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君说白了还是叶光纪，叶光纪二散修为填补世间灵力残缺延续修真界的存亡，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算是挽救了修真界千千万万修士的性命，只是不知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多少双手在推波助澜。

也难免让人觉得玄武君的死另有因由。

从已知的各种讯息来看，叶玄的这两个前世，全都是那种大爱无疆神救世人的设定，似乎就算被算计到死也只会笑着说“幸好死的是我”“死我一个幸福万万家”这种听起来很有病的话的性格。

但叶玄他自认是没办法认下这种事的，他是就算面对铁轨难题，即一边铁轨绑着一百人，一边铁轨绑着他的亲朋好友数十人，撞哪个的这种话问题，真到了必须要选一个撞上去的时候，他不管撞那边都不会自责，而是会带着那份愤怒，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推己及人，这两个作为他的前世，不应该那么窝囊的被人算计死。

所以黑帝和玄武君的死，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过从修真界的人隐去玄武君和天师在历史上的高光来看，上层或许还有别的考量，但至少也是有些心虚的。

除了这些之外，叶玄还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黑帝和玄武君都是应劫而出，叶光纪创修真界传道，玄武君舍身渡量劫。

“我这一次是为什么而来？”叶玄问的坦荡而直白，反正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干脆全说明白，省得老感觉云里雾里，一修真界全是谜语人。

姜无为神色却晦暗，把玩着手中浮尘，玩笑般脱口而出，“可能老天当了回好人，就是让你来把以前受的苦难全讨回去的呢。”

“好徒儿，它可能就是想让你报仇。”他嬉笑着半躺在船板上，一把年纪的皮囊了却没个正形。

一旁端坐的智全大师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串着佛珠的手掌伸出拨弄了他的肩膀，好似有些嫌弃，但又像是在提醒什么。

“坐起来，别教坏了你好好的弟子。”智全如此说道。

姜无为躺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却到底伸手指了指天边璀璨的北斗星，理直气壮道，“你的原身是这个，我一个登仙都没能的老道士，怎么能算出你的命？”

“不过修真界现在最大的劫难只有天命长生教。”

叶玄仔细算了算，天命长生教兴风作浪的时机，确实能和他的出世时间对得上，但这个劫难修真界的修士自己就应对过一次了，就算卷土重来再搅弄风云，应对第二次也不是不行。

比起前两世自己的救世手笔来说，多少有点不那么契合。

不过想想又还是说得通的，玄武君离现在的他时间很近，短时间内又哪来第二次灭世之量劫。

叶玄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多追问。

之后姜无为又将他留在身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一个话题总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信息量倒是很大，但那些有的没的混在一起，重点全靠自己抓。

叶玄脑子几乎没消停过，片刻不停的梳理他吐露的信息。

他其实知道姜无为有事瞒着自己，他们以师徒之名在道馆里生活了数年，姜无为也是叶玄唯一真正在乎的人，没有人比叶玄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姜无为更了解叶玄。

叶玄不追问，只是知道师父不可能害他，而他找了师父这么多年，再一次相见，也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氛围，能多相处一会儿是一会儿。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叶玄配合着姜无为，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乐此不疲。

然而话总有尽的时候，智全在棋盘上落下黑子，“咔哒”的一声如同一个信号，姜无为回头，两人对视了片刻，达成了什么意愿，姜无为露出了倦怠神色。

“行了，该说的为师都说了，能不能领悟全看你自己。”姜无为用浮尘戳了戳叶玄的脸颊，还遗憾的嘟囔了句没小时候软了，才又道，“这次下山后，没什么大事就别再回来了。”

叶玄不以为意，“放假了再来看您。”

“走吧走吧。”姜无为语气嫌弃的摆手，浮尘几乎扫着叶玄的脸，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等蝴蝶落在叶玄指尖，天边的北斗星沉寂下来，那一丛丛的火红彼岸花都蔫巴的收缩起花丝，大有要把自己缩回去的架势。

智全确定叶玄的意识断开这方连接后，这才皱着眉说道两句，“有些话你不应该说。”

他不明不白的一句，姜无为却知道是指他说的报仇的那些话，他脸上笑容收敛起来，随意的在棋盘落下一字，“一句玩笑话，我徒弟都没当回事，你怎么还当真了。”

“最好如此。”智全没有跟他辩论这些的意思，只道，“掀起动乱涂炭生灵，遭殃的不止有修真界，你心中有数就好。”

这话题到这里本来是打止的意思，姜无为却突然吐露心声道，“我同天师一样，心有不忿。”

不忿什么不必说都知道，姜无为最初为什么要定居云雾山，又为什么养育叶玄已经不重要，他如今真的为叶玄着想，回想起从前，再也不觉得只是书上的几笔记载，反而是刺眼得很，刺得他心里不舒服了好多年。

智全不是亲历者，也无法感同身受，他只是透过那伟大的牺牲，看到了背后的蝇营狗苟，即便是他修了这么多年的佛，也依旧难以释怀。

他却只能叹口气说，“你不能不忿，如果不想他被天命再摆布一次，你便要彻底摒除杂念修身养性，在你徒儿受到宿命感召之前，断尘缘，斩三尸，强行破开飞升之道……只有成为不二选择，才有与天道对峙破除命盘，还他自由的机会。”

姜无为闭着眼，他心绪在不断起伏，周身的修为气势外放出来，智全大师都得避其锋芒给自己套了层金光，才能安坐原地继续琢磨棋盘。

若是叶玄还在这里，开启五行之眼就会发现，他师父周身的颜色浓厚到当世五强都远远不如。

好半晌，姜无为浑身的气势尽数收起，如同古井无波般，再不能窥探分毫。

他睁开眼，看着叶玄消失的方向，平静的说了句，“刚才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分化他的力量，强行渡他为凡人是不是做错了。”

“……错不错，现在谁能说得好。”智全不置可否。

*

叶玄大梦一场，醒来时难得有点恍惚，外边已经天光大亮烈日当空，更让叶玄恍惚的是，他这一个梦居然做了七天之久。

七天的时间，他胃里没有任何进项，可他居然还没死。

“我果然不是人。”叶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叹口气，又忍不住想，叶光纪前两世都不是**凡胎，他这一次从师父捡到他的梦来看，应该也不是，那他这身体是什么？还有他的DNA构造是什么？

之前他做过人类的对比筛查，结果也没什么问题，那么不是报告被做了手脚，就是他本身哪里不对。

看样子还是得去修士医院做个全面的体检，好歹对自己的身体多些了解。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至于现在他的假期一个梦的时间就到期了，该回去报道了。

叶玄在将道观打扫了一遍后，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了，在离开前，他看了看卓案上的香，出于一种微妙的感觉，他鬼使神差的带上了。

城内不能御剑，但下个云雾山还是可以的，叶玄在半山腰就下了刀，想着既然和智全大师打了个照面，他回来一趟也可以去悬空寺上柱香。

今日悬空寺人很少，还有些纠纷，叶玄路过听了两耳朵，似乎是一个叫什么光明教的跑来人家的地盘宣教，和尚们虽然好脾气的没有当着信徒的面暴揍ky精，却也好气的架起人准备丢出去。

那是个中年男人，被丢出去之前还一直叫嚷着不忘宣传自己的教派，心绪还没沉下来的小和尚气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在挣扎中不小心扯断了男人脖子间的玉牌，玉牌摔在地上立刻多了个缺。

男人突然大发神威的跳了起来，推到了小和尚，撞到了架着他的两和尚，小心翼翼的捡起那玉牌。

其后叶玄没再多看，等他走到庙里听过路的游客说，那边都闹到报警的地步了。

寺庙门口有卖香的，叶玄自己带了这么一把，自然不仅不可能还花这冤枉钱，他从包里掏出三根点燃，稍微有点应付似得拜了拜，就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大概是这年头没见过那位上寺庙还自带香的，这就跟去自助餐厅自带食材一样，虽然没有规定不让，但就是怪怪的。

他们眼神有些惊叹的看着叶玄。

庙里有几个青衣和尚和一个闭目养神一身朱红袈裟的白胡子老秃头。

叶玄和尚对着白胡子老秃头念了声佛号微微躬身，还没弯下去，一只铁一般的手坚定的扶住了他。

“叶小施主不必多礼，贫僧受不起。”

叶玄有些奇怪，“你认得我？”

和尚：”贫僧法号智慧。”

“原来是智慧大师。”叶玄赶紧要拜，却发现自己手臂还被对方抓着不得寸进。

智慧说道，“只是听闻师兄说起你，对你有些好奇——贫僧师兄乃名智全。”

“待我替智全大师问好。”叶玄看只有智慧主持在，以为智全不打算出来见他，也不强求，他打个招呼就要下山去了，得趁天黑之前回市里。

却见智慧大师露出几分惊讶神色，道，“智全师兄早已于三十年前坐化圆寂了。”

叶玄：这是个鬼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悬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