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绯与谢霁白跟在沈寄风身后，在妖仆的带领下，踏进一个歌乐靡靡的大殿。

大殿明光烁烁，亮如白昼，照出此处的奢靡。

度绯他们进来的时候。

大殿中央数十名红衣轻纱舞女翩翩起舞，脚踝上的足铃随之声声作响，曼妙的身姿在光下若隐若现。

“这城主生活过的才惬意呢。”前面的沈寄风嘀咕道。

妖仆把他们领到一处角落便离开。

度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一圈。

很好，无人会注意到此处。

沈寄风一屁股坐下，度绯与谢霁白左右护法似的站在他身旁。

“坐啊。”沈寄风疑惑地看了他们两眼，二人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在外，看起来像是要去做贼。

“这么大的空位，你们傻站着干什么？”

“你看看有妖仆坐下吗？”度绯低声没好气道。

她进来时没敢毫无顾忌地打量，能进城主府的，不是手持邀请函的妖，便是实力强劲，门前妖侍拦不住，沈寄风便属于后者。

这让度绯不禁感叹妖族真是够随心所欲，不过依靠现在城主的实力，是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妖在他的地盘上闹事。

沈寄风不在意地喝了杯酒：“那你们就是第一个。”

度绯听罢也不纠结，在一旁落座。

刚坐下面前便落下一道阴影，度绯抬眼，就见谢霁白越过沈寄风，施施然走到她身旁坐下。

度绯：“你不坐那边吗？”

谢霁白眼神变都没变道：“那边与他坐着太拥挤了，不舒服。”

沈寄风真是觉得自己躺着也受伤，出了这个幻境，他必须要和他们分道扬镳，免得天天受他们的鬼气。

他一个在外面能够呼风唤雨的大妖，图什么，跟着这两个人跑来跑去，还来了这个鬼地方受罪。

度绯“哦”了声。

此时大殿突然安静下来，舞女也很快退场。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周围无数大妖，即便知晓这是在幻境中，也很让人紧张战栗，浑身紧绷。

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尤为明显，在她身上聚焦了良久，都未曾收回。

度绯实在忍不住了，她想抬眼去看看到底是谁一天对她这么关注，不会又是个想吃她的吧，真是没完没了。

她刚想抬头去看是谁。

谢霁白却轻声道：“不要看。”

这句话像是贴在耳边说出，即使带着兜帽，如此近的距离，也让度绯耳边密密麻麻起了一片痒意。

他，他怎么能这样？度绯想去看他又想起他方才的话，只得气鼓鼓地把话压在心头，进了幻境里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等宴会结束后找他算账。

她感觉耳朵有些发热，若是没有兜帽还不知要被怎么挪揄呢。

两人之间的亲呢，他人并没有错过。

在他们对角右上面，是个绝佳的位置，坐在一男一女，身份一看便知不低，能以人族的身份堂而皇之进来，在场的妖早已不动声色地打量好几回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这二人惹不起，他们做妖的也是很有眼色的，不该惹的人从不去惹。

也只有进来没抬头张望的度绯，心大的沈寄风没注意到。

“会是他吗？”蓝裙女子蹙起柳眉，看着角落里两个把自己包裹严严实实，动作之间亲密无比的两只妖，盈盈黑眸中有些困惑。

“我总感觉他们气息不对，像是混杂了什么。”宣妙缓缓道，

身旁的男子剑眉星目，长得一脸正气，毫不在意地说：“我们亲手把他送走的，看着他进了传送阵，况且此时姜家人给我发消息说他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宣妙，我看你是想多了，此处鱼龙混杂，什么都有，霁白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况且他一向不爱这种闹腾的地方。”

宣妙听后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眉间有些忧虑，她的预感一向不会出错，何况霁白成为她弟子十几年来，她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徒弟。

但对面那两个妖从始至终没让她见到面容，低着头，身型上判断大概是一男一女，那身旁那个女子又是谁？

那只埋头大吃的妖她有些眼熟，但不是很记得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只妖。

宣妙想了想，把目光转到度绯身上，像是要看清兜帽下隐藏的脸。

*

“怎么了？”度绯低声询问，一点都不敢动。

谢霁白现在离她好近，近到她可以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师尊在对面。”谢霁白道。

度绯恍然大悟了，他说百年前他随着师尊来到此处的，他提前走了，妙言仙尊还留在这儿。

度绯有些好奇，妙言仙尊来到这等混乱之地是来干什么的。

她将头凑近了点问：“那百年前你们来此处是做什么的？”

谢霁白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笼罩在兜帽下的脸却愈加苍白。

他思绪一恍，不自觉道：“来借回溯镜。”

“回溯镜？”度绯诧异了，“谁要用它？”

谢霁白罕见地沉默了，顷刻后才道：“不知，师尊来借，我只是陪同。”

度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苦着脸：“那我们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吗？这也太累了。”

她突然灵机一动：“我把眼睛也蒙上就是了。”

谢霁白：“……”

沈寄风：“……”

真是个大聪明，有被这个方法无语到。

谢霁白轻笑道：“不用担心，过会他们便没有精力注意我们了。”

度绯余光撇见谢霁白身形动了，她赶忙道：“我脖子我自己揉揉就好了，不劳烦你。”

谢霁白一顿，声音有着他人难察的失落：“我只是想提醒你可以抬头了，他们没看这边了。”

度绯闻言眼眸一亮，这才抬起头转了转脖子，脖子真的快断了。

旁边的沈寄风不屑一顾，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说话就说话，有什么好扭的，是有虫子在身上爬吗？

他都不想揭穿他。

度绯抬眸，不远处的妙言仙尊没在看此处。

百年前她依旧一身蓝裙，面容柔和，气质静美。

那么是什么让百年前温柔的大美人在百年后变得冷酷无情，弟子说关押无萦海便关押。

是时间。

度绯探过头，看了看他们，又侧过身，靠近了他一点：“你当时为何要提前离开此处？”

谢霁白：“我不习惯太吵闹的地方。”

他的耳力很好，寂静之下一切细微的声音如同放大了一般传入他耳中，普通人听来很正常的声音，在他看来便难以忍受，因此更多的时候他宁愿一人独处。

就像现在他不仅能听见大殿里轻微的响动，从进来时对他们的窃窃私语，衣物摩挲之声。

度绯细微的呼吸也声声传入他的耳中，告诉他度绯这个人还好好活着，站在他面前，这让他如重获至宝，即便他们现在关系不复从前，但在她身边，也让他暴虐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真的吗？谢公子。”度绯直接凑到他面前，眼中满满戏谑。

谢霁白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起伏：“嗯。”

度绯撇了撇嘴，真无趣，支起下巴没再看他。

不过多时，安静的殿里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不好意思，诸位，我来迟了些许。”

只听其声未闻其人。

就见高位主座上出现一名黑袍男子，面容俊美，实力只是出现在那便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他一出现压下了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妖。

纷纷站起身向他恭敬作礼，妖族向来以实力血脉为尊，而面前这名男子两者皆占，来的妖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

度绯他们也混入其中，浑水摸鱼。

男子即是城主姜百川，他扫视了一圈下面，一切尽收他眼底，笑吟吟道：“今日来的稀客不少，那难度可就增加了。”

听到这话，底下瞬间沸腾起来，他们都为一样东西而来。

那便是回溯镜，自然再大的难度也无所谓，只要能拿到回溯镜，对于未来的危险便可事先知晓。

有妖扯着个大嗓门喊道：“城主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们一众兄弟都等不及了。”

“是啊，是啊，俺还想早点拿到回去测测俺的姻缘，俺这都单身几百年了，太寂寞了。”

“不要脸，你以为你想拿就能能拿到。”

娇媚的声音道：“城主你就快说规则吧，奴家都等不及了。”

度绯暗暗望去，果然是美人蛇，她眼角轻轻一抽，也不知她发现自己抓的食物和床伴跑了吗？

趁着混乱，度绯微微偏过头，压低声音：“这是要干什么了？”

谢霁白冷冷吐出几个字：“抢夺回溯镜。”

度绯一惊，还能这样做。

那看来他们来对地方了，只是这么多妖，他们怎么才能抢到回溯镜。

度绯想了想：“是不是你师尊拿到了回溯镜？”

谢霁白摇摇头：“并不是，他们在抢夺开始前，因事提前离开。”

那不是连回溯镜面都没见上。

度绯苦着脸，她看了眼旁边因酒喝多了双眼迷离的沈寄风，觉得靠他也不靠谱。

那怎么办？

度绯还在愁着脸思考，陷入自己的思绪，丝毫未察觉到熟悉的目光又落在了他们这边。

宣妙还是放不下心，隔着无数妖遥遥相望过来，想要弄清他们究竟是谁。在幻境里，他们二人也无法易容，只能维持原来面容。

谢霁白眉头微蹙，被幻境里的人盯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现在更不应出现在此处，若是被发现少不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