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于凌舞雩的瞳孔之中。

那些有凌云神剑相伴的时光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 舍不下，舍不得，然而还能怎么办？

若不将剑灵杀死, 连母亲唯一的遗物都保不住。

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双手垂落下来，想着不如就按父亲的法子让剑灵痛快得去了, 内心挣扎间, 一只手压上了他的肩。

“没有必要杀死剑灵，我有办法。”

“哦？”凌泽看着祁墨云，道：“什么办法？”

祁墨云：“可将凌云剑带往魔界，沉入魔域深渊最深处，如此，魔息便会被引出来。”

对于师尊的话，凌舞雩向来深信不疑, 他自心里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祁墨云轻挥衣袖, 便有寒气落下，冰封了凌云剑及它周身的紫火。而后, 他扬手一握，把剑握在手中：“我只能以极寒之气暂缓凌云神剑魔化的速度。徒儿, 我们只有七天时间，速与我前往魔界。”

凌舞雩乖乖点头, 便要随祁墨云一起走，但听凌泽制止道：“慢着。”

凌舞雩：“父亲？”

“雩儿已成年，这件事便由他自己去解决，我相信，他一个人也能办好。”凌泽看着祁墨云, 道：“你说对不对？祁长老。”

与祁墨云一起待习惯了，凌舞雩心里便有些舍不得，他悄悄偷看祁墨云，一双鸳鸯眼在大殿烛火下宛如琉璃珠似的，然而许久都没等到祁墨云的反应，心渐渐沉下去。

天知道他多想和祁墨云一起去。

凌泽：“既然如此……雩儿，你便独身前往魔界，此番历险，也可检验你的修行成果。”

祁墨云把凌云剑递给凌舞雩：“去吧。”

凌舞雩接过剑，闷声向父亲和师尊道了别，便抱剑往殿外去了。

目送凌舞雩离开后，大殿内瞬间安静，只余寒冰融化后的水滴落地声，这预示着被冰封的人们渐趋苏醒。

不想再生事端，祁墨云便戴好面具，向凌泽告辞。凌泽推动轮椅向前追出一步：“祁长老切记，离开天剑门后，灼然玉石便不可久戴。”

“为何？”

凌泽只道：“盈满则亏。”

祁墨云并未多想，出殿门后，他化身为一只白鹤，足爪踩落雪地。

——自妖界回来后，他已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妖力。

白鹤引颈长鸣，颈上灼然玉石随动作摇晃，展翅之际飘落一片鹤羽，鹤羽落地，瞬息间繁花满地。

996号激动地叫起来：“宿主，看样子这块玉石与你十分契合！”

丰沛的灵力于灵脉中涌动，挟裹而来的寒风并未成为祁墨云翱翔的阻力，反而温柔地将他托举，助他穿越万丈云霾，得遇满天星辰。

他喘着气，并不是飞累了，而是在压抑激动之情，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多亏徒儿孝顺。”

996号：“那你舍得让你的宝贝徒弟一个人去魔界啊。”

祁墨云并未回应。

996号早就习惯了他爱答不理的样子：“话说宿主啊，你说得那个驱除魔息的法子，管用吗？”

祁墨云：“没用。”

996号：“？？？”

祁墨云：“我骗了他。”

“什么？！”

996号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便见到了令他更为震惊之事：祁墨云居然飞到了清云峰上空，紧接着俯冲而下，一口气穿越结界，在即将坠落湖面之际，纤美足爪稳稳地落到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与此同时，一片绿叶落于湖面，居然像被火舌.舔.过似的，顷刻间灰飞烟灭。

“啊啊啊我的天呐！这防御结界可真恐怖。”996号直叫唤：“宿主你来这里干嘛？这儿可是琼玉仙尊的地盘，他这会儿正闭关呢！还好他的结界不会攻击你，不然你就凉啦！”

“嘘——”

996号：“得，我闭嘴行了吧！”

湖面倒映满天星子，似是一朵朵烟花在足下绽放。祁墨云化为人形，走至小亭外跪下，朗声道：“徒儿来此，是想问师尊借一样东西。”

纱幔随风而动，隐约可见亭中正在打坐的人影，然而琼玉仙尊正在沉眠，自然不会回应。

对此，祁墨云心知肚明。

他跪了约一炷香时间，只当走了个程序，便悄然掀开纱帐，进入小亭。

月光穿透纱幔，斑驳的光影落到琼玉仙尊身上，与他周身的护体结界相映，光华流转，如梦似幻。

如此仙人之姿，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升而去——祁墨云总这样想。

他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师尊，得罪了。”

礼罢，祁墨云走至琼玉仙尊身前半跪下来，屏住呼吸，而后缓缓伸出手去。

如预料中那般，护体结界并未攻击他，他的手轻而易举地便穿过去，落于琼玉仙尊腰间的玉带处。

祁墨云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乾坤袋，奈何乾坤袋与玉带相连处被打了个死结，怎都解不开。

夜风吹过琼玉仙尊的一缕白发，扫过祁墨云耳侧，祁墨云只觉耳朵烧了起来，越来越不耐烦，只好双手齐上，半扯半拽地把乾坤袋解了下来。

虽清楚琼玉仙尊不会醒，但祁墨云还是有点做贼心虚，他悄悄瞥了琼玉仙尊一眼，见琼玉仙尊仍如冰雕似的毫无反应，才舒出一口气，安心地在乾坤袋中翻找起来，一边翻一边道：“师尊，原谅徒儿，待从魔界回来，徒儿任凭师尊处置，就算您关徒儿十天半个月，徒儿也毫无怨言……这……这些东西……”

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根木剑，一个拨浪鼓，一只青花小瓶与一根鹤羽。

祁墨云拿起一根鹤羽，打量许久才确认是自己身上的。

属于祁璟之的记忆浮上脑海，祁墨云恍惚了一瞬，但很快他就从回忆中抽离，继续埋头翻找，直到拿出一册书来。

书封之上并无字迹，似乎是一本笔记。祁墨云把笔记摊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过，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页。

那是一个传送阵法。

996号恍然大悟：“宿主，你想用传送阵前往魔界？然后与凌舞雩会合？”

祁墨云点头：“既然凌泽不让我陪同凌舞雩，那他定不会允许我走出天剑门的结界，唯能借用琼玉仙尊的传送阵法，方能离开。”

996号泪目：“宿主，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你的乖徒弟的！”

“帮我把传送阵的画法记下来。”

996号：“好嘞。”

996号在扫描传送阵的同时，心道：偷都偷了，不如把这一整本都记住，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于是它把整本笔记都记了下来。

物归原主之后，祁墨云离开小亭，踏上倒映有月色与星辰的湖面，而后化为白鹤，展翅飞往天际。

小亭内，仙人羽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银瞳内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倏然，小亭下的水面凝结成冰，随即冰封四散开来，顷刻间，整座深湖化为一座冰湖。寒风吹过，卷起冰面上的霜雪，不复清澈的湖面，再也无法倒映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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