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
温不言被人重重地推搡几下,她睁开眼睛看着灰暗的天,迷糊道:“天都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会儿!”
眼见温不言闭上眼倒头就睡,甚至还将被子又裹紧了几分。张随无言,只得将被子一掀。冷空气立时登堂入室,霸道地占据了尚且温热的地盘,又席卷过温不言身躯。
“嘶,好冷!”温不言搓了搓手,不得不睁开双眼。
看清眼前立着的人后,记忆瞬间回笼,她尴尬地笑了笑,“早、早啊!”
张随朝她哼了一声,“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啊!”温不言起身跺跺脚,顺便哈了哈手,问道,“这么早,应该还没上班吧?”
“上班?这是何意?”
温不言一拍脑门,急中生智道:“那啥,我说的其实是上工。对,这么早应该还没吧?”
“想什么呢?这种营私哪能大白天招摇。这个时辰,就刚好。”张随将被褥叠好,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才笑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大小姐一看就没体验过疾苦。”
温不言本想帮他,却被他以绊手绊脚外加赶时间为由赶走了。她靠墙等着张随,闻言一顿,委婉提醒他,“说不定,我并不是什么大小姐呢。”
“是吗?”张随笑了笑,没再继续吭声。是非曲直各有所见,他亲眼所见亲手所证不信,难道要信一个失忆者的无端猜测吗?虽然那身衣服款式古怪,但张随敢打包票,那质感,并不比绫罗绸缎差。
……
温不言怀里抱着书,紧跟在张随身后。才刚钻出了四通八达的小巷,一件衣服就从天而降,遮住视线。
“要是遇到巡逻的,先把脸遮住再跑,知道吗?”张随犹如一个唠叨的老妈子,谆谆道,“你这身衣服简直比你的脸还显眼,若是在官兵那里挂了号,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温不言想了想,扬了扬手里的衣服问道:“那个,介意我撕一块布料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张随不解。
“我想绑个蒙面巾,”温不言比划了一下,“这样比较方便,还不挡视野,而且衣服也可以还你。我看你里面的单衣似乎有些透风,估计比我的——”
“撕!”张随赶紧打住她的话头,涨红了脸,“赶紧撕!”
他背转过身,听见沉闷的布料撕裂声,颇有些肉疼。紧接着一件尚且带着余温的衣服罩住了他。
温不言将面巾绑在脸上,顿觉侠气十足,她拍了拍张随的肩,“好了,咱们走吧!”
张随穿好衣服,看了眼跃跃欲试的温不言,提醒道:“咱可不是去劫富济贫的。”
温不言“哦”了一声,遗憾地收了满身正义感,比了个OK的手势,见张随一脸迷茫,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情绪上头,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张随半信半疑,然而眼下他们耽搁太久了,只能匆匆交代温不言几句作罢。
温不言扯着张随半个衣角,又拉了拉脸上的面罩,深吸一口气,一脚踏上主大街的青石板。
她犹如初生的雏鸟,只敢蹑手蹑脚地跟在张随身后,同时又对陌生的新世界充满各种好奇,不时左右转动脑袋,打量着一切新鲜事物。
“那个,街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宽阔的街道空空空荡,酒肆茶坊大门紧闭,只剩下幡旗随风招摇。
“宵禁。”
“哦。”温不言看着冷清寥寂的街道,再一次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
“嗬嗬!还,还再追吗?我,我快跑不动了!”温不言喘着粗气,每跑一步,都感觉胸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十分钟前,他们横穿街道的时候差点被一队训练有素的巡逻兵发现,还好张随眼明手快,将她一把扯到暗巷之中躲避。然而他们实在不走运,那暗巷中本就藏了人,他们这两颗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只以为来了明巡,纷纷作鸟兽散。
张随带着她跑了很久才甩开追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又遇上两个暗巡。若不是张随留了个心眼,始终与他们保持几分距离,说不定他俩就要被伪装成黑户的暗巡给抓住了。
“还剩一个没甩掉。”张随往后瞥了一眼,啧道。
“那,那怎么办,”温不言一脸绝望道,“我已经跑十分钟了!真的……跑不动了!我体测都没这么拼命过!”
张随可不管她说的那些个词是什么意思,他见温不言速度渐渐落了下来,立马拉过她的手,继续向前跑道:“不远处就有一条乱巷,巷道错综复杂,只要能逃进去,暗巡铁定抓不到我们。”
温不言咬咬牙,又跑了几步,追上问道:“不远是多远?”
“应该有十里左右。”
“好,好吧,我再坚持坚持。”她不太清楚十里换算过来究竟会有多远,但听张随如此轻松的口气,想来也不是很远。
温不言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岔气的地方,勉力跟上张随的脚步,跑了大概有几分钟后,她渐渐察觉到不对劲来,“等等,还,没到吗?”
“快了。”
“那……还有多远?”
“五六里吧。”
温不言默了默,终是忍不住问道:“五六里,……是多远?”
张随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无语道:“五六里就是五六里远啊!还要我怎么说?”
温不言也很无语,两人之间的代沟实在太大,与其继续追问,还不如自己在心里估算来得快。她想起方才跑过的距离和时间,应该可以绕操场四五圈左右。也就是说,一里大概四五百米。
还剩五六里的话……
“不行不行不行,我跑不了这么远的。”温不言自暴自弃道,“要不你放开我,让我被抓住好了,我还可以给你拖延点时间!”
“就你?!”张随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算了吧,你这身板也拦不住。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不想跑了,就把那本书给我。”张随顿了顿又道,“放心,等我改头换面后会去探监的。”
“啥?”温不言犹如不可置信一般。
张随“好心”重复了一遍,“探监,我昨天也跟你说过被抓住的后果。若你执意送死,干脆将那本用不上的书与我便是。”
“呵呵,我开玩笑呢!”温不言尬笑几声,“其实我再跑个十多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张随哼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扯着她的手提速前行。一时之间,哼哧声不绝于耳,而青石不断从眼底飞掠而过。
良久,温不言才听到天籁自前方传来。
“到了。”
温不言抬头一看,小巷近在咫尺。与此同时,身后紧追不放的暗巡也加快了脚程,仿佛知道他们逃进此地就无力回天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三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近,温不言甚至都能感觉背后寒光渐渐逼近的锋芒之时,他们终于踏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巷中。
暗巷纵横交错,张随带着她不知拐了多久,终于甩开了人。
温不言撑着膝盖,停下来喘道:“走,走了吗?”
“应该走了,没声儿了。”张随收回头,大咧咧地靠在墙上喘气,“以防万一,咱们暂时还是在这里躲一会儿。”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胡同里充斥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声。
张随缓了一会儿,才啐道:“这下子又耽误不少功夫了,真背,居然碰上暗巡。”
“是有点背。”温不言深有同感,“刚才跑的途中,我都撞见好几个人了,但这个人,就非要追我们。”
张随想到这里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我?”温不言不解。
张随一脸“不然呢”的表情,“追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总比追我们这些滑头更容易些吧。可惜他算错了,我怎么可能这时候会抛下你。”
温不言内心五味杂陈,“抱歉,还有,……谢谢。”
张随抬眸看了眼温不言,随即垂下眼睫,嗤笑一声。
真是天真。
“走吧,”张随从墙上起身,拍手道,“从这里到鬼市还要些时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鬼市?!”是她想的那个鬼市吗?
张随却以为她不懂,边往外走边解释道:“三更点灯,天明即散。只要你钱够,里头什么都能买到。”
“真的假的?”温不言对传说中的鬼市充满了好奇。
“自然是真的。”
温不言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拉了拉张随的手,“那些明巡暗巡的,会不会来鬼市?”她显然对刚才的经历记忆犹新。
“不会。”
“为啥?”
“你知道鬼市背后的人是谁吗?”
温不言摇摇头。
张随突然想起她失忆的事,只好详细道,“北凉共有四城十二州,其中南阳,广阳,上阳,怀阳四城尤为特殊。”
“为何?”
“因为这四大主城的知府,都姓萧。”
“姓萧有什么——”温不言突然噤声,她突然想起书中皇帝貌似就是姓萧来着。
“啊这……”温不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抓住重点道,“等等,好好的王爷怎么就成了知府?”
“还不是因为先帝不思进取只知玩乐,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如今新帝即位,自然大刀阔斧。”张随左右环视,悄声道,“先帝本有十二子,如今只余五位。据说,都是那位的手笔。王爷也好,知府也罢,无非都是个头衔,能活下来才是要紧事。”
温不言脑海瞬间闪过被改编烂了的九子夺嫡史实,不禁打了个寒战。九子尚且如此,何况十二个呢!
“咳,扯远了,”张随拉回思绪,继续道,“这四大主城因其独特,被从十六州里分了出来,而鬼市也只存在这四城当中。”
“所以,鬼市是官方机构?!”
“真真假假,总归跟萧家有关,否则那些官兵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随无所谓道,“咱们只要将路引和户籍办好,旁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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