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天

我叫常青,现在是1931年10月29日,距离‘九一八’事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是我来到南京的一个月零五天。

九月的南京,树叶泛黄,秋意很浓,不似后日还透着热气像蒸笼。风从秦淮河的方向吹来,裹挟着淡淡的水腥气,与巷口早点摊蒸笼里溢出的白雾混在一起,多添了几分萧瑟。

“喂,小姑娘你还当不当了。2个大洋,不当就走,别妨碍我做生意。要不是看你款式新颖,料子没见过是留洋货,谁收呢。”

常青抬头望向当铺高高的柜台,木柜台边被来往的人磨的包浆。柜台后的人影模糊,只听见算盘珠噼啪作响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南京口音。

我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衣料摩擦发出‘沙沙’声,又有点舍不得。

“你的包当不当,一起当钱给多一点。”

“不当了不当了,就当衣服,衣服放柜台上了。”

柜台后的影子终于探出头来,是个瘦小的男人,他抓起冲锋衣抖了抖,确认完整无误后,“2个大洋,这是当票收好了,死当不退。”

接过银元,掌心的温度被金属的凉意浸透,袁大头沉甸甸地压在手心。

出了当铺门,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蜷缩在墙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常青手中的银元。

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两块银元,想起了在博物馆里也见过这样的袁大头,玻璃展柜里的它们扁平如标本。我的冲锋衣第一次穿就进了当铺也不知道会辗转至谁的手里,如果在未来博物馆重逢,不知道玻璃展柜外的我,会不会对着这件“留洋货”驻足呢?

常青环视周围,人们的衣衫大多褪成深浅不一的灰褐,补丁叠补丁的棉布在烈日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街边小贩此起彼伏的要喝着“糖人儿嘞!刚出锅的绿豆糕!”前面路过一辆辆黄包车,车夫们赤膊脊背上的汗珠像断线的珠子。

西装革履的男士们一表人才的从汽车旁经过,偶有穿旗袍的女子披着素色披肩袅袅走到摊子前买上一点。

学生的身影最是扎眼,一群学生身穿靛蓝色衣服,正举着旗子从拐弯的地方涌出来。

“守卫东北!坚决抗日!”领头的学生大声喊出来,接著周围的学生开始应和。他们毫无顾忌地继续往前走,周围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只有常青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第一次见到请愿的场面,为之稀奇。

常青被夹在请愿的人群里出不来,也逐渐被学生激烈的爱国情绪所感染,高举右手“守卫东北!坚决抗日!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转弯进入太平路,学生们马上发现状况不对,前方五十米处的地方已经被摆上了路障,警察将太平路从中间拦断,早已在等学生们了。警察和学生就你推我搡地冲在了一起。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声“打人了!”学生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几个脾气火爆的男生立刻扑上去,和警察打成一团,双方是你一拳头,我一腿,都在尽情地发泄著脾气。

常青想要脱身出去,无奈后腰被撞了一下,踉跄了两步,疼得泪花挤出眼眶。

此时人群正是最乱的时候,这时候摔倒很可能被旁边的人三两脚就踩成重伤,旁边一位女学生拉住向后倒的常青。

混乱很快在警察的枪械下安静了下来。

“你们学生脑子是不是有病!不好好上课,瞎起什么哄!”。

领头学生声音不高,但态度十分坚决:“我们是来请愿的!日本现在入侵东三省,难道我们还要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吗?为什么在日本人已经入侵中华之领土时,我们的政府还要打内战!为什么中国人的枪口不能够一致朝向侵略者?”

看着向巷子外逐渐扩散的学生,警察也放轻了语气,“校长肯定是有校长的考虑!眼下东三省的局势会有人处理,但这些人肯定不是你们,学生就应该好好的念书,你做好你的事,我做好我的事,大家各司其职。”

一场混乱就这样高举轻放的散了。

常青从刚刚的几句话中,猜到自己穿越到了‘九一八’前后。我也是真够倒霉的,天崩开局。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恐慌感蔓延常青全身,常青全身发抖,额头上冒出细小的冷汗,感觉呼吸困难,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

我要镇定,我要镇定,没有被日本人打死,要先被自己吓死了。常青在脑海中想抗战时期什么地方最安全。

延安根据地!我要去延安!以前书上学过农村包围城市,对我要回农村,城里太可怕了。

拉住常青没有摔倒的女学生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切的问:“同学,你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常青深呼吸吐出一口气问女学生:“这里是哪个城市?”

女学生虽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这里是南京啊。”

听见南京,常青头皮发麻,这是是南京,每个中国人都知道南京大屠杀,日军在南京犯下的滔天大罪,屠杀30万人。可常青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天发生的。

思索着自己学过的知识,九一八事变,标志着日本侵华的开始也是中国局部抗战的起点。还没到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离南京沦陷还早还早。

常青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舒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谢谢你啊,同学,请问你叫什么?这附近有什么住的地方吗?或者有哪里可以找到工作?我离家出走没带钱。”

女学生露出甜甜的笑容说:“我叫舒玉,是中央大学历史学系的学生,你可以先住我那,等你找到工作再搬出去。”

舒玉和常青边走边说:“房子是我和我哥两个人住,租的房子不要嫌弃。我哥在学校有宿舍,这几天不会回来”。

小巷墙根下的苔藓蜷缩在阴影里,霉斑爬满斑驳的墙皮。常青停下脚步,鞋底碾过碎瓦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她望着前方几步之遥的舒玉,说出自己的惶惑:“舒玉啊,你不是坏人对吧,我有点害怕”。

输玉回头时,正撞见常青蹙起的眉头与迟疑的脚尖。她快步折返,掌心扣住常青的手腕。“如果我是坏人,”她抬眼,眼睛映着斜照的光线,“你今晚便得露宿秦淮河边了。走罢,这儿虽破,可住的都是穷苦人,哪有歹心?你这种大小姐一看就没来过这种地方,以前都是住的公馆吧”。

常青被她拽着往前走,她看见舒玉衣襟上沾着的灰絮,又望望自己这身突兀的装束。衣服是二十一世纪轻便透气的合成纤维,款式却从未在这里出现过,领口与袖边泛着不合时宜的鲜亮。

常青摇头说:“我不是的,我...我...”半天说不出来,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上一秒在泰山脚下买票准备爬山,这一秒眼一睁来到了1931年的南京。而泰山脚下的票根已成虚幻,像被岁月错剪的拼图,硬生生嵌在了1931年的砖缝里。

舒玉拉着常青的手用力的捏了几下说:”手上都没什么茧子,唯一的茧子是右手食指和中指上的,一看就是写字写的,长时间的写字才会磨出茧子,你应该接受很长时间的教育,而且你说的不是方言,是北京那边的口音,还有你的衣服我只在有钱人的身上见过这样的布料,但是我没见过这样的款式”。

舒玉推开木门,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穿过巷弄。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常青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旧书纸的味道,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和麻雀一样,五脏俱全。

门旁的木桌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桌角摞着几本卷边的线装书。对面墙边的柜子漆色剥落,两张小床紧挨着,分隔床铺的蓝布洗得发白。

舒玉利落的拽出板凳,让常青坐下,板凳咯吱作响在抗议她的重量。“歇会儿就去吃饭。”

常青窘迫地问:“吃饭贵不贵啊,我现在没有钱”。

舒玉笑道:“两个包子能贵到哪里去”。

这时的夫子庙还没蜕变成后世游人如织的旅游胜地,街巷里到处弥漫着秋日特有的萧瑟与烟火气。舒玉领着常青穿过蜿蜒的巷弄,踏着青苔斑驳的砖面,领略这里古朴的美。

二人行至鼓楼,最后一抹霞光正褪成淡紫,鼓楼巍峨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舒玉指着东面絮絮说着中央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等学校的方位。

夜色彻底沉下,常青和舒玉也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亭子间。“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舒玉催促着常青。

常青躺下,思及白天发生的事情,觉得热血沸勇但又很害怕,出生和平年代的哪里体会过战争的残酷,我希望我能活着回家。

黑暗中,常青攥紧掌心,祈祷这荒唐的穿越能寻到归途,不知道室友有没有报警,爸爸妈妈有没有难过,好希望这是一场梦,睡醒又回到了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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