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循环与真相,逝者之谎

他活下来了。

手机滴的一声。两条新的语音日志解锁了。这两条日志的日期是同一天,看来当天他们录制了两条音频。

“20年9月7日。雨。红花村。游神领域。乌祝节的第五天。我们找到了山像什么的答案——山像神明。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三名队员死在了阿玛洞。真讽刺,红花村人所谓的敬祝母神,竟然是在亵渎神明的残躯。乌那已经死了。看来那个道士骗了我们,红花村的神花应该只是道士的谎言。这里已经没有神了。那么红花村的怪事会不会是乌那遗留的诅咒?毕竟她庇护的子民在她死后吸食…亵渎她的神躯。似乎遭到报应也说得过去。

况且,死的那些村民,确实大部分都是抽不知膏抽的很凶的人。像孙疯子的舅舅舅妈,那群死了的农妇,还有郭石郭稻,都是买不知膏买的很多的。似乎他们抽的太多,才会招来神罚。”

贺芜皱了皱眉,他对音频里中年男人的一些观点并不认同。首先那道士若想对玩家不利,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他何必撒谎?

其次,若真如音频所说的那样,村民因为亵渎身躯,抽不知膏招致神罚。但最先死的人是孙疯子和郭大爷。孙疯子作为一个瘦弱的女人,又没有生产力,哪来的渠道搞到不知膏?听说郭大爷也是不碰不知膏的。可他们依然死了——如果说是神罚,说什么也不该最先惩罚这两个人。若硬说他们的死是意外,但恰恰在神罚降临的当口出意外,这未免也太巧了。

贺芜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小喇叭的下巴。

第二条音频:一阵杂音,然后是中年男人的声音。“20年9月7日。红花村……第二条音频。我们在下午有了重大发现。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我后悔接这个任务了…妈的,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们在井底找到了一些任务者的遗体——这些任务者的尸体几乎都被烤焦了——我们推测这可能与巫峡一带祭烤活牲的习俗有关,但是,妈的,这真够残忍。他们的一些遗物被村民抛到了井底。其中有几部手写的日志。”

“最早死在这里的任务者是民国的,几具尸体死亡时间跨度百年。尸体**程度却大致相当,都是轻度**。最奇怪的是他们日志中记录的内容高度趋同,他们都处于乌祝节,都经历了叫魂,郭石死亡等事件;他们的日志都不约而同的中止于抬神日(乌祝节的最后两天)。”

“所以我们推测,这个游神领域处于一场时间循环里。这里永远在重复某一年的乌祝节——这也解释了为何不同年份来到这里的任务者都经历了相同的事件,以及为何他们的尸体**程度相似。似乎只有任务者和那个道士的时间正常流动,尸体被游神领域同化进入时间循环。问题是,那一年的乌祝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日志都结束于抬神日?抬神日究竟会发生什么?”

贺芜皱皱眉。他对时间循环并不惊奇——之前的条条线索也暗示了这个事实。发生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事很可能要再对他发生一遍。

只是有一点他有些好奇。中年男人的音频日志里,并没有提到小狗。

他垂眸看着小喇叭若有所思。

“你也属于这个循环吗?还是你和我一样呢?”

小喇叭依恋地蹭他。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音频日志一天解锁一条了。大概是因为随着日志主人的死亡,这音频日志也进入了红花村的时间循环。所以他能接受到的日志内容与红花村的时间环同步。

那就不奇怪了。

日志日期只更新到抬神日,迎祝正神的佳节。但现在正神死了,那抬神日到底会抬回来什么?

现在乌祝节已经进入了供神日阶段,家家户户在院门挂着彩纸串,孩子头上也扎上彩带在村里跑来跑去,看着很热闹喜庆。

昨晚大雨落下,雨后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田埂松软,一踩一个坑。

贺芜决定从那几个死者查起。

贺芜决定先打听孙疯子的舅舅和舅妈。这两个人在孙疯子死的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米缸前。两人活活撑死的,肚子鼓起,吃生米吃到了喉咙。

村人对这两人评价不错。

“这家两口子心肠还是不错,”村边一个老头说,“孙家两口子被孙疯子克死了,死的早。还是他俩搬去孙家房子里照顾孙疯子。当舅舅舅妈当到这份上够尽心了吧,可惜这孙疯子长歪了,又疯又毒,这不砍死了郭大(郭大爷)又克死了舅舅舅妈呢。唉,死的那么惨。”

贺芜又问了路,决定去孙家房子看一看。

去了后贺芜有点惊讶,原来孙疯子的房子这么宽敞,院里还铺了青砖,是村里最好的几栋房子之一。

他走近土屋,发现堂屋的门拴住了。窗户有点高,他后退几步助跑,从窗户翻了进去。

房子好几天没住人,里面的桌椅有点落灰。借着自然光,贺芜打量着房屋内部。

很常见的土屋摆设,饭厅充当客厅,两边连接的排屋是旱厕和卧房。

贺芜觉得很奇怪的是,卧房里有两张床,一张大一张小,小的上面却堆满了杂物。杂物明显很久没动过了,积了厚厚一层灰,闻起来也很陈腐,应该堆在这里很久了。

明显宽敞的大床是给孙米(孙疯子本名)舅舅舅妈睡的。按理说小床该给孙米睡。可现在小床拿来堆东西了,孙米睡哪?地上吗?可有那么多堆东西的地方,偏偏堆床上?

贺芜心说这舅舅舅妈似乎也不是什么宅心仍厚的主,跑去住着外甥女家的好房子还不给人家遗孤床睡,村里人对这两口子“心肠好”的评价多少有失偏颇——要么就是这两口子在外人面前特别会演。

他走进灶屋(有土灶的厨房),地上堆了很多柴火,有个老旧的木凳子上放了些碗筷,他还在在灶屋地上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碗。碗里有些干涸的汤渍,想来是装过食物的。

放地上?这狗食盆?贺芜心想,好像确实听说过孙疯子有条白狗,平时也只和白狗说话。

但孙疯子骨瘦如柴,通过那张被霸占的小床来看,不奇怪她舅舅舅妈不让她吃饱,这两口子连侄女都喂的那么瘦,还有心思喂侄女的狗?

难不成这狗盆不是给狗吃的…

是给孙米吃的。

贺芜心说这孩子过得是真惨,又在这屋子搜索了一番,最后除了一个记账本一无所获,就带着账本离开了。

路上他路过一间小土屋,是间空屋,看起来荒了多年了,有一个路人跟她说,这就是孙疯子舅舅舅妈的老房子。

下午贺芜本来准备继续去找线索,但村里出了点事。

昨晚大雨,村东头的山土滑落,好巧不巧几座坟包在上面,暴雨冲走了沙土,露出一角光秃秃的棺材。其中一座棺材直接被山石砸裂了。贺芜作为村里万事屋的无偿苦力工自然被拉去处理这事。

好巧不巧,那棺材是郭老头的。贺芜跟几个村民去铲土埋棺,回来的路上几人各自解散了。贺芜准备绕回万事屋时看到一个唉声叹气的高大老人。老头坐在槐树下哼哼唧唧。

“疼啊,疼啊哎哟…”

贺芜走过去,“阿公,您怎么了?”

“哦哟我头疼啊,头疼啊!脖子也疼。”

他转过头,贺芜看到他后脑勺有一处巨大的淤伤。像被人一铁锹拍在脑后一样。他的颈部也有一条好大的伤疤,已经结痂了。这样都没死也算奇迹。

“嘶…您这是怎么弄得?”

“我不记得了…一醒来就这样哩。”

“我送您去村里医生那看看?”

“不用哩,我还要接我两个儿子呢!”

于是贺芜绕过老人继续前进。走出一段距离时听到那老人自言自语。

“阿石和阿稻怎么还没来?”

贺芜闻言起了一身冷汗,急忙往回跑。

树下的老人已经不见了。只剩那棵老槐树枝叶繁茂。

他刚才看到的……难不成是郭老头的鬼魂?

郭老头不是被一刀劈死的吗,他后脑勺的淤伤哪来的?

哪里不对…

郭石郭稻还活着时给村人的原话,是郭老头是被孙疯子一刀割喉杀死的。

他是见过孙女人遗体的,很瘦小的年轻女人。这样一个女人是怎么在郭家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在场的情况下瞬杀郭老头的——要知道郭老头是庄稼人,力气是有的。

这样的人会被一个干瘪瘦小,长期营养不良的女人秒杀吗?一刀插喉,需要力气和精准。

况且这整个故事里,都没有提到郭老头头上的淤伤啊。

这是怎么来的?

他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郭家郭老头是不抽不知膏的。他的两个儿子抽的很凶。

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傍晚时分贺芜带着小喇叭返回了万事屋。肉嘟嘟的小狗很乖,被他抱着时从不乱扭,像一个温暖的小绒团手感很好。闻起来香香的让人恨不得一口吃掉。

灯光下,他开始读孙米舅舅家找到的账本。

孙米舅舅拿这个记卖菜的账。零零碎碎的条目很多,贺芜被几条不明条目吸引了注意。

记账记得很乱,看得出来账本的主人文化水平有限,好些词语都不会写,干脆直接画了个简笔画上去。大多都采取格式:物品,人物,款项的形式。

这里的交易很多都用的不知膏作为货币。记账人平时大多做的小生意,款项一栏都是一毫两毫的多。

引起他注意的几栏,没有标注商品,却都标着款项:半两。这样的特殊记账林林总总有十多条。基本每周都有一两次。

李二半两。

孟石半两。

老杜 半两。

老杜 半两。

……

半两不知膏可以换几只鸡。

这是账本里款数很大的记账了。

贺芜疑惑,这是记的什么账?怎么没写商品?是鸡鸭?但他们家的鸡鸭怎么会这么畅销?

他们到底在卖什么?

贺芜闭目思索了一阵,低低骂了一声。

从头开始捋。

红花村最近死了不少人。最先死的是孙米和郭大爷,关于这件事——

还记不记得事发当天郭大爷为什么要去村口?

因为郭稻郭石上山采不知膏归来,他去村口迎接儿子。

不,这只是郭石郭稻的口述。要知道,郭稻亲口哭着说过,郭老头从不抽不知膏,他爹是对的,不知膏就是乌那娘娘——那郭老头是不知膏本质的知情人。

那一个知道[不知膏]本质的人,一个乌那的信徒,怎么会在自己的儿子去挖取不知膏归来时去高兴地“迎接”他们?

所以,他不是去迎接儿子的…他大概率是去阻止或者责骂郭石郭稻的。

还记得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孙米路过发疯暴起杀人,两兄弟含泪伏诛杀父仇人。

幸存者的一面之词。孙米的尸体,很轻很小,她打不过郭大爷。更何况郭老爷子头顶有淤伤,应该是被人从上到下由钝器一下子拍在头顶的。孙米没法造成这种伤口。那暴起杀人的,大概率不是孙米。

那暴起杀死郭大爷的是谁呢?

只能是在场剩下的郭石郭稻。

那孙米呢?孙米在里面是个什么角色?郭石郭稻为什么要杀她?

贺芜呼出一口气,眸色黑沉。

很有可能,她真的只是恰好路过…恰好目睹了这场凶杀。

这个孩子被郭家兄弟杀害了,郭家兄弟又编造了谎言把郭老头的死推给她。

毕竟,疯子可以随意栽赃,死人又不会泄密。

外面飘起了小雨。雨水洗刷着村庄,如同洗刷一个谎言。露出底下斑驳刺目的真相。

贺芜揉了揉小喇叭。“我们且等等看吧,如果李椟家的账本记的东西和我想的一样,这座村庄大概率还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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