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明已经不记得上次走过的路了，只知道那老板在的地方有一个流水长廊。他领着韩祎转来转去，愣是没找着，最后还是韩祎看不下去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说道：“我觉得吧，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不定那老板就在这茶楼的最高处，你认为呢？”
晏怀明听了，便抬头往上看去，瞧见了那座阁楼。
“那咱们去那儿。”
“哎，好。”
韩祎忍不住扶额，还成，没蠢到那个份上。
等到两个人鬼鬼祟祟摸到杨青苑房间的时候，几个看家护院的也冲了上来，韩祎一口牙都要给咬碎了，他愤懑地嘀咕：“杨老板这出戏做得真他娘周全，滴水不漏。”
晏怀明挡在他面前，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呢，就听见杨青苑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退下吧，我与平安王殿下有要事相商。”
那领头的瞪了晏怀明一眼，这才带人离开。
“就你会摆谱。”韩祎碎碎念着，一手推开门，却已经换上了惯常的笑脸。
“你有把握说动他吗？”
晏怀明一只脚踏进去，侧着身子和韩祎小声商量，对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这得看您，上吧。”
晏怀明只好昂首阔步地走到了那个屏风前，再怎么样，气势上不能怂。
“殿下是来找我借人的？”
杨青苑从一开始就故意藏住了原本的嗓音，她从前在松山学舍读书的时候，无聊学了点口技，老幼妇孺都会一点，虽然不精通，但骗骗人还是可以的。
晏怀明和韩祎都愣住了。
“杨老板这是怎么了？听声音像个男人？”
这是韩祎的想法。
而晏怀明仅仅是讶异于他的无所不知。
“老板真是神通广大。”
除了神通广大，晏怀明也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屏风后头的神秘人物。
“不敢当。”杨青苑并不着急，“恕草民斗胆谏言，殿下还是不要去孤烟城的好。宁王和太子的斗争日趋激烈，他们之间必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局，您不如作壁上观，等待合适的时机。”
“您的意思是，让我看着我大哥送死？”
晏怀明的语气冷了下来，尽管他知道，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这位老板的意见是正确的。
“难道不应该吗？从你走上这条路开始，兄弟阋墙就不可能避免。”杨青苑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如果殿下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那我换个说法，在这场斗争中，你希望活下来的，是太子还是宁王？”
“当然是大哥。”
“即便将来，太子也会对你兵戈相向，你也希望他活下来，是吗？”
杨青苑突然发难，大有步步紧逼的架势，晏怀明一时怔住了，韩祎瞄了眼他握紧的拳头，揣着手，没说话。
“殿下是为何要参与储君之争？”杨青苑朝着屏风走了两步，像是要隔着那层薄纱看清晏怀明的脸，“您心里很清楚，却又不肯承认。那么就由草民替您说——”
晏怀明咬住了唇，那拳头攥得更紧了。
“您走上这条路，想是意识到，如果您不去争，不去抢，那么宁王真得有可能要了您的命，要了太子的命。所以您想踏上这条血腥的路，想挣个活下去的机会，您期望着，若是有一天您真得成功了，您就能活下去，太子也能活下去。”
杨青苑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捅得晏怀明鲜血淋漓。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您应该想到过，您和太子很有可能分道扬镳，甚至水火不容，即使你出发的本意，是为了保护他。”
晏怀明攥紧的手忽然松开，他竟轻轻笑了一声：“老板是个聪明人。”
“自古忠义不两全。”
杨青苑反问道，“殿下怎么看呢？”
晏怀明低声：“老板当真想知道？”
“您的态度，让我好奇。而我对感兴趣的人，向来是很宽容的。”
但是你，真得让我为难。
杨青苑垂下眼帘，细细思量着，若晏怀明再狠一点，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可他要是真狠起来，便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大哥于我，有教养之恩，这次全当我还恩于他，不问来日，我定是要帮他的。”晏怀明郑重且坚定地回答道，“凡事无愧于心便好。”
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杨青苑那几不可查的叹息：“好一个，无愧于心。”
屋子里一片寂静。
“恳请楼主仗义相助。”晏怀明想他应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万分恳切地请求着，对方却说道：“我这里，规矩大过天，殿下也不能逾越。但是我欣赏殿下的纯良，这样，您若是能取来一件东西，我便帮您解决燃眉之急。”
“什么东西？”
“定远侯府杨小姐头上的一支流云木簪。”
“嗯？”
这回，是韩祎懵了，晏怀明转过头，他又很快撇过脸。
“怎么，做不到？”杨青苑调笑着，“殿下这些日子常往定远侯府跑，难道和杨小姐不熟？讨个簪子都不行？”
你这是唱的哪出啊？自己扮演自己的情敌，还是替自己张罗未来婚事呢？韩祎忍不住腹诽，碍于对方太过强势，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老板，为何要那支簪子？”
晏怀明有些不悦。
“哎，听说杨小姐容姿殊丽，世间难得，只可惜侯爷将她保护得太好，我这些年都没见着，能得到一支簪子，也算是睹物思人了。”
我吐了，韩祎顿觉浑身发毛，片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屋里。
然而杨青苑还演上了劲：“还是说，殿下舍不得？”
“我会与她商议此事的。”晏怀明脸色不太好，“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他就拽着韩祎离开了。
杨青苑站了一会儿，往榻上一滚：“晏怀明，你快点来求我，我一定给你点甜头吃。”
她一想到那人脸红的样子，就高兴的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