有伤害过你,没有伤害过你的眷属,你却想要我的命。”红丝已经爬到了他脚边,死到临头,他看上去却平静而松弛。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
贺芜的影子如水波般诡异地荡漾起来,地动山摇,天边裂出一道漆黑的巨口。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婴啼。尖细忧戚。哭声细弱,却压过了地动山摇的轰鸣!
“反正那三只倒香,
也不是点给你的。”
他眯起眼睛笑了,森白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像择人而噬的兽类。
“我凡人之躯,确实杀不了你。”
“但祂应该可以。”
——神不可为人杀,神不可为鬼杀。
但长生不老的乌山母神死了。
那能杀死神的,只有…
“毕竟么,”
“祂已经杀过你一次了。”
神花树上的娇美花朵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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