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看了坐在旁边方艺白一眼，脸颊微微发烫。

刚刚，他们逛到汉服店时，她心血来潮想进去看看，他自然陪同。

汉服十分华美，在店员的怂恿下她忍不住想买一套，于是便进去试穿。

出来前却禁不住忐忑，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陪她买衣服，而且还是这种不常穿的汉服，她特别没有自信，怕自己出丑。

但再怕，在店员的吹捧和催促下还是不得不出来了。

她垂着脑袋，紧张又羞耻地捂住脸，声音闷闷地道：“你别评价，我害怕。”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怕什么？”

她只顾摇头，却不肯露脸。

方艺白没说话，也没动静，她以为他怎么了，好奇心促使她移开手，抬头看他，就这么突然的她撞进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他专注地望着她，眸底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眼尾微微上扬，即使戴着口罩，她也能看出来他在温柔微笑。

简希怔住了，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眼底满是茫然困惑。

“如果是在古代，只有我俩是夫妻，才会发生此时此刻这种情况了。”

古代女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尤其是同男子，那么能陪她出门的肯定是丈夫。

简希脑子里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不由涨得通红，瞪眼斥他，“你少占我便宜。”

方艺白笑笑也不反驳，没有得寸进尺，失去风度，他夸赞她的汉服，“这身很漂亮，很适合你。”

“是吗？”简希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走到穿衣镜前左看右看。

店员见此，也赶紧上来一顿猛夸，简希被夸得飘飘欲仙，灌了许多**汤，最终不知不觉掏钱付了款，出来才后知后觉悔得半死。

汉服店逛完，他们一起来到空旷的露天广场，在户外长椅上坐下，等待烟花秀开始。

“又在乱想什么？”耳边传来方艺白的疑问。

“唔……”她沉吟了一会儿，“我在想，按照我们现在的身份，替换到古代，可能你就是王孙公子，而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我俩很难跨越阶级在一起。”

这个奇思妙想把方艺白逗笑了，“怎么不说你可能是大家闺秀，而我只是个低贱的戏子？”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搓，怕她冷，“演员在古代可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

“可是……”

她话音未落，一声尖利唿哨响起，紧接着是砰的一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已经开始了？”简希惊喜地望向夜空。

果然，一朵过后又是一朵，几十只几百只烟花齐齐喷射，一开始是一粒粒小小的金砂，升到夜空以后黯淡消逝，不过瞬息，小金砂砰的一声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烟花在黑暗中傲然盛放，形状宛如巨大的蘑菇，也有像花朵，像伞的，五彩缤纷，华丽耀眼。

烟花源源不断地朝夜空里冲，一朵还未消散另外一朵便已经升了上来，爆炸声持续不断，映亮了半边天，也照得底下这一方天地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被这一宏大而壮观的景色吸引，目不转睛地望着，眼神惊奇而又兴奋。

“圣诞快乐！”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随即众人便仿佛从梦里惊醒似的，山呼海啸般应和起来。

“圣诞快乐！”

“Merry Christmas！”

“新年快乐！”这一声引来众人哄笑。

仿佛呼应大家的呼喊似的，广场上不知从哪儿飘来欢乐的圣诞歌，轻快活泼的旋律引得人们不由自主地开始载歌载舞起来。

“圣诞快乐！”简希望着头顶绮丽壮阔的烟花，心潮澎湃，也兴奋得不能自己，她原地蹦了几圈，情不自禁地转过头跟方艺白分享此刻的心情，“圣诞快乐，方艺白！”

“嗯，圣诞快乐。”他微笑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

简希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仰望天空，“烟花好美好浪漫！”

方艺白先是一怔，随后回抱住她，“你喜欢，以后每一年都陪你看。”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许下一个诺言，简希感动得鼻尖泛酸，搂得他更紧了。

她想，不管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她都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的。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这个寒冷的夜晚，他陪她看了一场烟花。

尽管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什么人祝福他们。

……

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灿烂夺目，流光溢彩，方艺白和简希坐在户外长椅上，安安静静地享受这浪漫的时光，他们握着手，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底倒映出漫天璀璨光华。

然而，得到极大的满足感过后，人的心底就会产生无尽的空虚。

烟花再美丽，也总有放完的时候，况且它本就易逝，如同昙花一现。

慢慢地，满天喧嚣的烟花散去，黑夜重归于寂，只余萧索凄凉的残景。

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周围一下子变得冷清，一阵凉风过，她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往方艺白那边靠近了些。

“好舍不得。”她低声嘟囔。

简希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得到他很正式的回应，只要他嗯一声或者叹口气应和一声就行，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有任何动静，便抬起头来看他。

这一看，她不由得微微愣住了。

方艺白出神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眼底是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孤寂，眉宇间凝滞一份痛苦和茫然。

他有很重的心事，简希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他不会对她说，甚至他可以全部隐藏起来，快快乐乐地陪她过圣诞节。

她觉得很难受，却不是责备他，因为她更心疼他。

他已经尝试向她敞开心扉了，如果还有不愿意对她说的心事，那就是真的不能说了吧。

想到这里，她什么都释然了，用肩膀撞了撞他，“喂。”

“怎么？”他回过神，迅速掩藏掉眼底的情绪。

“我们是要露宿野外吗？”她没好气道。

他莞尔，站了起来，“走吧，送你回去。”

两个人一路牵着手，朝停车场走去。

……

程橙几个人从商场出来，一抬头，远远的也能看到烟花盛开，声音传过来倒是小了许多。

萧晓月走在前面，程橙和简棠落后一些，何丛之断尾。

出了商场，回头看去，有何丛之这样气场凌厉的男人在，那个骚扰男果然不敢再跟上来。

程橙不由得松了口气，对于今天的试探她不是不内疚的，等到三个人走到地铁站，确认安全了，程橙便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太晚宿舍进不去，不如何丛之你送唐棠回去，我跟晓月自己走。”

何丛之微微拧眉，犹豫了一会儿，简棠先开口，“我不用了，到这里就安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

“我送你回去。”

程橙和何丛之前后开口反驳，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

大家又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是萧晓月跳出来，“按人头分配行不行？两两一组，我跟程橙自然是一起，剩下的你俩就组一下队呗。”她打断正要开口说话的程橙，“不然你自己走我俩也不放心啊。”

“那，那好吧，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简棠皱了皱眉，没借口拒绝了。

“嗯。”程橙点点头，挥挥手，和萧晓月一起进了刚好进站的地铁。

地铁里人很多，两个人被挤到角落里，程橙握着扶手沉默无言。

萧晓月拧眉，“你怎么了，今天不太对劲。”

程橙摇摇头，叹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缺德了。”

萧晓月看她眼眶红了，又想到她让何丛之送唐棠回去，料想其中肯定有事，只是她不愿意说。萧晓月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们两人走了，简棠要坐的地铁却还未到，她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摆出一副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地铁寒浸浸的冷光照在她的鹅蛋脸上，显得她的皮肤越发苍白，长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印下一片阴影，秀挺的鼻子下红唇紧紧抿着，垮下一个弧度，提醒别人她此刻很不好惹。

曾经她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不似如今这般孤僻冷傲，何丛之心口发闷，问她，“要回家，还是回学校？”

“跟你有关系吗？”

正说着话，地铁进站了，刚好是回家要搭乘的车，简棠抬步走了进去。

何丛之紧随其后，两个人一路都没有交流。

下了地铁，走回家还有一段距离，夜色深沉，银河如同一条匹练，横亘天际，将暗蓝夜空一分为二，远远地传来烟花绽放的声响，冷风袭来，路旁香樟树瑟瑟作响，几片叶子飘落，在地上翻滚，寒光阵阵的路灯下，一只野猫在舔自己的毛发，见人也不害怕。

简棠走在前面，何丛之落后两步跟着，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互相交缠。

不知为何，简棠忽然回想起几年前奶奶过世的夜晚。

那个时候，陪着她的人也是何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