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形象崩塌

格尔达裹紧厚实的羊毛斗篷,快步穿过寒风如刀般呼啸的庭院,直奔厨房。她亲手挑选了一罐最烈性的蜜酒,酒液在陶罐中散发着甜腻而危险的香气。接着格尔达抱着酒罐疾步踏入长厅。此刻厅中已不复宴席的喧嚣。宾客大多散去,只余三三两两醉醺醺的身影歪倒在角落或长凳上,鼾声与梦呓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汗液的酸馊和火塘将熄的灰烬余味。

巴尔德独自坐在主位阴影里,面前堆着好几个空掉的蜜酒角杯,余烬地微弱红光在他阴沉的脸上诡异的跳跃。格尔达一踏入被火塘余烬映得昏黄的长厅,他那混浊却锐利的目光就瞬间锁定了她。格尔达脸上堆起甜到发腻但巴尔德爱看的笑容,像蛇一样滑到他怀里,温言软语,好话说尽,终于将巴尔德连同那罐精心挑选的蜜酒一起哄回了卧室。在巴尔德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时候,格尔达又连哄带骗给巴尔德灌了五杯酒下肚,这才遂了他的愿拥上床去。

格尔达相信肯定是由于过量饮酒的效果,巴尔德这次结束得比清醒时候快些。确定巴尔德昏睡不省人事后,格尔达推开丈夫轻手轻脚起床随意披了几件外套,就开始在巴尔德褪下的衣物里翻找起来。

格尔达屏住呼吸,赤脚踏在冰冷粗糙的木地板上。她先去摸索巴尔德的皮裤腰带和靴筒,.接着打开角落沉重的橡木储物箱,里面堆满了散发着松脂和焦油味的皮毛和几件陈旧武器。她翻检了挂在墙上的皮囊,倒出几枚银币和磨刀石,甚至撬开了固定在墙上的一个小型神龛底座,然而索尔的小雕像后空空如也。最后,她把目光投向那个包着铁角的雪松木信件盒。就着从高窗缝隙透入的惨淡月光,她颤抖着手指,一封封仔细检视那些用卢恩符文或拉丁字母书写的信笺,有商队的账单、邻邦的问候、甚至几封字迹拙劣、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情书,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甚至滴到泛黄的羊皮纸上洇开深色圆点,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

可恶,她还能去哪儿找?要不然去床底找找?

虽然不抱太大希望,格尔达还是蹑手蹑脚走过半个屋子,俯下身来忍受地面寒凉趴了下去,撅着腚就往床底下钻。她不在的时候巴尔德居然把床底也当作收纳之处,什么无用的杂物都往里头塞,格尔达钻进去时几乎被浑浊的灰尘呛到,手甚至差点儿被箭簇的尖头割到。

“小心啊亲爱的,别划了手,”一个阴冷的男声如同毒蛇吐信,幽幽地从格尔达背后传来,“你在找什么呢?难道是什么类似……罪证一类的东西吗?”

格尔达从未想到这个巴尔德有一刻能把她吓到汗毛倒竖,冷汗直下,她在原地僵了片刻,一瞬间脑海里转过无数弯弯绕,各种各样一闪而过的狡辩理由最终还是被理智统统打消,因为它们确实没一个靠谱。

所以她只能缓缓地,慢慢地,略显狼狈地起了身,面对即便不笑满脸讥讽之色也显而易见的巴尔德。男人之前做戏时就没脱光衣服,现在他也懒得穿戴齐整,身上只有一件长到大腿根的亚麻睡衣,他手中锐利的匕首直直指向自己喉头,随着她起身他也跟着抬高胳膊。

“你早就知道……?”格尔达皱眉问,“这不可能。”

“确实,我没什么证据。”巴尔德眯起眼嘴角的得意根本掩饰不住,“我只是一开始就怀疑,你在外头躲了三年毫无预兆地突然就决定回来了,我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不出你有一点儿想念朗格纳松的意思。哦,好歹孩子你是真心想念,这我不能否认,所以我要防着你抢走孩子难道不是很合理?而且,你回来之后到现在也没给我个好脸色,让你陪我场家宴你都呆不住,突然投怀送抱甜言蜜语地灌酒,傻子都看得出有猫腻!”

说实话格尔达感觉很是挫败,她还以为自己把巴尔德拿捏得死死的呢。

“反正我也是白忙活一场,”格尔达挤出笑说,“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吗?”

巴尔德嘴角的得意弧度越发嚣张,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刃尖就戳到格尔达喉头的皮肤里。

“没什么可担心?我老婆饶了大圈千里迢迢的就是来查我害我?因为老子藏得好就能当作无事发生?”

果然这家伙……不,重点是……

格尔达现在整张脸都汗涔涔的了。

重点是我要死了……!

巴尔德面庞彻底狰狞,刀尖往格尔达白嫩的颈上刺去,尖锐的刺痛刚刚传来,寒铁冷芒闪现之时,当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响起,巴尔德手中的匕首被击中刀身,打着旋儿脱手飞出深深扎进旁边的橡木地板,刀柄兀自嗡嗡震颤。那飞刀则紧贴着格尔达的耳廓钉入她身后的木墙,刀尾的皮穗还在微微晃动。巴尔德的虎口霎时间鲜血迸流,他嗷了一声握着流血不止的右手趔趔趄趄后退着倒在床上。

格尔达惊魂未定地拔起插在地上的匕首,颤抖着指向巴尔德。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黑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从房梁攀下,落地时只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起细微得尘埃在她脚边飞舞。艾沃尔拍了拍皮甲上的灰尘,举手投足漫不经心,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格尔达的视线从艾沃尔身上扫到之前飞箭射来的方向,只能大致猜测原本艾沃尔是猫在房梁上用飞刀打中了巴尔德手中的凶器,艾沃尔确实有这个本事——曾经艾沃尔坚持要求格尔达和她一起训练,训练内容就是:格尔达练习投掷飞刀,艾沃尔则联系用自己的飞刀打中格尔达的飞刀,这种训练甚至渐渐发展成了某种娱乐活动——这是格尔达唯一一项乐于加入的与兵器相关的娱乐活动。

艾沃尔大步流星来到格尔达跟前,俯视着躺在床上血糊糊的手遮来挡去的巴尔德。

“你刚刚……一直在屋里头?”格尔达犹疑不定地问。

“门本来就没关,”艾沃尔一脸无辜地指向房门说,“门口那守卫开了条缝偷听,听着听着就捂着□□走了,这不是白送给我的机会吗?”

……这艾沃尔块头虽大但是隐匿技巧也总是令人惊叹。她总是能那样悄无声息把自己融入环境之中不被他人察觉,无论是喧嚣的人群还是寂静的阴影,只要她愿意。

想到这里,格尔达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窘迫感席卷而来。办事拖沓倒在其次,关键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虚情假意、甜言蜜语地应付巴尔德,甚至……甚至更亲密的举动时,艾沃尔全程都在房梁上冷眼旁观,或者至少是屏息静听……格尔达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强烈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但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艾沃尔又怎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

所以格尔达强行将心中别扭压下走到床边,巴尔德看向艾沃尔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手撑着床褥一点点挪着屁股,这只是他惶恐之下无意识的动作,毕竟这样挪根本毫无用处。

艾沃尔利索地解下腰侧挂的一端为尖锐鱼叉的绳索,一脚踩上床强行将巴尔德翻过身,三下五除二就从背后把他五花大绑捆严实。巴尔德挣扎间本就不算长的睡衣下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暴露无遗,格尔达注意到艾沃尔分明有那么一刻盯着巴尔德的屁股眯了眯眼。

“他肯定在床底下藏了什么,否则不至于急着打断我!”格尔达一手捂着脖子一手仍拿匕首指向巴尔德,“而且他刚才亲口承认了这屋里藏有罪证!”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亲爱的。”巴尔德很努力地侧着脸冷笑说,“就算咱们有过一些不合,你也不至于勾结外人要我死吧?”

“别胡说啊。”格尔达一边澄清一边瞥了眼艾沃尔,“我只是……只是帮朋友一点小忙而已。”

“你去床下找,”艾沃尔给绳索打结时朝格尔达抬抬下巴,“到底有什么宝贝。”

“哦哦。”

格尔达立刻照做,再次趴下身钻进床底。

一见她这样巴尔德立马慌了,但奈何被捆得太严实,再激动也只能扭来扭曲地蠕动。

“找到啦!”

随着石砖碰撞声响格尔达手脚并用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姿势属实不怎么优雅,脸上还抹了点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当她向艾沃尔张开手掌时艾沃尔才看清,她掌中躺着一支比她手掌略长的号角。它由巨大的原牛角雕琢而成,通体流转着深沉油亮的黑褐色光泽,仿佛吞噬了无数个黑夜。吹口处一圈薄薄的青铜镶嵌,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尾端打磨得尖锐如矛,闪烁着寒光。光滑的曲面清晰地倒映出格尔达略显亢奋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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