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杜行一颤抖着拧钥匙,三次都没拧着。
她感觉背后的人鼻子里传来嘲笑的气息。
她紧张的呼吸暂停,终于拧着了。
一脚油门把两个人都闪了一下。
开出刚才那片区域后。枪不在脑袋后面了,但应该随时可以到脑袋后面。
杜行一小心翼翼地向后视镜看去,除了一团黑色什么还没看到,镜子就被打碎,但应该不是枪。
杜行一害怕到忘了尖叫,只是又踩紧了油门。
车开出了城区。
“我们……去哪儿啊?”杜行一小心翼翼地问。
后排的人没了声音,杜行一转头看去,好像睡着了。
杜行一停在路边,小心翼翼解开安全带,扭过头去。
那人黑衣服黑袍子黑面罩。
杜行一本来应该撂下车就跑的。
但是她伸出手去,伸向面罩。
接着就挨了一针失去意识。
杜行一睁开眼。
车不知道开到了哪儿,应该已经出了城,停在一片玉米地里。
杜行一被放到后座。驾驶座上是那个人,一动不动,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埋在胳膊里。
杜行一心快要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爬起来,准备从侧面跳出车去。
快要成功了!
杜行一的腿不小心扫到了那人,砰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了。
杜行一的心脏跟呼吸一起暂停。
那人没什么反应。
掉在地上的是枪。
杜行一捡起枪然后狂奔。
杜行一辨不清方向,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星的天空。
光污染真该死啊。
她循着本能奔跑,跑着跑着腿一软瘫在地上,她的手拿着枪撑住地面。
她感觉手里一阵黏糊。
她拿起手,沾染了黑棕色,那把枪也扁了。
杜行一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舔了一口手心,是巧克力。
她又咬了一口那把“枪”,橙子味的。
杜行一回到车旁,那人还是原来的姿势。
杜行一扶着她的肩膀把她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摘下了她的面罩。
是她。
杜行一头皮发麻,愣在原地。
但Saurosc开始发出微弱的哼唧声,杜行一回过神来。
低头才发现,Saurosc的黑色衣服渗出暗红色一片。
杜行一观察,Saurosc腿部和腹部都有伤,虽然已经有布包扎的痕迹,但红色的血蔓延,渗透,滴答。
杜行一几乎是机械式地完成了接下来的举动。
她用尽全力把Saurosc抱到后座。
还好车还能开。
她开出玉米地,到一片草地,狂奔下车,四处搜寻,找到了车前子和三七,把自己买的泡面扔了,用泡面盒装药然后把野草捣烂敷到Saurosc的伤口上,又重新扯下自己的衣服包扎。
杜行一跳到前座,打开导航到最近的医院,油门踩到冒烟。
终于到了,一家小诊所。
杜行一背着Saurosc疯狂砸门,终于有人过来了。
医生被满身是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杜行一大喊大叫,终于激活了医生的行动。
杜行一把Saurosc的面罩给她严严实实戴上,自己也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但她不放心,跟进去旁观,给医生钱让她别说出今天晚上的事。
从医院出来以后,杜行一又带着Saurosc飞驰回自己的出租屋。
Saurosc睁开眼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鼻尖吸入的是熟悉的气味。
没开灯。
床前坐着一个人,烟头忽明忽暗。
Saurosc想起身,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和床绑在一起。她的腹部和大腿还隐隐作痛,但她前所未有的轻快。
她笑起来。
“你笑什么。”杜行一把烟从嘴里拿出来。
“你救我。”
“我不像你,没法看别人死在我面前。”杜行一说话夹枪带棒。
“你绑着我干什么?” Saurosc抬了抬手示意。
杜行一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你别多想,你的手老是挠伤口,再挠发炎了。”
“我以为你不想我走。”
杜行一起鸡皮疙瘩,“你别自作多情,我留着杀人犯是活够了吗?”
Saurosc双手双脚轻轻一转,用力一扯,就从绑着的绳子里逃脱出来,一个闪身凑到杜行一眼前,“那我走?”
杜行一感受到Saurosc的气息,很微弱,简直不像活人。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依旧很亮。
一个杀手在自己面前,杜行一却不觉得危险。
两个人在黑夜对望,只看得清轮廓和对方眼睛里自己的轮廓。
杜行一回神,抬脚踢了一下Saurosc的腹部,Saurosc吃痛,大喊一声倒回床上。
Saurosc便来回打滚,说杜行一谋杀,要对她负责。
杜行一懒得理她,起身,开了灯,收拾东西。
“你在干嘛?”Saurosc闹了一会儿,没人理她也就停止了动作。头紧紧跟着杜行一的动作,在床上转来转去。
“收拾你的东西。”杜行一动作没停。
Saurosc没反应过来。
“这些是消炎药,按说明书涂。这些面包和水果你拿着吃,伤口没好的时候别吃辣的和海鲜。这些衣服是我的,你可能穿着不合适但是凑合穿吧,都是深色的。”
杜行一还在喋喋不休。
“什么意思?”Saurosc打断杜行一。
“一会儿你就走吧,趁天没亮。”
Saurosc怔住。
杜行一看着她,和一年前每天来吃饭,带自己看星星的人重叠。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现在不是杀手了。”Saurosc声音闷闷的。
“你觉得我信吗?”杜行一哑然失笑,她从不知道哪里掉进自己的车里,伤口现在可能又往出冒血了。
“为什么不信?”
杜行一听见这句话,一股无名火涌上来。“我为什么要信?我之前信你是心理医生,信你是魏士雯,信你没有妈妈没有家,我还不够像个傻子吗?!”
Saurosc没说话。
杜行一看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火更大了。她三下五除二把行李收拾好,然后把Saurosc推出去,行李也扔出去。
Saurosc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Saurosc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接着被一个大包砸中。
“这个床单你也扔了吧。”杜行一的声音差点就没躲过门关时的夹击。
杜行一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越想越气。
她为什么能正正好砸进自己的车里,她一定盘算过。
为什么一年了还是阴魂不散?还受了伤?快死了知道来找自己吗?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自己很像给人收尸的吗?一年没有任何消息还想让自己收尸?
杜行一在床上砸来砸去,脑子乱转。听到了鸟鸣声,知道自己睡不成了,又气又急。挣扎了一会儿,已经到起床的点了。她大叹一口气,起床洗漱。
杜行一开门拿外卖,门吱呀一声。
门后面有个人,是Saurosc。
她没走。
连带着睡不着的火气,杜行一破口大骂,Saurosc就静静听着。
然后Saurosc拉过杜行一的手,杜行一挣脱不开。
Saurosc在她手心放了两盒药膏。
是那个药膏,能让杜行一睡着的药膏。
“只有这些了。”Saurosc说完,提起行李转身走了。
杜行一的怒气突然泄了,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像是你本来好好地抓着一个氢气球,你一直怕它爆炸,一不留神,就飞走了。
回到房间,杜行一电视剧都没看下去,干吃了一顿外卖。
涂了药膏,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杜行一在心里说这个药膏的坏话,她一年多没睡好觉了,说不定就是这个药膏的后遗症。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醒来又是晚上。
周涵叫杜行一出去玩,杜行一欣然应允,说我开跑车带你兜风。周涵兴奋地发了一长串表情包。
杜行一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
香甜一觉,她神清气爽不少,混乱的一切好像只是个噩梦而已。
她开车走到街上,才发现噩梦还没结束。
Saurosc堵在她的车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杜行一有气无力。
“你不能开这辆车。”Saurosc面色平静。
杜行一无语到有些想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车有问题。”
Saurosc一本正经的样子,杜行一确实有点被镇住。
“没有问题,你别胡说了。”杜行一收到车第一趟就是去好几家店里检测,刹车、轮胎、发动机,所有的都没有任何问题。她确实不相信张强,但是她相信专业的车店。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但它有问题。”Saurosc坚持。
“我没做亏心事,没那么多人要害我。”杜行一丢下一句阴阳怪气。
Saurosc没听出来,她只看到杜行一又要踩油门,于是飞身上车抢夺方向盘。
杜行一一边大喊来人啊救命呐一边努力争夺方向盘控制权,结果就是车成功地撞在了小区的树上。
警铃大作,保安们纷纷赶到,问杜行一怎么回事。
杜行一挡在Saurosc前面,连连摆手说没事。
人群散去后,杜行一恶狠狠瞪了Saurosc好几眼,把车开回地库准备明天去修。
周涵看着打车还迟到的杜行一。
“你的跑车呢?”
杜行一摆手,“别提了,撞坏了。”
“天呐,新车就撞坏了吗?你不是挺会开车吗?”
“猪撞树上了,车撞猪上了。”
“你没事儿吧?听着好严重!”周涵没听出杜行一是在开玩笑。
“没事儿,我和猪都没事儿。”杜行一恶狠狠地说。
开车兜风的计划泡汤,两个人逛着逛着又逛到了酒吧。
可能是年纪上来了,两个人坐了一会儿都觉得头晕,于是出来在马路上遛弯。
“一一姐,我问你个事儿你别生气。”周涵鬼鬼祟祟。
“知道我生气就别问了。”
“哎呀!一一姐!”
“哈哈哈哈哈哈你问吧。”杜行一觉得逗周涵特好玩,她像个小孩儿,杜行一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妹妹。
“你为什么不跟向欣姐在一起啊?”周涵一脸八卦。
“没有为什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是你和向欣姐很配啊,你俩站在一起就像一对儿!”周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神经。”杜行一懒得理。
“真的啊,而且向欣姐很喜欢你,向欣姐还跟我讲了特多你俩的事儿,你们是在旅行途中认识的吧,多浪漫啊。”
“向欣姐还说她脚崴了你背她,雨天、雪山、日落,天呐——”
“你把你腿打断我也可以背你。”杜行一冷不丁一句。
“那倒不用。”周涵拒绝了杜行一的坏意。
周涵还在喋喋不休,杜行一开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个拦路人拦在路口。
周涵一愣,面前这个女生,像一把剑直插雪地,寒气随风送。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十分吸引人,可配上整体的气势,让你觉得靠近她是个陷阱。身上的露脐装和整体风格不搭,平添一丝幽默。
她逐步走近,礼貌地向周涵点了点头。
然后转向杜行一,“嗨,哪位是杜行一?”
周涵用手指了指杜行一,杜行一翻了个白眼。
“有事找你。”她的眼睛笑着。
杜行一狠狠盯着Saurosc,看不出她要干什么。
懂事的周涵又懂事了,连忙说自己有事,甚至一把甩掉了杜行一试图抓住她的手。
周涵边走边在脑海里回味。
难怪一一姐不和向欣姐在一起,原来已经有发展对象了呀。
她回头看了好几眼。
看着确实更般配一些。
周涵美滋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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