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雩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被祁墨云吸引。

有弟子端来妖兽肉与酒, 摆在祁墨云面前的几案上。

祁墨云正襟危坐，乍一看上去，似在认真听凌泽与众掌门谈话且入了定, 并没注意到有弟子正为他倒酒, 但藏在几案下的小动作被凌舞雩尽数收入眼底。

祁墨云那骨节修长的右手悄悄从宽袖中伸出来又藏进去，如此反复好几次, 最终平放于膝盖之上, 用拇指轻轻揉捏食指。

凌舞雩瞧着他的动作，知道他是想喝酒了。

想到方才醉酒的师尊以猫儿的模样大闹大殿来为自己出头，凌舞雩不由提起了唇角，心里甜丝丝的。

虽然刚刚的师尊很可爱，虽然师尊保护自己的时候令自己受宠若惊，但他还是担心师尊的身体，又怕师尊因醉酒又做出什么不符合他仙尊身份的事情来, 可不愿师尊多喝。

不过，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师尊也不会摘下面具喝酒的。

凌舞雩如此想着，便见祁墨云执起酒杯。

要闻香解馋吗？

凌舞雩稍微侧了侧身子, 想看得清楚一些，却见——被祁墨云放下的酒杯已然见了底。

凌舞雩震惊了：这也行？

这厢凌舞雩正惊讶于祁墨云饮酒的方法, 那厢祁墨云已自斟自饮了数杯。怕祁墨云再次醉酒，凌舞雩正要去夺他的酒杯, 忽听殿门外穿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至门外。

一名身着青衫的俊美男子手摇折扇，踏入殿门，朗声道：“顾某来晚了……呦，怎的如此热闹？”

凌泽道：“阁主可算来了，来人, 为天机阁阁主备座。”

“哎，不必。”顾子临合上折扇，一面推脱一面看向祁墨云：“我与祁长老挨着坐就行了。”

说着，他便朝祁墨云点头，含笑走到祁墨云面前，弯下腰，轻声道：“祁长老，多年不见，可还记得顾某？”

对于这个以风流闻名的天机阁阁主，祁墨云有所耳闻，便朝他点头示意。不料顾子临趁祁墨云不备，一把摘下了他的面具。

“祁长老，得罪了，顾某实在好奇，你与祁寒影前辈究竟有几分相似？”

话语响彻大殿，异常清晰，只因在场所有人都被祁墨云的面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教主事早已见过祁墨云的模样，但还是在万人迷属性的作用下有些晃神，其余人等则呆愣于原地，看直了眼。

静谧中，顾子临突然大笑起来，嘴巴仿若撕裂般咧到了耳根，口中则一片漆黑，不见牙齿与红舌。凌舞雩察觉不对，迅速反应过来，一脚踹开顾子临。

顾子临飞出一丈远，落地后仿若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了那儿，一缕紫色的气体自他口中悠悠吐出，如烟雾一般散开，而释放出气体后，顾子临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

——只是一个傀儡。

“快！捂住口鼻！”

祁墨云转身便把凌舞雩压到地上，捂住了他的口鼻，但那些受万人迷属性影响而陷入痴迷状态的人们还是吸入了紫色烟雾。紫色烟雾甫一入体，众人便木然地站起了身，如同饿狼般死死盯着祁墨云。

“师尊，那是什么？”躺在地上的凌舞雩被祁墨云捂住了嘴无法言语，只能给他传音。

祁墨云道：“是魔息。”

凌舞雩：“魔息？”

祁墨云皱眉，道：“魔息，可控制人的神智，使人癫狂并执着于心中所念之物，一炷香后，会令人魔化。”

凌舞雩不曾听说过魔息，也不曾在书本上读到过，一时间慌了神：“那……怎么办？对了，父亲！”

想到父亲，凌舞雩便挣扎着要站起来。祁墨云见魔息已无残留，便放开了他。

凌舞雩起身看向高台，只见高台之上的凌泽周身笼罩于一层结界之下。凌舞雩方舒出一口气。

“雩儿，为父没事。”凌泽的视线落到祁墨云衣襟处，在那里，玉石灼然正在闪闪发光。

方才将凌舞雩推倒的一系列动作，令玉石从祁墨云衣襟内滑了出来。

凌泽微微眯眼，仍盯着玉石，道：“祁长老似乎对这种紫色烟雾很了解？”

祁墨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修士们，道：“略有耳闻罢了。现在，必须要赶在一炷香之内为他们驱除魔息。”

“师尊，要怎么做？”

“你不必管。退后，捂好口鼻，不要过来。”

凌舞雩只能乖乖听话。

修士们朝祁墨云攻击而来，祁墨云并未躲，只使出一掌。顷刻间，凛冽寒气系数被祁墨云的掌心收纳，而后化为冰雪，将癫狂的众人冻成了冰雕。

996号“啧啧”叹道：“宿主，你这一招倒是简单粗暴。”

“闭嘴。”祁墨云撩开衣袍，席地而坐，阖上了眼。

灵力围绕祁墨云周身流转，与此同时，紫色烟雾自被冰封的众人身上蒸腾而出，缓慢地汇在一处。祁墨云迅速从系统仓库里兑换了一个锁灵瓶，将魔息系数吸纳。

“可以了。”祁墨云装好魔息，起身道。

“师尊，那这些人怎么办？”凌舞雩叫住他。

“很快，他们身上的冰封便会融化，只不过全身湿透罢了。”祁墨云的视线落到顾子临身上，道：“至于顾子临，他应是被魔尊杀死后又被做成了傀儡，并成为了魔息的容器。徒儿，你为他善后吧，注意残余的魔息，为师守着你。”

“嗯。”凌舞雩应声护好口鼻，便去搬动顾子临的尸体，果然有残余的魔息自顾子临身上散发出来。凌舞雩回头看向祁墨云，见祁墨云已手拿新锁灵瓶严阵以待。紫色的魔息被缓缓吸入锁灵瓶中，突然，魔息竟脱离锁灵瓶的控制，直向凌舞雩。

祁墨云早就料到魔息的狡猾，也早做好了魔息会以其他方式袭击人的准备，故而迅速地把凌舞雩推开。凌舞雩会意，就地一翻，毫发无损，只是背上的凌云神剑掉落在地。

没想到，魔息竟拐了个弯，附于凌云神剑之上。

“凌云神剑？”感受到凌云神剑被魔气包裹，祁墨云讶然：“失算了，魔息的真正目的，是侵袭凌云神剑的剑灵！”

凌云神剑宛若在紫色火焰中燃烧，剑身剧烈地震动着，似乎在痛苦挣扎。凌舞雩已被眼前变故惊得说不出话，又心疼凌云神剑，就要去拿。

“不要碰。”祁墨云一把抓住了凌舞雩的手腕。

凌舞雩看向祁墨云，眼中满是担忧：“师尊，它会怎么样？”

“剑灵没有身体，所受炙身之苦将会是人族的十倍百倍。它定也会入魔，从此，神剑将会堕为一把魔剑。”

“怎么办？师尊？”凌舞雩的眼中已有雾气。

“为师从未处理过被魔息侵染的剑灵，又因剑灵无肉身，所以为师也无法把它体内的魔息引出来。”

凌舞雩：“剑灵虽未真正化为人形出现在我身边，但它……”

祁墨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明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为师会想办法。”

“不必麻烦了。”台上的凌泽开了口，道：“我妻子的遗物我明白。”

“父亲。”凌舞雩求助似的看向凌泽：“您知道该如何做吗？”

凌泽道：“凌云神剑之妙处，在于其神性，拥有神性的剑，会无数次新生剑灵，所以即便旧剑灵死了，也会有新剑灵出生，这对神剑本身并无影响。”

凌舞雩：“父亲您……所言何意？”

凌泽道：“凌云若成为一把魔剑，那便彻底废了，甚至……魔剑还会影响到拥有者，致使拥有者走火入魔；但只要重新投入铸造神剑的剑炉之中，杀死剑灵，凌云仍是一把神剑，只需再炙烧七七四十九天便会有剑灵新生。这很简单，雩儿。”

“不……”

凌泽：“你若舍不得，那便把剑交给为父，为父自会找到铸造出神剑的高人，替你处理剑的问题。”

“可是……”

凌泽：“可是什么……你应该听说过，上一个凌云剑剑灵为护你母亲而身殒，后来凌云被投入剑炉中重铸过一次，此番，不过是再重铸一次罢了。你看，剑灵现在多痛苦，看它受苦，你也不忍心吧。”

凌舞雩看着凌云神剑的痛苦模样，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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