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彼得.帕克同学挂断电话后就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复联大厅。好不容易跑到宴会厅门口，正欲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门却猝不及防被撞开，一大群人蜂拥而出、接踵而来……

被撞飞的小蜘蛛：……？

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宴会厅内又传来如雷贯耳的爆炸。

别扭的西装被彼得脱掉，他躲进卫生间，迅速换上背包里的蜘蛛战衣——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宴会厅内，绿恶魔嚣张地站着，他对面是昏迷不醒的少年与跪在地上的亚裔姑娘，姑娘身前挡着钢铁侠，钢铁侠前面站着蜘蛛侠。

“……你来干嘛。”钢铁侠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他正在努力平息心中汹涌的怒火。

毕竟，哪有人喜欢被抢风头？尤其是对无论走到哪都必须成为主角的托尼.史塔克来说，男孩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正正好好踩进他的雷区。

“史塔克先生，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睡衣宝宝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不放过任何在学姐面前展现男子气概的机会。

然而他肯定没看到，学姐的全部注意力此时都在试探学长是否还有呼吸这件事上，压根儿没空往他身上瞄。

“老家伙，看招！”

蜘蛛侠双手伸出，摆出炫酷的姿势，只听“嗖嗖”几下，黏糊糊的蛛网便缠满了绿恶魔的手脚，借着冲力直接把他粘在墙壁上。

“好耶！”蹲在旁边的宾客见状，终于不再紧张，纷纷为蜘蛛侠的见义勇为鼓掌。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小蜘蛛笑眯眯地背过身去，在大家的注目礼中挥手致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来打911？我们得把这家伙送到NYPD去——”

“那么爱逞英雄，你自己打吧。”钢铁侠道。

隔着战甲都能猜出他在里面翻了个多大的白眼。

景末手指覆在哈利唇上，在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鼻息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顾得上抬头看清周围的情况：逐渐安神定魄的宾客、杵在一边生闷气的钢铁侠、以及……

“嘿，你好。”蜘蛛人的脑袋忽然窜到她面前。

景末一愣，随即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两个内向的高中生蹲在地上，互相打完招呼便尴尬地没了下文。

“……谢谢，呃，谢谢你帮了我们。”

景末的注意力其实多半在墙壁上疯狂扭动身体的绿魔上，他的衣料是蜥蜴一样的绿颜色，此刻身上不知为何渗出水来，湿漉漉滑腻腻，有些令人反胃。

竟然还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幸灾乐祸地合影。

她看了两眼后，觉得不太舒服，便赶紧把目光移回来，“该怎么处理那个家伙？”

“我刚刚已经打给警察局了，他们会妥善处理他的。”小蜘蛛难为情地挠挠头，他视线慢慢移向景末抱着的哈利.奥斯本，“学长——哦不，我是说，他！他没事吧？”

“没有大碍，但我现在得把他送到医院去，所以——”

景末边说边站起身，费力地架起哈利的胳膊。

“我帮你！”小蜘蛛喊。

穿白裙的姑娘动作一滞，慢慢扭过头，盯住睡衣宝宝无辜的白色大眼睛。

“怎么了吗……”男孩迎着他的目光，忽然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真不愧是纽约好邻居啊！”女孩温温地笑起来，“太感谢了！”

“害，谢什么啊，别再说谢谢了，举手之劳而已。”

小蜘蛛把哈利.奥斯本的胳膊架在脖子上，跟景末并排往外走。

“话说你的蛛丝太赞了，看起来真的超级结实。”景末边架着哈利另一只胳膊边随口找了个话题，“所以……嗯，其实我一直好奇，喷丝也是你的特异能力之一？”

“哦，不是的，其实那是我自己调配的。”蜘蛛侠边说着边推开大门，“材料仿照真实的蛛丝，你知道吧，我用了甘氨酸跟丙氨酸，然后把它们放进胶囊里，但比例稍有不同，所以韧性会更大——”

“等等，甘氨酸吗？”景末眉头忽然皱起来，“遇水就溶解了？”

“没错，这确实是它的弊端之一，我最近正在想办法改进……”小蜘蛛说着说着忽然自动闭了嘴。

因为他想起刚刚绿魔衣料湿漉漉的样子，仿佛在夜里淋了大雾，可今晚的纽约月朗星稀气温干燥，哪来的雾气？

该不会……绿魔的战衣有自动加湿的功能？

“糟了！”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在蜘蛛侠意识到自己闯祸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他们身后的木门猛然被轰开。

宴会厅里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座大厅，绿恶魔从里面走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几滴淡红的水渍沾上了景末的白裙子。

景末闻到一股铁锈味，这才意识到那水里掺了血——他刚刚，难道折断了谁的胳膊？是举着手机跟他自拍之中的某个？

瞳孔骤然放大，胃里翻江倒海地一阵恶心。

钢铁侠刚被气走，此刻大厅里能指望上的只有蜘蛛侠一个，于是几个惊惧到抱头痛哭的人大声喊着这位超级英雄的名字。

“蜘蛛侠！”“救救我们——”

“我，我……”男孩的大脑顿时空白。

他该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总归有一天，不熟悉的超能力会被习得，不习惯的蜘蛛服会渐渐合身，每个人都是这样跌跌撞撞地长成了大人。可在这一天之前，是无数个用大小失败为代价换取经验的日日夜夜，他才十六岁，可世界却告诉他，你今天必须要承担这个天大的责任了。

只因为责任落在你身上，你有能力，所以你必须替所有人担着。

“绿魔，”蜘蛛侠只犹豫了两秒，便把哈利交给景末抱着，红着眼睛冲对方扑过去，“我跟你拼了！”

只下一秒，绿恶魔便一把掐住男孩的喉咙，使他动弹不得。

他单手将男孩举起来，看着他在自己手掌里无助反抗，喉咙深处传来低沉的笑声，渐渐放大。

“本来我只想取躲在铁壳子后面那人的性命，可哪知道有这么多傻子非要前赴后继。”绿恶魔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送你们所有人上路啊。”

“救我，救救我！”一只颤抖的手忽然抓住景末的裙摆。

女孩心一惊，低下头便看见趴在地上妆都哭花的女人。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救救我……”

景末看着女人脸上被溅上的斑驳血迹，估计是方才的场面过于凶残，导致很多像她一样的人都断了那条最敏感的神经。

她又抬起头看了眼绿魔，以及被他掐得快断了气的蜘蛛侠，当机立断做了个连自己都觉得快要疯了的决定。

离她不远处的角落里还堆放着装修工未收拾起来的电链锯。

这让景末忽然联想到去年学校组织去野外建木房子的夏令营。

“你抱着他。”景末把哈利.奥斯本一把塞给女人。

绿魔正盯着奄奄一息的小蜘蛛，蓦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

“喂，你！”

只见亚裔姑娘挽起袖子托着电锯，把浓密乌黑的长发甩至肩后，站成一点都不优雅的外八，挡在了女人和几个奄奄一息的伤者前方，表情肃穆凶猛，动作蓄势待发。

“把蜘蛛侠给我放下！”

绿恶魔盯着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会用那东西吗？就怕你连开关都找不到在哪吧哈哈哈哈哈——”

景末没说话，她取下导板护套，左手握环把、右手拉动柄，穿高跟鞋的右脚使劲踩住后把手，手腕向上粗暴地连拽三次启动绳，一气呵成。

只听发动机点火，链条转动，电锯发出“滋啦滋啦”的恐怖声响。

绿恶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去。”女孩身后好多人也都看傻了。

也正是此时，景末瞥见穿金红色战衣的钢铁侠先生终于姗姗来迟，悄无声息地悬浮在绿恶魔身后。

所有看见救星的人同她一齐屏住呼吸。

景末只觉得自己手心与额头都在冒汗，她尽力使自己维持镇定，一步接一步走向绿魔，锋利的电锯不小心碰到了束LED灯串，结果一路火花带着闪电。

此情此景，在外人看来可怖至极——至少他们都觉得这个白裙姑娘像从某部东方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蜘蛛侠放下！”女孩喊。

哪怕绿魔此刻也有点发懵，他犹豫片刻，松开那只掐住睡衣宝宝咽喉的手。

“咳咳！咳咳咳我不行了——”

小蜘蛛从他手里落下来的瞬间，喉咙终于再次灌入新鲜的空气，可未等他缓过神，就被景末猛地推倒至一边，绊了个趔趄。

小蜘蛛：？？？

景末把依然转动的电锯往绿魔脚边狠狠一砸，也朝蜘蛛侠这边闪过来，并一把将他拽得更远。

“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钢铁侠掌心数十倍的光束粒子便向绿恶魔的后脑打去。

绿恶魔分不清东西南北地倒下。

适才抵达场地的特警一拥而上。

“好样的！”周围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众人纷纷为终于摆脱这场意外浩劫而替自己欢呼，况且刚刚这番精彩绝伦的配合说什么也值得明早纽约时报的头条了。

“嘿，你还好吧？”

眼看蜘蛛侠有气无力地往后倒，景末纤细的手臂连忙扶住他的后腰，好像丝毫没觉得这种诡异的性别倒置感有什么不对。

彼得.帕克躺在她臂弯里晕晕乎乎地不想说话，只觉得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大西洋。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托尼.史塔克撤下战甲，走到两人跟前，他的余光正有意无意往景末身上瞄，只是比先前多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我，咳，我没事，我很好，真的！”小蜘蛛依然逞强，他从景末怀里挣脱出来，费劲地举起大拇指。

“可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托尼面无表情道。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得告辞了，”景末恰到好处地退出谈话，她伸手指了指身后依然昏着的哈利.奥斯本，“他还需要看医生。”

“当然，当然。”托尼儒雅地点点头，“谢谢你今晚的挺身而出，勇敢的小姐，奥斯本先生的医疗费由我出，我还会另外给你安排专程司机——”

“……不必。”

女孩下巴微微扬向不远处几个此刻情绪极不稳定的客人，眼神淡漠得像块坚冰，“您今晚要处理的事情恐怕还很多呢。”

她强迫自己别去看方才那可怜受害者的血泊，今天的经历让人后怕，不知今晚过后，又会有多少人跟她一样此生都不愿再踏进复联大厦半步呢？

似乎听懂了女孩语气中的讽刺，钢铁侠知趣地闭上嘴。

的确，这里是复联大厦，全世界安保最严密的地方、无数人心中“安全”的象征——而今天的躁动却多半因他而起，并且他没有保障好所有人的安全。

可就在此时，满屋人都不约而同听见计时器的滴答声。而那声音的来源，就是已经被赶来警员拖出门外的昏迷的绿恶魔。

俄顷，绿魔的衣服里飞出一支自动定位的锋利箭头，它笔直地指向托尼.史塔克。

不幸的是，此时景末恰好站在他身前、与他形成一条直线的角度。

“小心！”原本镇定的人群今晚第三次爆发了慌乱。

景末猛地回头，看见那只箭头已经要抵达她的胸骨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

恍惚中，她感觉到身后的托尼正向自己奔过来，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剑锋已经擦过她的皮肤，正要穿透她的肩骨。

景末恐惧地闭上了双眼。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在被眼皮所遮盖的黑暗里，她的血液依然温热，她的呼吸依然鲜活，她所感受到的依然只是箭头划破她肩膀表皮的刺痛感，再无其他。

发觉出不对劲，景末疑惑地睁开眼睛——

那只箭头竟然悬在了空中？！

景末：？？！！

差点进了鬼门关的景末小心翼翼碰了下那支箭头，它便直接落到地上。为了防止它再引起祸患，她便用脚将其碾碎。

紧接着，她忙抬头去看史塔克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正以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面部却没有丝毫的动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史塔克先生你你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依、然、没、有、反、应！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景末忽然觉得恐慌，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似乎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

她回过头去看其他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样停住了，除了她！

*

完了完了完了。

有那么一会儿，景末甚至对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本质上的怀疑：难道整个宇宙都是假的，现在大家集体出现了bug？

那自己此刻行动自如、内在意识充沛丰富又如何解释？

——不，这绝对不是什么宇宙阴谋论。

景末手脚冰凉，一个可怕的事实闪进她的脑海——是人，可以是妖精、是外星人、是女巫，总之肯定是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他或她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魔法，把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定格得千奇百怪。

这间宴会厅里，除了刚才被拉出去的绿恶魔，还藏着另一位反派。

所以现在怎么办，逃跑？

景末咽了咽口水，把这个想法否决。无论那家伙此刻藏匿在哪儿，她笃信自己已然被盯上了，她已经逃不掉了。

眼下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面对疾风吧。

女孩攥紧拳头，仰起头，高声发问：“有人吗！”

几秒钟后。

“……有啊。”

是个男人？景末一愣。

与想象中鬼魂嘶哑的鸣叫或怪兽的勃然咆哮不同，回应她的声音软糯盈耳，微微颤抖，温柔到让她在那一刹产生了种奇妙的错觉。

湖水深蓝，潮汐涌来，感性冲破理智，某种早已逝去的情感冲破无数漫长的日夜与疯狂的梦境，在永夜中熠熠生辉。

——嗯？我在想啥呢？

回过神来的景末恨不得照着自己的脸来一拳。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刚刚那个声音并非以空气为介质进入她的耳朵，而是顷刻间出现在她的脑海，紧接着蔓延开来。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个男人在她脑子里说话啊！

2021.5.2 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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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