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露出得逞的奸笑,爪尖轻轻一送:“去吧,她要回来了。”
黑暗如潮水般消退,天地现出原貌,我回到了原本的宫殿中。
大黄趴在我腿边瑟瑟发抖,我下意识伸出手,看见了那枚黑色的蛋,正躺在手心。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汪,汪汪!”
忽然,大黄冲着我手里的蛋叫了起来。
这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猛地扬出手去,将那枚蛋狠狠丢到远处!
大黄冲着蛋飞出去的方向狂吠起来,被我一把拽住脖子:“大黄,那是坏蛋,不许去吃,知道没?”
大黄嗷呜一声,老实了下来,我们一起朝宫殿最高处狂奔,师尊回来了,我又可以见到她了!
师尊的住处我熟门熟路,几乎是一阵风般飞奔到她的院落,书房、厅堂、茶室,全都无人,我毫不犹豫地推开师尊的寝卧。
来到屏风后的刹那,我愣住了。
半人高的浴桶中水汽氤氲,师尊正背对着我端坐其中,墨色的长发被拂在颈侧,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脊背,只是——
那一抹比月色还要美的玉背上,赫然出现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深可见骨,皮开肉绽,横贯整个背部,还在不断朝外渗出黑色的污血!
更可怖的是,污血中竟然有东西在动,是一条条黑色触角,伸缩着,蠕动着,正在吞噬师尊的血肉!
我骇然失声:“师尊?!”
她慢慢转过头来,看到我的刹那,眼神是从所未有的冰冷。
“滚。”
伴随着这个滚字的,是铺天盖地的杀意,从她眼底汹涌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从她森寒幽深的眸底,看见一闪而过的杀意!
我真切感受到,这一刻师尊是真的想杀了我!
这个发现像是尖刀一样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我惶惶后退了半步,冷汗涔涔地看着她:“师尊……”
“桀桀——被你发现了!”背后忽然发出一道渗人的狞笑。
一道黑影飞了出来,是那枚被我丢掉的魔蛋!
师尊在它现身的那一瞬间,便已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墨发飞扬,浴桶炸开,水珠飞溅中,黑色的战袍覆盖住她**的**,金色的铠甲攀上她身躯。
滴血的神剑也于这一刹那出现在她手中。
她满面冰寒,双眸充满了仇恨之色,滴血的剑尖指向我,再一次森森吐字:“滚!”
“陆离,你一定没想到,我藏在你徒弟身上吧?”
“现在的你,刚经历了域外战场的死战,又身中亡灵之蛊,还有多少神力可用?桀桀桀!”
“你的死期到了!”
我瞳孔急剧扩大,眼睁睁看着魔蛋变成了一颗漆黑的心脏,它仍在不住跳动,乌黑粘稠的液体从上不住滴落,仿佛血液。
而那些阴恻恻的声音,都是这颗心脏发出来的。
下一瞬,它就嗖地一声扑向了师尊。
“师尊小心!”
我尖叫着扑了过去,抱住了漆黑的心脏。
但是我抱了个空,它在我扑过去的瞬间,就已经朝师尊发动了攻击!
金光乍现,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整座宫殿都掀翻。
天和地都被映照如白昼,师尊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飞上苍穹,黑色心脏如影随影,与她纠缠在一起。
我奔走在宫殿中,仓惶仰望着战况,明月清风逍遥长醉亦是焦急奔来。
大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黑色心脏狰狞幻化成一条横贯长空的黑色魔龙,于半空中发出狂妄的怒吼。
“陆离,你杀不死我,你永远也杀不死我——”
怒吼声戛然而止,一柄神剑从天划过,将它斩为两截。
遮天蔽日的龙躯尽化虚无,师尊从天而降,浑身金光大作,似一团金色的火焰!
她足踏虚空,一步步走向我,烈焰在她身后熊熊燃烧,将她映衬的宛若远古战神。
我也是于这一刻才明白,为何师尊的神号是“凰火”了。
“师尊——”我嗫嚅着唤了一声,朝她跪了下来,“对不起,徒儿知错了,徒儿再也不会去见小猴子和魔龙了。”
师尊没有回应我,回应我的是一道金色的光,朝我飞来,眨眼间束缚住了我全身。
“禁。”师尊冷漠地吐出一个字,一眼也没看我,便转身离去。
她一步踏开,整座神国都极速远离,她距我越来越远,而我被金光束缚,像是渔网中狼狈蹦跳的鱼儿,被捕进了那座三层的闺楼。
“师尊——”
“师尊!!!”
我发出绝望的哭吼,可是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身影消失在天际。
一道道金色锁链降落,如同金色的丝线纵横交错,眨眼间便编制出了一座金色的牢笼,将我所在的闺楼牢牢封住。
接着,这些金光消失无踪。
我扑上前去,想要从闺楼冲出去,但是身体撞在无形的屏障上,金色光芒闪亮了一瞬,再次消失。
我被囚禁了。
一起被囚禁的还有大黄。
从这天起,师尊再也没来看过我,明月每天来给我送饭。
“明月姐姐,你放我出去可以吗,我想去找师尊解释,我不是故意犯错的,求求你!”
明月摇头,“少主,这是神之禁术,除了神主,无人能打开。”
她提着饭篮进来。
我黯然半晌,伸出手去拉住她裙摆。
“明月姐姐,那你帮我转告师尊,魔蛋我当时已经丢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还会跟着我,我再也不敢了,师尊可以打我罚我,可不可以别不理我?”
“明月姐姐,求求你,我想见师尊,就一面。”
明月叹息着摇头。
“少主,如果不是你私自去见魔龙,它是绝对无法闯入神国的。”
我怔怔看着她,只听她继续道:“因为能进入这座神国的,都是神主认可的人,我们都被她的神光打上了烙印,魔龙正是借着你才得以闯入。”
我心头一痛,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不止辜负了师尊的信任,还在她身受重伤时引来强敌,想到这里,我心中担忧万分,赶忙又问道:“明月姐姐,我师尊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她的伤势好了吗?”
大约是看出我真切的关心,明月缓和了语气,“少主,神主自那日离去后,一直没有归来。”
她将饭菜一一摆好,提着饭篮走了,只留下我,伤神地跌坐在地上。
过了会儿,大黄从角落里摇摇晃晃走过来,伸出舌头舔我的脸。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师尊,师尊!
我和她约定了一辈子,却犯下了这样愚蠢的错误,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没有了和她朝夕相处的快乐!
我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中,没日没夜的失眠,精神恍惚,一次次从噩梦中惊悸醒来。
某天,我再次从恍惚中醒来,明月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少主,该吃饭了。”
她开始摆饭菜,我呆呆看着她,许久,才回神,想冲她笑一笑,只是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明月姐姐,师尊厌弃我了,我只是个罪人,哪里还当得起少主二字?”
她朝闺楼外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忽然又抿住了,继续从篮子里往外端菜。
我这才发现,今天的饭菜不止多,还格外丰盛。
过了会儿,明月走来拉着到坐到桌子旁,将碗筷推到我面前,见我不动,她又为我夹了些饭菜。
“少主,今天是你十六岁生辰,你多少吃一些吧?”
居然已经十六岁了吗?
我低头抹了把泪水,摇头:“明月姐姐,今天不是我的生辰。”
明月愣了一下:“少主,那你生辰是哪天,我为你重办?”
我仍是摇头:“我的生辰只有我娘知道,可是她早死了。”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尊的日子。”
明月又愣住了,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大黄摇摇晃晃爬起来,来我身边蹭了蹭我,我拨出一盘子饭菜,放到地上,它立刻开始了狼吞虎咽,吃的摇头摆尾。
以前我也会和大黄一样,为一顿残羹冷炙就开心到如同做梦,可惜,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明月忽然问道:“少主,你不想在今天庆生吗?”
我呆了一下,才轻轻摇头:“想。”
她似乎松了口气,重新为我夹了饭菜,看着我吃,吃到一半,她道:“少主,你慢些吃,不着急,等你吃完,我为你簪发。”
她打开带来的锦袋,原来里面全都是及笄礼需要用到的物品。
“这是专门为少主及笄准备的发簪,少主你看看喜不喜欢?”她打开其中一只锦盒。
那只发簪很漂亮,纯白色的,晶莹剔透,泛着水一样澄澈的光泽,一看便知必是质量上乘的美玉,而且制作的十分精美,我盯着看了许久,才问:“是师尊为我挑的吗?”
明月摇头。
我别开脸去:“那我不要。”
明月有些为难:“少主,这可是等会为你举办及笄礼用的发簪。”
“我不办及笄礼。”
“少主……”
“走!”我捂住脸,背过身去,“不是师尊给我簪发,我不要!”
明月走后,我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大黄在旁呜咽呜咽叫,叫的比我哭的还难听,它虽然只是一条狗,可是很通人性,看见我哭便发急,后来我抱着它睡着了。
师尊一直没来。
某天我起来,叫了声大黄,但是没有反应,我走过去时才发现,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它发出凄厉尖叫:“大黄!”
痛哭声引来了明月和清风,她们检查过后告诉我:“大黄太老了,身体又虚弱,还受到了魔气的侵袭,已经活不了了。”
之前来到神国,大黄的瘸腿便是明月治好的,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她:“明月姐姐,之前你可以治它的腿,现在一定可以救它,你再给它输入一些灵气吧,求求你。”
明月怜悯地看我一眼,摇头:“少主,它受到魔气的摧残,天底下没人能救它。”
我的心极速下坠,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我连忙抓着她问:“师尊呢?师尊是不是可以救它?”
她没有说话,清风道:“神主的神力,不是用来救一条畜生的。”
我急忙道:“大黄不是畜生,它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没有它。”
但她们眼神冷淡地看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们背影一点点远去,身体像是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大黄身边,我开始呼唤它,不知唤了多少声,它才勉强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闭上。
它要死了。
我忽然悲从中来,我已经失去了师尊,我不想再失去大黄。
我抱着它衰败的身体,跪在闺楼上。
“师尊,弟子知错了,求你救救大黄!”
“师尊——”
“师尊,弟子知错了,求你救救大黄,弟子用下半辈子去还,可以吗?”
无人应我。
我抱着大黄跪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去倒了点米汤,想要喂它。
等我返回去时,它已经死了。
“啊!!!!!!”
闺楼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神国都开始飘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师尊,大黄死了!”
“它死了!”
“师尊——”
偌大的神国,没有任何人应我。
魔气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也许在我抱着大黄尸体哭嚎第一声的时候,它就冒出来了。
黑色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像是起了弥天大雾,很快便将整个神国吞没,我伤心欲绝,只顾着哀哀恸哭。
直到神国被吞噬殆尽的刹那,有个阴森恐怖的声音响了起来。
“桀桀,本尊终于重见天日了!”
“陆离,你给我滚出来!”
“陆离!!!出来受死!”
嚣张的声音响彻天地,我呆呆抬起头,茫然四顾,只发现铺天盖地的黑色魔气。
漆黑中亮起了一道光,金色的光。
我终于见到了师尊。
她被团团魔气笼罩,周身只余一层淡淡的金光,身体停在半空,隔着无尽魔气,遥遥看着我。
或者看着魔。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我初见她那日,还要漠然。
“师尊——”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哈哈哈,可怜虫,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却被她困在这里暗无天日,你还叫她师尊?”
“她怎么配做你师尊?你被魔龙威胁时,她在哪里?你的大黄狗死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傻孩子,跟我走吧?”
“我带你杀出这个牢笼!”
黑暗中伸出一只漆黑巨手,朝我抓来。
一柄金色的神剑挡在了我面前,但是又一条黑色巨手抓来,接着是无数条,我被抓离半空,眼睁睁看着师尊越来越远。
“陆离,你不教她修炼,我来教她,你不愿做她师尊,我来做!”
“陆离,你欺骗无知幼童,残害无辜,不配做神!”
“桀桀桀,傻孩子,你师尊骗了你,她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成徒弟!”
我心头一痛,遥遥看向师尊,她面无表情,手中神剑再度斩来,漆黑巨手抓着我迎击上去。
罡风吹的我头昏脑涨,只听见魔头咆哮怒吼:“傻孩子,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师尊是如何杀你的!”
我竭力睁开眼睛,看见那柄金色的神剑,穿透层层黑暗,毁天灭地,遥遥射来,直指我的胸口。
我心头大痛,明明神剑尚未穿刺胸膛,却痛的仿佛已被一剑穿心。
魔头发出狂妄的大叫:“蠢货,她就是要杀了你,她从来没把你当成徒弟!”
“噗嗤”一声,我低头望去,神剑透体而出,从我胸口穿过,化作金色的流光重回师尊手中。
我身体开始急剧坠落。
模糊中,看见师尊飞身而下,接住了我。
“师尊……”
我勉力睁开眼,深深地看着她。
“大黄死了。”
本文即将完结,可以开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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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师尊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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