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酒馆与白日并无不同,若真要说有不同,就是人更多了,吵吵嚷嚷的。
个别几个上菜的小二,有眼力见,看见王安达就行礼,王安达就微笑着。
有一桌聊的火热,大约十几人围坐一块儿,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上官蓼经过那一桌之时,没注意看,身子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因为桌子很牢固,坐着的人大多是壮汉,上官蓼撞上去的时候,桌子一点也没晃。
但几个壮汉不乐意,不想轻易放过上官蓼,其中一个就站起身来,俯视上官蓼。
压迫感实在太强,上官蓼不敢大喘气,连忙道歉:”那个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壮汉显然没有原谅的意思。
好在这时,王安达发现上官蓼没跟上,赶紧倒退回来,来阻止这场面。
王安达轻轻推开壮汉,没推动,他尴尬地解释:“啊,你们先别激动,他是我带来的人,胡姨让他做事儿呢,要是有人三长两短,我也不好解释啊。”
壮汉看见王安达,微微动摇,最后原谅了上官蓼:“看在你和胡姨的面上,我们就不计较了。下次我们来,请我们喝酒,这事就过了。”
王安达忙点头答应,说不打扰他们了,拉着上官蓼跑路。
上官蓼被王安达拉着,边走边想着什么。刚才王安达和壮汉的对话,上官蓼猜壮汉是常客,跟王安达挺熟,还认识胡姨。
王安达走路时还在不停唠叨:“你怎么还给我招惹人啊,他们脾气可不好,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经被揍扁了。”他向后瞥了眼上官蓼,“不跟我说句谢谢吗?”
上官蓼回神:“啊,谢谢……”
声音还是太小,淹没在人群,王安达不知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朝上官蓼喊:“什么?你声音太小啦,我没听见!”
上官蓼想,王安达好歹是真帮了他,他耐着性子:“谢谢。”
王安达终于听见了:“好的,不用谢。”
两人走向一楼与二楼楼梯,一步一个脚印,慢悠悠地,丝毫不着急。
就在上官蓼脚一抬,准备跟上楼梯,王安达突然转回来,拉着上官蓼下楼,到了不挡着人的地方站着。
上官蓼疑惑,王安达直接问他:“你刚刚是什么原因惹到他们啊。”
还以为是要讲什么大事,搞得上官蓼还挺认真,结果就是这事,也许这就出自人的好奇心。
王安达还在等上官蓼,他也不卖关子,简洁明了:“我撞到他们桌子了,但那桌子也没被我撞歪撞斜。”
听他这话,王安达似乎松了口气,嘴里小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那他们今后应该不会找什么麻烦……”
上官蓼不解道:“你不是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么?”
既然已经说好了,应该不用担心的。
王安达摇摇头,解释说:“这你不明白,有些人明面上不敢继续做什么,背地里就不一样了。就比如说刚才你惹的那些人,他们又恰巧是有些财力的。”
背地里动手脚,上官蓼觉得这并不光彩。
解释完,王安达还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到时候会懂的。”
但王安达也没多做解释,让上官蓼跟着上楼去了。
经过二楼,依旧没有讲话,脚步都是飘的,仿佛不落地,没发一点声音。
到了二楼与三楼楼梯,才可以正常讲话,不用担心吵到了谁,惹谁不快。
王安达依然走在前头,上官蓼想起了什么,问他:“二楼不是要保持安静么?那一楼有人闯上去怎么办?”
“你都没注意楼梯口吗?”王安达说。
他这么一说,上官蓼倒是想起来了,楼梯口有人守着,只是看见王安达没有拦下,顺畅无阻。
上官蓼眨了眨眼:“我现在知道了。”
话音一落,上官蓼忽然听见了一声短促的笑。
很好,他又戳中了王安达的笑点。
没过一会儿,到了胡姨的那间房,王安达并没有立即进去,让上官蓼在外面等后,他才进去。
等了挺久,王安达才出来,他抬头,与一旁的上官蓼对视。
上官蓼下意识问:“你跟胡姨说了什么?”
话一出口,上官蓼又后悔了,他反应过来,他跟王安达也才认识不到一天,王安达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他说,既然没让他一起,就属于私事了。
王安达也没有说,只是找了个理由:“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上官蓼“哦”了一声,他不该问的,有点蠢。
“好了,胡姨她让人去备了些菜和酒,待会儿送来,我们去那里吃。”王安达指了指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哦对了,你喝不喝酒。”
上官蓼点点头:“会喝一点。”
之前在宁国,他爹会教他喝一些,说是为了在结识职场官人时可以用到,虽然他并不想结识什么职场官人,但还是学了。
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酒量,大约五杯,过后就不能再喝了,会吐。
过了些时间,几个侍女端了些小菜上来,简简单单的菜式,看着却很有食欲,还有两罐白瓶子装的酒,一开盖,醇厚的酒香四溢。
最后一个侍女上来了,但她手里的不是吃食,而是两件衣裳,浓厚异域风格的衣裳,有些过于夸张。
王安达盯着看那衣裳良久,侍女开口了:“这是夫人令人拿来的,说是让你即刻穿上,看着顺眼,别整日披着件破布,看着难受。”
“那还有一件呢?整两件干什么?”
侍女回答:“给你旁边这位备的,夫人看他生得好,今后也是该常常见着的,顺带挑了件出来。”
王安达摆摆手:“这衣服穿着麻烦,而且太惹眼了。还有给他准备干嘛呢?”他指了指上官蓼,“他能穿得惯么?他们那风格保守,我穿就行了,他还是算了吧。”
上官蓼看着面前华丽到浮夸的衣裳,表示赞同地点头。
但侍女从容地接话:“夫人早说了,大街小巷都是这么穿得,多些少些饰品的差别罢了,你要不喜欢,可以拿去摘了。”侍女目光转向上官蓼,“至于他要不要穿,夫人说了,必须穿的,习惯了就行。”
王安达听后,脸上是大大的“不”字。
最近这些月,他都是穿得胡姨准备的,最近几天才敢换一换穿,他是坚决不会换回去的。
拉扯了半天,上官蓼和王安达还是换上了胡姨准备的衣服,侍女笑着下去了。
王安达一脸的郁闷,朝上官蓼看过来,颇为惊讶道:“你穿着很好看矮,毫无违和感,太好看了。”一顿夸赞过后,他又问道,“觉得穿着怎么样?”
上官蓼微微一笑:“挺……凉快?”
“好吧……”没有听到上官蓼的吐槽,王安达更加郁闷。
但很快,他郁闷的心情又转为了愉快,吃着小菜喝着酒,顺带跟上官蓼聊天。
上官蓼没有动筷,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很不要脸,帮别人干活还吃别人的,现在的活却是一点没干。
王安达看他不吃,心中纳闷:“你怎么不吃?不和胃口?”
上官蓼犹豫几秒,说出了心里话:“我说是要帮你干活的,总不好再要些什么,未免有些逾越了,你能给我这份工作就很好了。”
瞬间,上官蓼感觉周遭安静下来,王安达隔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上官蓼忽然听见王安达没忍住的笑。
他茫然抬头,王安达笑的很开朗,对他说:“你担心这个干嘛?就刚才院子里的人,瞧见没,每一个我都请过吃饭,不止一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原来是这样……
上官蓼“嗯”了一声,低头夹菜,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王安达看着他吃,心情大好,拿了个小杯子倒了点酒,摆到上官蓼面前。
“这酒比较浓,你喝一杯尝尝。”
上官蓼拿起杯子,浅浅喝了一杯,酒香在口中蔓延,混着一点辛辣味,有点呛。
之后,上官蓼就只又喝了一杯酒,没有多喝,他感觉再喝就不行了。
王安达就与他不同,接连喝了好几杯,却仍是未醉。
上官蓼不得不佩服王安达这酒量。
夜已深,有点点繁星坠入银河。
上官蓼扶着王安达走在二楼的道路上,这一走就是心惊胆战。王安达喝得微醉,意识有些飘,但由于本能,他没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走着走着,上官蓼听见了玻璃碎地的声音,想起王安达跟他讲的,这声音怕是得要人命。
随着这声响,王安达一激灵,瞬间清醒,左顾右盼地,跟上官蓼对口型:“发生什么了?”
上官蓼对口型回他:“不知道。”
“咣啷!”刺耳的声音在耳旁回响,又是玻璃碎地。
此刻的王安达有些慌张,不知该怎么做,他是知道那些个贵客的脾性,他们现在过去可能会被牵连。
王安达估测声响离他们不远,应该就在前面的隔间。
不等上官蓼反应,王安达一把拉住他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上官蓼细声细语:“躲这干什么?”
王安达一边扒拉着往外伸一点脖子,一边小声回答:“我想看看怎么了?”
上官蓼:“……”
现在关键不是这个,他们应该想想怎么脱身才对,而不是好奇的打探。
王安达看上官蓼一脸无语,解释到:“我跟你说,如果能打探到发生了什么,那就赚大发了。”
怕上官蓼不信,他还特意补了一句:“上次那个侍女打碎了东西还记得吗,当时我不在,有其他人经过,就躲着偷摸打探,事后把消息卖给需要的人,赚得可多了。”
上官蓼眯眼微笑:“现在不是抱住我们的小命要紧么?”
王安达说:“你不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们就这样躲着看,绝对不会被发现。”
最后还是陪王安达留下来了,王安达说到时候卖消息的银两分他一半,但主要因为这也算是他要干的活,于是勉强留下了。
如果有人路过此地,就会看到两个人趴在柱子上,静悄悄地盯着前方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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