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贺一招鲜”的粉丝很多年后都没有忘记这场直播。
遮天蔽日的巨兽通体玄黑,撕天而来,缓缓逡游过天际。祂庞大身躯笼罩的地方不见天光,如同永夜降临。
漆黑的咒文萦绕穿梭在玄黑兽体周遭,它的每一寸血肉似乎都成了炮制恶咒的沃土。巨兽引颈长啸,阵阵婴啼此起彼伏,刺耳绵长。游神啼泣,生者退避。
十只大如方舟般的巨瞳护卫母舰一般环绕漂浮在祂的身侧。只是不知为何,其中九只都破碎黯淡,上面横贯巨大的伤口,只剩最后一只残目半开半阖。幽绿的瞳仁俯视着地面的万物。如同黑夜中的太阳。
于是直播间的流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源源不断的有人被推送到这个直播间。
只需要一个推送词:
凶神目击记录。
如此庞大的观众数,却好一会没有人刷弹幕。没有人想说话,直面凶神的震撼与压迫力透过屏幕传来,也足以让人失语。
半晌,才终于有人打字。
“我猜过会是[#”?]或者[?#?]…甚至猜过会是那几位!但怎么也不该是祂…”
“十瞳如日,长啸如啼…”
“上一次有[■■]的目击记录…是一个世纪以前。我以为…我以为祂已经陨落了。”
“可祂这次出现,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条新的弹幕跳了出来。发弹幕的人估计在这平台充了不少钱,他的弹幕有浮夸的特效,礼花彩带一齐在屏幕上炸开,跟光污染似的,遮住了屏幕。
嗡嗡维护员27号lv7:“不好意思各位~由于平台出现错误,这个直播间的内容疑似受到游神领域扭曲,大概率是幻境,不必当真。直播间就此关闭,愿湛蓝的蝇群赋予你自由——诸位生活愉快!”
直播间被管理员强制关闭了。但这场目击凶神带来的狂热还远远没有消退,一场狂潮无声无息地席卷了大红坛的论坛。
现场。
贺芜举头凝视浮游的玄黑巨兽。他听到悠远尖细的啼哭。那太阳般的巨瞳冰冷地睥睨地上的万物。
他的鼻尖又盈满了那天梦里的甜香。尽管不合时宜,他的唾液疯狂的分泌起来。
他好饿。
饿的就像…他这一生,直到这一天,才遇到了真正的食物。
袭来的血丝将他从疯狂的食欲里拉回现实,他却只是轻轻后退一步,退到了巨兽的阴影里。
明明只是一线之隔,那血丝像是被什么屏障阻挡,死活不肯伸进巨兽的影子。巨兽庞大的暗影笼罩着红花村,阴影里有恶咒滋生翻涌,本是极致的不详。可那些诡异扭动的咒文不知为何,只在贺芜身侧围绕浮沉,连贴近都不敢。倒是那红丝似乎畏惧着这些黑沉的阴咒,瑟缩着在明暗交界处徘徊翻涌,不敢逼近。
两天前,神祠。
贺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问:“如若乌那残灵要杀我…您能不能保我出红花村?”他咬咬牙,心说这位能杀掉乌山神母,那得是凶神了。要想求凶神办事,代价应该不低。“不瞒您说,我还年轻,还没活够。您若应允,保我这一程。香火、财富我都能献给您,您如果要我的阳寿…”他心一横,心说比起死在这,能偷一年赚一年。
“如果您要我的阳寿,我也悉听尊便。”给他留几年就行。
他扔出木筊,圣杯。
神明回答,然。
他站在凶神的阴影里,无数的漆黑咒文聚集到贺芜身侧,这些咒文保驾护航一样在他身边萦绕,如黑色的羽翼一般严丝合缝地将他保护在中央。贺芜抬手对天上的巨兽作了一揖,利落地翻出了院子。
他的后方乌那不甘地尖啸起来,却很快就被打断,他脚步不停,余光看到有漆黑的咒文绕过他,箭矢一般向他的身后飞袭而去。然后是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和不甘的尖啸混作一团,几欲震破耳膜。
他一边呼唤着小喇叭一边跑,他跑到一处田埂上眺望远处。村东头一扇土屋的门幽幽开了。
门的那一边,隐隐能看到车水马龙,灯光璀璨。
是人间,人门开了!
可是他的狗呢???
贺芜满村乱串找狗,满头大汗,高强度上窜下跳太久,喉咙火辣辣的。他急的烧心,眼看着人门都要关了,才听到角落树丛里传来“叭叭”的熟悉大叫。
贺芜恨不得对它破口大骂,但这会确实顾不得了,他几步猛冲去一把捞起小黑狗,一跃飞下泥路铆足了劲往人门狂奔。
五十米…
二十米……
人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关闭。
十米…
五米…
人门只剩一条缝了。
啪的一声!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牢牢抓住这扇门,猛地拉开!
#论大力出奇迹#
贺芜矫健地一跃——
在这一瞬间,刚刚还乖顺的黑狗崽子却猝不及防地一蹬腿,一下子从贺芜的臂弯挣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贺芜惊骇的眼中映出那小小的身影。小家伙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向远方的巨兽奔去。
可四周土地颤动,地缝开合,似乎马上就要把他的小狗吞噬。
惯性作用下,贺芜连滚带摔地落到了地上,门在他身后关闭了。
他耳边听到车来人往的嘈杂声,他顾不得。急吼吼地又去开身后的门。
门打开,里面是脏兮兮的蹲式厕所。
他回不去红花村了。
那只蠢狗…在红花村至少救了他三次……
他死死把着门,力道大的几乎把门框捏,呼吸急促,眼眶泛红。
他耳边传来嗡鸣,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喂,你到底在伤心个什么劲儿啊?”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无语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那揪心的难过让他喉头都梗了,说话瓮声瓮气的,“是你。”
那天那道士。
这时贺芜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是个灰扑扑的丧葬铺子。铺子里呼呼吹着冷气,一堆杂七杂八的花圈黄纸堆在他店里的台子上,卷帘门外车来车往。这次这道士没有装模作样地穿烂道袍了,好歹穿了件现代服饰。只是那又肥又松的夏威夷短袖和大裤衩显得这人身形更清瘦了。
道士照例没个正型的坐在角落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拿蒲扇一只手掏耳屎,带点无语瞅他。
“你那狗儿命硬着呢,你死了它都不会死的。”
这人把耳屎弹飞,抬眸直直看向他,眸亮如火,“怪我眼拙,当时没认出来。不过我不信你一点没察觉到…你真觉得,那是只普通小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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