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处布了一夜的雪，明昭羽和苏芷幽坐在屋顶上看着清澈的月光，全城满布白雪，苏芷幽困得不行，抱着明昭羽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吐槽着：“师尊想玩，三师兄想陪他玩，大师兄玩得就更大了，生活不易，师妹叹气。”
“能玩多大啊？”明昭羽这三万年来也不是白活的，“来去不过那几样把戏。”
看着远处的大宅，这师门一个比一个爱玩，苏芷幽道：“师尊爱怎么玩是无所谓，但是三师兄也不着急，大师兄玩得又大，现在就我急呢。”
明昭羽笑笑：“可别急了，你大师兄比我们都会玩。”
确实，尤伽似乎这些年规行矩步，自己限制自己太多，似乎压抑自己太久了，一旦遇到想要的一切便拼尽一切想得到。
月明星稀，下过雪的天空似乎格外干净，没有一片云遮挡着天空，月色格外清明，傅玄意坐在门廊下翻着书，学着几分从前师尊的样子，一身白衣，随意挽起的头发，却完全没有师尊一点韵味，只不过是徒添几分书卷味。
自己平常的打扮太有攻击性了，喜欢穿黑色衣服，也喜欢高高束起头发戴着发冠，看上去非常不像好人。
却怎么也学不像师尊的模样。
这般神仙又怎么能是自己学得像呢？
“三师兄！”苏芷幽突然冒出，明昭羽跟在她后面。
傅玄意看了他们一眼，回道：“咋咋呼呼的，吵醒师尊怎么办？”
苏芷幽理所当然道：“怎么？反正师尊在玩当小孩子游戏，看到我也当看不到嘛。”
“可也小心把师尊吵醒了，两岁的小孩子得多睡觉才会身体好。”傅玄意起身回房，免得他们俩隐身不出现，旁人瞧见了以为自己是疯子在自言自语。
明昭羽道：“多好玩，整个师门一个比一个会玩。”
傅玄意问：“是大师兄吗？等师尊玩腻了，回了金身，还怕一个坠魔的宋茗吗？”
苏芷幽耸耸肩，理所当然反问起来：“三师兄你不知道吗？大师兄昨儿跟宋茗跑啦！”
傅玄意满头问号，这个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苏芷幽给他前情提要起来：“大师兄不是之前罚自己吗？罚完之后，没几天就跟宋茗跑了，都三百多岁的人，大师兄有分寸的，不用担心。”
“你确定在宋茗的事情上，大师兄会有分寸？你问一下某位大情圣，三万岁在你老人家面前都没分寸好吧？”傅玄意说罢还看看了明昭羽，明昭羽甚至很自豪地点头同意起来。
苏芷幽回头瞪了明昭羽一眼，继续道：“你怎么和师姐一样啊，都担心大师兄，要是宋茗想杀大师兄，用得着生撕他两次吗？宋茗显然不是想大师兄死，就是想折磨他，既然宋茗之前被大师兄伤得心灰意冷，不让他把火泄出来，他也不能好好配合。”
“天，”傅玄意心中想喊救命，“你不心疼大师兄吗？”
“我和大师兄都很有默契，我们比较心疼你，”苏芷幽给了他一个让他信任且肯定的眼神，“宋茗坠魔是无可厚非，已成事实，但是你还未坠魔，坠魔之路从无归途，如果宋茗肯帮忙，没准等师尊的禁术完全生效的时候你就不必坠魔对吧？”
傅玄意用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毕竟能研究出魂蚀走捷径的创始人，说这话还算很有保证，但他觉得这场景像是一只哈士奇和不法分子达成共识一样异曲同工。
明昭羽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指着天空开始忽悠道：“曦宁是你们师妹，哪个师兄师姐她不心疼呢？她不会害你的，而且上神也有出过手，等他老人家玩够了，一切好说嘛。”明昭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忽悠起来真的像是不要命一样，他甚至比温书澈还大上两万多岁。
“明澄说得对，”苏芷幽的语气也变得忽悠起来，“也不是这个问题吧，主要是我们不想让师尊知道自己好心做坏事，我们出发点都是为了师尊，对吧？”
“哇噢……”傅玄意深深感叹一声，这两口子是真能忽悠啊，微微张嘴说不出下一句话。
傅玄意被忽悠一通心情有点不能平复，他稍微消化一下他们俩的话，迟疑道：“我们说这么大声，其实师尊应该也被吵醒了，能听到的……”
苏芷幽不慌不忙说：“师尊很能睡的，睡前我把他喝的水加了一滴酒，没三天都醒不来的。”
“你让这么小的孩子喝酒？”傅玄意再次被惊得说不出话，连忙拂袖转身走向温书澈的房间里，走廊里他的脚步急得将路过的蚊子都吓飞了。
苏芷幽歪歪头，想了想，就一滴而已，应该没事吧？她看了看明昭羽，明昭羽摊摊手道：“我三四岁就喝酒，和眠眠一起喝的，我没长歪啊。”
“对啊，师尊又不是真小孩，三师兄这么激动干嘛？”
他们觉得没什么问题，面面相觑，傅玄意紧张得快步走去，担心得像是那日雾笼净世一般，那一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又这么远，如果失去过一次，就会更加担心失去第二次，犹如一条害怕被遗弃第二次的小狗。
“小少爷。”傅玄意放轻脚步走进他房里，生怕吵醒他，又生怕他听不见。
只见床上的小糯米团子似的娃娃满脸通红躺着，没有睡醒的迹象，旁人不知道，以为是房里的炭盆旺了点，已经收走一个，可温书澈的脸上依旧是红扑扑的，傅玄意知道是苏芷幽喂了他一滴酒，按师尊的酒量肯定是醉了，尤其是这么小的一个身子，肯定醉得比从前一口酒还厉害。
傅玄意站在床边，半蹲着身子，感受到他的呼吸心跳都很急，大抵是很难受的。他让仆从打来一盆温水，果然被窝中温书澈已经浑身是汗，一副醉酒的模样，傅玄意轻轻帮他擦干汗水，换上干净衣服，等他睡够醒酒，已是第二天下午。
还好，没事。
昨晚一夜，傅玄意提心吊胆，心情犹如那日在咫尺之间却无法见到师尊倒在面前一样，他在害怕，害怕温书澈会再次死在自己面前，被他赶走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过，比待在藏书阁深处也都没这般害怕与恐惧。
他回想起在藏书阁时的心情，本来无时无刻都恨透了温书澈，恨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废了，恨他为什么要将自己赶走，可是回去的时候，傅玄意看到他第一眼病恹恹的模样，却一点都恨不起来。他那次的复仇显得毫无意义且可笑，除了留下一堆麻烦给天界和玄门百家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如果他当时舍得，明明就可以用青玺吞噬整个世界，将一切化为死灵，为自己所用，坠魔算得了什么？只要他愿意，可以用青玺的力量控制一切，吞噬一切……
明明已经不爱这个世界了，但他爱温书澈，只要温书澈在，便不会毁灭眼前的一切。
温书澈没力气坐起来，感觉就和宿醉未醒一样，傅玄意把他这个小小的身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端起床边一直用热水温着的姜汤哄道：“乖，把姜汤喝了。”
姜汤里偷偷加了点解酒药，要是不敢多加，怕他还太小，吃解酒药吃出什么毛病。
要是温书澈知道是自己最疼的小徒弟给他喝酒，不知道会把苏芷幽罚成什么样，傅玄意也是有心包庇，只好说是昨晚急染风寒，哄他喝姜汤。
混了解酒药的姜汤，又苦又辣，就算放了糖，也是味道很奇怪，温书澈看着那晚姜汤，往后缩着，摇头不肯喝。
傅玄意继续哄道：“小少爷乖，昨晚急染风寒，先喝了姜汤驱寒才会好。”
“风寒会起这个？”温书澈面无表情反问道，顺道拉起衣袖，白白嫩嫩的手臂上有好些通红的风团，显然是酒疹子，昨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还没起，便没注意到。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傅玄意点点头，学着昨晚明昭羽忽悠自己时的模样，忽悠道：“会！喝完，我去给小少爷买糖葫芦吃。”
温书澈摇摇头，零食是引诱不到一个两岁就想辟谷的上神。
傅玄意自以为灵机一动，引诱道：“喝完，我带小少爷去听戏。”说罢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像是在达成某种共识。
温书澈想了想，觉得看戏至少比糖葫芦有意思，半推半就喝了半碗，剩下的说什么也不喝了。
看他也喝了一半，傅玄意知道已经是尽头了，按照承诺抱了他出门看戏，今天演的是一出寒江钓雪，不过晚上才演，便抱着他在街上到处逛逛。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全城白茫茫的，大家都说这个倒春寒也倒得奇怪，不知是不是为了相衬这一出寒江钓雪。
寒江钓雪的戏票早就售罄了，明昭羽在昨天布雪前就找到了几张，本来也是要给他们，也算是顺水推舟哄到温书澈吃药。
瞧傅玄意拿着戏票得意洋洋的样子，温书澈心里暗道：“你没看出来，明澄是这个戏班的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