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十分，瘫坐在懒人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毛绒绒的招财。

“哈！”招财背对着沈眠炸毛开哈。

沈眠戳了一下又下，气得招财嗞哇乱叫：

“沈眠！我费老多力气替你搬家，你连声谢谢都没有就出门这么多天！”

“你还不给我买大仙人棍！我要和你绝交！”

“我……”愤怒炸毛的招财忽然像瘪了的白色大皮球。

沈眠维持着戳招财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

招财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拉成毛绒绒一长条，从卧室费劲巴拉地叼来一条毛毯给沈眠盖好，再看着满屋子的纸箱叹气。

招财趴在懒人沙发边缘团成猫饼，眯着异瞳大眼睛警惕地守着。

事实上，沈眠没能睡到自然醒，就被手机铃声叫醒。

“啊，完了！要迟到了！”沈眠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冲进卫生间，光速洗漱换衣服，五分钟内冲出家门。

招财冷眼旁观，慢条斯理地舔完毛，走到自动喂猫机前吃完早饭，把沈眠扔地上的毯子捡到沙发上，又蹲回南瓜凳上叹气，暗自庆幸自己不能变成人。

做人可太累了，尤其是沈眠。

第三次进内分泌科病房，沈眠又是掐点，打算悄无声息地经过医生办公室当背景板，但事与愿违，左脚还没到办公室门，就听金主任的声音：

“小沈啊，跟我来看22床的孩子。”

“是，金主任。”沈眠非常怀疑秦主任是不是和金主任说了什么，不然，跟着主任看病人是什么样的待遇？

还没走进22床的病房，沈眠就觉得脑袋上方的光线有点暗，再走近一步就完全被阴影笼罩，紧接着看到了蓝白病号服，听到男孩变声期特有的嗓音，正在撒娇：

“妈妈，我今天乖乖接受检查，能不能给我买个萝卜刀？”

沈眠迅速后退三步，看到大约一米六的娇小妈妈和要低头才能走出门的儿子，以及从后面绕出来的比妈妈高大半个头的孩子爸爸……

为什么这样判断，因为他们仨长得太像了。

基因突变得这么厉害？！

金主任生怕沈眠的震惊值不够，补了一句：“22床，再过两周满12周岁，身高2.02米。”

沈眠第一反应就是巨人症，刚想去查化验单，就听到金主任第二次开口：“23床，刚过36岁生日，你也看看。”

沈眠转身看向23床，一名中年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却让人一眼难忘，突出的眉骨、宽大的鼻子……还有十根小棒槌似的手指。

金主任问：“小沈，你有什么想法，打算做哪些检查？”

沈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最无足轻重的进修医生，为什么总被主任提问？秦主任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

内分泌科医生们的视线都在沈眠身上。

沈眠只是腹诽，回答得非常快：“重点检查体内激素，特别是生长激素。”

正在这时，26床旁边坐着一位胡子拉茬的中年男子满脸愤怒：“检查检查，成天就知道收检查费，看看人家中医，把个脉就知道了……”

“以前没检查，中医一样看病……”

中年男子的愤怒不少，阴阳的话一句又一句，医护们平时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这样的病人费口舌，只会任他随便说。

“昨天下午住进来的，今天就催帐单，一看要三千多，全是检查！不检查你们就看不了病吗？”中年男子有双三角眼，愤怒时候眼白比眼黑多，看人有些阴森。

“退钱！我们要去中医院！”

中年男子的妻子正是26床病人，明显害怕丈夫，只敢悄悄地拉他袖子，被他恶狠狠瞪一眼

床位医生的耐心解释，中年男子根本听不进去，越闹越大声，越骂越脏，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都凑到门边看热闹。

这种对医护完全不信任的病人或家属很常见，听了自媒体夸大或胡编的小故事，固执地认定医生就是骗钱。

私立医院良莠不齐，但这里好歹是三甲医院。

可是医护们也不能和病患家属吵架，也不能拒绝给他们治疗，不管是阴阳话术，还是蛮不讲理地漫骂，大多数只能听着。

不然，病患或家属拍个小视频传到网上，影响会非常恶劣，如果再遇上故意挑起对立和矛盾的，医护们可能因此失去工作。

无奈又残酷的现实。

沈眠用最快的速度把26床病历翻了一遍，径直走到中年男子面前，直言不讳：“怒伤肝，你本来就烟酒过度肝脏受损，再骂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中年男子怎么也没想到，一群人里最先走出来的是位非常年轻的大美女，不屑地挑刺：“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

沈眠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自然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都能看透：“我能看出你不止肝脏有问题，肺和肾都有问题……”

“小丫头片子，张嘴就来啊，肝肺肾都在里面，什么检查都不做，你能知道个屁？！只用眼睛看啊？”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沈眠微微一笑：“你也知道内脏在里面，人靠双眼看不见啊？你心里很清楚，拿检查费借题发挥，辱骂医护人员就是故意的！”

“你……”中年男子平时有空就刷短视频，小爽剧看得哈哈拍腿，怎么讹医院也打听了个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就这样被人戳穿，顿时恼羞成怒！

沈眠拿出手机，播了刚才的录音：“你说过的话都在这里，拿到对面派出所，诽谤和扰乱轶序是肯定跑不掉，要不，为了警察有更多证据，你再多骂几句？”

中年男子顿时就卡壳了。

“对了，我是来这里进修的，不是这家医院的，”沈眠无所谓地脱掉白大褂，反正这次进修想看的也都看到了，“如果你拍小视频传到网上，我有证据反驳你。”

“你仔细惦量吧。”

“金主任，我想结束进修，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再见。”沈眠把白大褂还给护工，把手机里的音频发给了护士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病房。

金主任仍然慢条斯理地出题：“出科考试还是要的，22床和23床是怎么回事？”

沈眠只得转身走回来：“生长激素在未成年时期分泌过多，会造成身体骨骼过度生长，称为巨人症；生长激素在成年以后分泌过多，骨骺已经愈合，长骨无法再生长，但全身的短小骨会继续生长，病人会有肢端肥大。”

“所以，要查生长激素，确定生长激素过量分泌，再查脑垂体，做进一步诊断。”

“金主任，这样可以吗？”

金主任摘下眼镜，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小沈啊，加个微信。”然后拿来进修评估报告表，替沈眠写了很好的评语。

沈眠惊讶地看着金主任，生长激素分泌不足或过多，各种各样表现的病人，在内分泌科很常见，这种判断也非常容易下，自己表现平平，根本没什么值得金主任关注的。

但是，“恭敬不如从命”，沈眠最擅长扮乖，立刻拿出手机加好友，然后把更衣室柜子的钥匙交到医生办公室，带着私人物品离开。

内分泌科的一场纷争就这样被沈眠强行终止，医护们心里感激。

沈眠拿了进修评价报告，交到医务处，愉快地向医院门外走，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秦主任和轩轩的身影，立刻掉转方向加快脚步。

秦主任中气很足：“沈眠！”

轩轩可激动了：“沈眠！”

逃跑未遂的沈眠没好气地走到他俩面前，脸拉得老长：“干嘛？”

轩轩一把拉住沈眠的手，特别激动：“外公外婆接了我的电话，正在赶过来，到时候我和妈妈就都有人照顾了。”

秦主任摸了摸轩轩的后脑勺：“在轩轩外公外婆赶来以前，你暂时照顾他，我这两天有很多事情，实在脱不开身。”

沈眠的拒绝，一个字都来不及出口。

秦主任又说：“医院里全是病菌，轩轩不能跟着我跑来跑去，你带回家照顾几天。等他的家人来了，就要动身去B市儿童医院国际部。”

沈眠掉头直接走：“我那里不适合照看孩子，你另请高明，或者在这里办住院也行。”

轩轩特别喜欢沈眠，忽然遭到拒绝就懵了，拉着沈眠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沈眠，我保证不吵不闹，我很能忍的……”

秦主任一咬牙：“等我出差回来，请你吃刀鱼馄饨，这总行了吧？”

沈眠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点头。

秦主任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转帐收一下。”

沈眠笑得两眼弯弯：“嗯，这个可以有，走吧，回我家去。”

轩轩立刻跟上，眨眼间就被沈眠抱上了轮椅：“我可以走路的。”

沈眠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草莓软糖递给轩轩：“等你好了，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轩轩握紧了小拳头：“好，我很听话的！”

这周还是按榜单要求的数量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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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争执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