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又一次超出沈眠只想当背景板的预期。

梁医生看轩轩关心妈妈又粘沈眠，误以为她俩是姐妹，直接把沈眠当成病人家属，从术后观察到出院宣教，事无巨细地嘱咐了一遍。

沈眠被絮絮叨了将近半小时，“嗯”，“知道了”，“好的”，向来是自己嘚嘚嘚地嘱咐别人，第一次体验病人家属的角色，还挺新鲜。

可问题是，梁医生怕自己嘱咐得不够全面，还有再唠半小时的意图。

沈眠的耐心已经耗完了。

正在这时，与普外科主任套完交情、安排好护工的秦主任，终于脱身来解围：“小沈，金主任说如果你再不回医院就取消进修名额。”

沈眠被冤得脸都木了，这老小子怎么好意思说的？

但是吧，这话效果不错，梁医生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点好笑。

沈眠把试药记录都交到秦主任手里：“我回去了。”

“你别走！”轩轩冲过来拉住沈眠的手，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你走了，晚上我怎么办？”

“秦主任会照顾你，放心。”沈眠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主任和轩轩四目相对：“你瞧上不我这个老头子？”

轩轩直言不讳：“不管是谁都会喜欢沈眠嘛。”

一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个个憋笑，是呀，谁不喜欢大美女呢？

……

轩轩爸缴完费用，脑袋里乱糟糟的，但还是记住了秦伯伯的话，下车时还有一男一女两位民警，不为其他的，只是想查清楚轩轩奶奶到底上了多少当、被骗了多少钱？

三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年轻男性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真诚：“徐阿姨，您放心，这笔投资稳赚不赔，年终返利20%，三年后连本带利都可以领回来……”

“您是位绝好的妈妈，我特别羡慕，处处为儿子着想……老人手里有钱，养老不慌，生病也不给子女添麻烦是不是？”

轩轩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我处处替他着想有什么用？儿子骂我，他今天早晨冲回来和我大吵一架……”

“小赵，你这个投资真不错，可是我的工资卡已经给了小汪，他用卡代扣每个月的保险额度，还另外给我每个月两千的零用……他那里比你们更划算。”

小赵停顿了一下：“啊，没关系，徐阿姨，您是退休教师，住湖景别墅，退休工资那么高，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用手机申请借款额度，利息很低……”

“您看啊，这个平台上的借款额度高，利息才1%；那笔投资呢，返利20%，您稳赚不赔的，尽管放心……”

“到时候，您拿着每个月两千的零用，加上19%的差价，三年后呢所有工资都会返还……”

轩轩奶奶低落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真的吗？那是挺划算的……但是平台借款要怎么操作？我不会啊……”

“徐阿姨，我教您啊……你看啊，申请20万，只需要上传身份证正反两面的照片，绑定手机号，像这样，哎，对，开启手机通讯录权限……”小赵忽然被人夺了手机压制在墙上，“哎，哎，哎，谁？你们干什么？”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放开我！”小赵拼命挣扎却完全动不了，扭头看到了熠熠生辉的警徽，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大白天见鬼了？！

轩轩奶奶被突发状况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看儿子疯狂刷手机：“你为什么要带警察来家里？你放手，你在干什么？”

轩轩爸爸冲到二楼，把轩轩奶奶的皮夹、卡包等等全都拿出来，倒在客厅的长餐桌上，一个个打开时都惊呆了：

各种银行卡有23张，五本存款，还有股票开户文件……

轩轩奶奶疯了一样扑在长桌上：“这些都是我的，全都不许看……”

轩轩爸爸把母亲摁在椅子上：“喊什么喊？要不是我刚好赶回来，别说房贷，连这座房子都会被套进去……”

“你看清楚了，他刚才给你开通的是小额贷款公司的平台，借五千块钱就要赔一套房的那种……你要是都照他说的做了，我们连家都没了！”

“妈“，爸爸才走了一年半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轩轩奶奶先是怔住，紧接着就大声反驳：“不可能，他们都是我几十年老姐妹介绍的，她才不会骗我！”

“哪个老姐妹？”

两位民警日常为反诈费心费力，与轩轩爸爸一起，红脸白脸来回地唱，从轩轩奶奶的回答里梳理出至少三个专门针对老年人的诈骗团伙。

一个忽悠老年人炒股；一个骗老年人投资高价墓地；还有一个就是保险理财。

忽悠炒股团队，发动“杀熟”技能，靠老人家之间的口口相传入局，骗的越多，自己收入越多，嫌疑人就是轩轩奶奶口中的“老姐妹”。

民警们理清以后发现，杀熟玩的就是两面三刀，而且“老姐妹”艺高人胆大，得逞以后还日常来看望。

利用这个特性，民警让轩轩奶奶把“老姐妹”以一起吃晚饭为由，请到了湖景别墅，抓了个正着。

除了“杀熟”技能，就是“送温情暖人心”，日常阿姨长阿姨短，吁寒问暖，帮忙跑腿、陪伴和“话疗”。

轩轩奶奶是退休教师，大半辈子都受人尊敬，日常指点他人的人生，性格强势、控制欲也强……是“陪伴”“尊敬”“好话绵绵”的最佳受众。

嘴甜的小伙子小姑娘轮番上阵，阿姨美，阿姨善良，阿姨优雅……抢着帮忙做家务等等事情，只有轩轩爸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来。

民警从轩轩奶奶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对方号码，还是一样的流程，轩轩奶奶自称想了解更多的理财产品和保险业务，方便为孙子投保。

半小时以后，来了三名自称“保险经纪人”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登门，再次被民警们抓住。

轩轩奶奶固执又多疑，愿意喊他们来，就是为了在民警和儿子面前证明自己没有被骗，万万没想到，他们进门看到警察个个要跑。

“做贼心虚”再明显不过。

认清被骗的现实非常残酷，因为轩轩奶奶那么多银行卡和存折的总余额只有三千不到，工资卡里的余额为0。

辛苦工作大半辈子，临老了享受退休生活，却发现所有的积蓄都化为乌有。

轩轩奶奶气得跺脚，泪流满面跪在民警面前，求他们追回自己的养老钱。

民警们无奈解释这些都是团伙作案，钱财转出会立刻转到国外帐户，很难追回。

轩轩奶奶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民警们将诈骗嫌疑人押上警车，再鸣笛开路，替晕倒的轩轩奶奶争取最宝贵的抢救时间。

轩轩爸爸开着车，从后视镜看躺着的亲妈，抹了把脸，一脚油门紧跟在警车后面，再次将车开进轩轩妈住的大医院里。

重复了昨晚抱人上推车，挂号缴费等急救流程，好在轩轩奶奶有城市居民医保卡，报销比例非常高。

抢救大厅外面，轩轩爸再三感谢两位民警以后，捧着头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看什么都很麻木。

直到抢救大厅的自动门再次打开，床位医生找家属带病人去做检查，轩轩爸才再次从浑沌里清醒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轩轩奶奶情况稳定下来，轩轩爸木然地走到普外科11床前，望着虚弱的轩轩妈妈，良久才开口：“你和轩轩治病的费用我会付，我同意离婚。”

轩轩妈妈冷笑：“好，轩轩归我。”

轩轩爸爸艰难地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病房。

护工阿姨端着小半盆热水来给轩轩妈洗漱，听了个正着，这……想安慰几句，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干脆当没听见，招呼道：

“我把床头再摇高一些，把床帘拉上……擦身以后，就换上你自己的睡衣，比病号服好看多了。”

床帘里响起细碎的水声，阿姨忍不住安慰：

“之前带走小轩轩的是你爸爸吧？你看，有家人就是有底气，当然，自己是真正的底气。”

轩轩妈苦笑。

……

与此同时，一辆网约车行驶在高速上。

坐在车里的轩轩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秦主任手里：“秦爷爷，你的手机能给打个国际长途吗？我想外公外婆了，这是电话费。”

秦主任把手机解锁后，准备给轩轩，忽然铃声响，来电是儿科王主任，声音带着兴奋：“老秦啊，我们连夜申请互联网会诊，现在有回应了……”

“轩轩很可能是先天生物酶缺乏症，我们几家医院都没有这个血检项目，也没这个设备，需要到B市儿童医院去检查。”

“你转告轩轩家人，越快动身越好。”

“多谢王主任了，”秦主任摁掉通话键后，把手机给轩轩，身心俱疲地靠着，“你自己打吧，国际长途知道怎么打吗？”

“知道！”轩轩认真点头，仔细拨号，在电话接通、听到外婆熟悉的声音时，泪水大颗大颗地掉，哭腔明显，“外婆，妈妈生病开刀了……”

为了榜单压字数，暂时隔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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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二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