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环视一片狼藉、哭声渐弱的膳堂,清了清嗓子:“所有人清退,就留下夫人们,我们关起门来说些私房话吧。”
文王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给夫人们一个交代了——
再不熄熄火,后院只怕就要被烧光了。
再捣浆糊,自己也会被捣成浆糊的。
身为周易的创造者,文王对女人以及时机的把握远远超出常人。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语气沉缓,透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诚恳:
“这两年,委屈诸位夫人了。姬昌在此,谢过。”
言辞恳切,伴随着几滴清泪适时滑落。
“哇——”这一下如同号令,夫人们的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
人心便是这般奇妙,听冷言冷语时落泪,听得暖语温言时,那眼泪反倒更收不住,愈发汹涌。
文王让她们尽情地哭,像开闸般奔泻。深知此就像大禹治水,要泄洪,不能堵水——娶了二十四房夫人的西伯侯,肯定是最懂女人的。
“夫人们,”文王抬了抬脚,靴子里咕噜作响,再看着水里还飘着呕吐物,一阵犯恶心,“要不,我们爬到桌上说?鞋子里面都是水,真难受。”
二十五个人笨拙地爬到二十五个桌上,显得很滑稽。
有了爬桌子这个动作的打扰,显然哭得不那么厉害了,夫人们继续酝酿感情,此刻远远没有到该收工的时候。
文王抓住这个小间隙,赶紧开始了他的正题:
“我想让小震震出去游历,你们看多久呢?”
这句话一出,像一把无形的手,瞬间拧紧了所有泪闸。二十四位夫人坐在二十四张桌上,面面相觑,目光穿梭交织,无声地交换着心思。
静默持续了足有半晌,终于,一声呼喊如同约好般同时爆发:
“一辈子可以吗?”
四十八道目光骤然聚焦于文王身上,锐利如箭,仿佛要将他钉死在身后的墙壁上。
文王却浑不在意,轻笑出声:
“呵呵……可以啊。不过,先一年如何?以小震震的长速,一年也就差不多成人,没准就懂事了呢。”
四十八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二十四位夫人瞬间完成了对视,达成了空前的一致——机不可失!不能迟疑!好不容易赢得的胜利果实必须固定住!
“最少一年!”二十四张嘴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声势惊人。
如此齐心协力的景象,自文王迎娶二夫人以来,堪称破天荒头一遭——自从娶了二房,文王就深刻地感受到了“一山不容二虎”的深刻含义:这二虎一定是指两只母老虎。
但是文王就不是一般人,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口气娶了二十四房,对母老虎的习性可谓了如指掌。
“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能让这群母老虎泯灭天性、结盟至此啊!”
文王心中暗叹,竟也泛起一丝酸楚。
“只是……”他故意拖长了音,清了清嗓子。
二十四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老东西要反悔?断然不可!”
“只是什么?!”二十四个声音拔起,如同二十四把唢呐同时炸响,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文王倒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但是以小震震的性格在外面游历一年,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你们也知道我的原则,亏待谁,也绝不能亏待了百姓。该赔的,一文钱都不能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他抬手虚指四周,痛心疾首:
“你们也看到今天这二十四院如同遭了天灾,灾后重建就要钱。咱这君属大院能有多大?把他放出去,万一掀起滔天巨浪来,那得要赔多少钱?咱国库虽然殷实,但是不能用在这上面——这说白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啊!可……”
文王好险一口气接不上来,自己揉了半天胸口:“……可、可、可老夫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啊……”
文王捶着胸口,拉长哭音:“与其到时候辜负了百姓,不如……咱们再忍忍?”
“不行!”夫人们异口同声,她们早就料到文王这个老狐狸要打退堂鼓:“不就钱吗?早说啊!我们有!”
五夫人率先扬声:“我们家不差钱!”
六夫人立刻跟上:“我们家钱不差!”
七夫人不甘示弱:“我们家钱多得成灾!”
八夫人傲然道:“我们家钱堆着发霉,天晴都得搬出来晒!”
一提到钱,夫人们一个个都挺起胸。知道的,这是在比家族实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比罩杯。
最后,“钱三强”浮出水面——
九夫人语带矜傲:“我娘家经营茶庄、布庄、酒庄、饭庄,堪称周国首富。”
十夫人淡然一笑:“诸位姐姐见笑,我家恰是做钱庄生意的,最不缺的便是这钱哦。”
十一夫人嘴快,带着几分炫耀:“切,你们家都落伍了!我们家倒卖私盐,利润可高了……”
文王眼睛一瞪:“眼下朝廷就在抓倒卖私盐呢。”
十一夫人吓得猛一缩脖,赶紧捂嘴,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她知道文王这个人执起法来,是六亲不认的。
没有想到,文王一反常态:“今日只论家事,不论国事。”他就此打住,“今天只谈小震震放出去的赔偿问题,到时候还要烦请各位夫人慷慨解囊啊……”
“没——问——题——”二十四人异口同声,把胸脯拍得山响。
其中拍得最用劲儿的,就属十一了,好险把胸给拍平了——
她为刚才的口无遮拦心悸不已,拼命表现方能内心稍安。
文王看着夫人们一反常态地大方,内心直乐:成了!哈哈……
二十四宫手拉手,肩并肩,走出膳堂,去跳广场舞来庆祝一下!
文王继续坐在桌上唉声叹气……
——忍住了,忍住了,哪怕忍出内伤……就怕有哪个夫人会回头看一眼……
※ ※ ※
资金问题迎刃而解,文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可另一重忧虑爬上心头:小震震过两日才将将满三周岁!如此小小年纪,便要闯荡江湖,让他这老父如何能放心得下?
这话他也只敢在肚子里翻腾,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若叫那二十四宫的夫人听了去,岂不要笑掉大牙?
“呵,到底是谁惹谁,谁怕谁,谁是谁的菜,侯爷您怕是傻傻分不清了吧!”
——文王甚至能清晰地脑补出她们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可他终究是按捺不住那份担忧:
“本事再大,终究涉世未深,他哪里晓得江湖险恶?必须得有个可靠的人看护才行。可这个人……又该是谁呢?”
“啊呀!”文王猛地一拍大腿:“吴不知!”
这念头如同触动了某个连环机关,脑子里“叮叮当当”地蹦了出一堆理由……
“吴不知可是第一个抱小震震的人啊!我还是从他怀里接过来的哩!可见感情基础深厚!”
“云中子仙长不是曾言,他与小震震有缘吗?可见还有历史渊源……”
“吴不知熟知各地人文地理、风土人情,是个顶好的向导,有他小震震至少不会迷路……可见极具指导意义!”
“吴不知情商极高,伺候得编纂地方志的那两位老儒舒舒服服,我每次出巡也最爱带他。可见还能提供现实意义与情绪价值……”
……
吴不知应召而来,一听是这桩“美差”,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雷震子把王子们玩惨,甚至都玩出了动物属性来,最后千挑万选,竟选了一只猛虎作玩伴,这事情早就不胫而走……
自然也传到了地方志办公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不知还莫名冒出自豪感来:“想当年,小王子可是我抱给侯爷的!那时候他还光着屁股……”
两个老眼昏花的老儒,也忍不住戴起老花镜,多瞄了他两眼。
可是陪现在这个恶名远扬的大魔王,吴不知哪有这个胆!CPU飞转……
“怎么……就挑中我了呢?这算不算伴君如伴虎……”
“这岂不是等于要我同时伺候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我得想个法子赶紧跑啊……”
迎着文王那殷切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吴不知一边磕巴,一边飞速地在脑子里搜刮推脱之词:
“侯爷,能得此重任,实乃微臣天大的荣幸,臣……臣求之不得!只、只是……臣眼下正忙于《周国地方大志》的编纂,正值攻坚阶段,两位老先生呕心沥血,体力不支,每天需要微臣亲自掌勺,增加营养,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文王挑眉:“你什么时候又当了厨子?”
吴不知忙道:
“微臣是为了让两位老先生能更好地发光发热,才自学了些厨艺,确保他们吃好喝好!侯爷,臣烧的菜还真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可以,自然可以。”文王从善如流,随即话锋一转,
“既如此,便让那两位老先生好生休养些时日,编撰之事乃百年大计,急不得。让他们先歇上一两年,待你陪小震震游历归来,再接着写也不迟。”
“……歇、歇上一两年?”吴不知瞠目结舌,“侯爷,这……这项工作竟如此不重要吗?”
文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其实真没那么紧要。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总得设个闲职才能将你留下来。你应该知道,我西岐,是不养闲人的。”
吴不知心有不甘,做最后挣扎:“侯爷,臣……臣近日正在相亲……”
文王闻言,面露诧异:“嗯?我不是早已说过,你此生情缘已了吗?”
“这…这不会是真的吧?”吴不知险乎哭出声来,“臣那三世前的孽缘呢?您说她投胎去了。这算起来……如今也该是个三岁大的女娃了吧?”
文王好险没站稳,扶住桌案,瞪了吴不知一眼:“三岁的小娃娃你都惦记上了?吴不知,你还是个人吗?”他掐指细算片刻,摇了摇头,“她……尚未出世。”
“啊——!?”吴不知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文王语气平淡,缓缓说道:
“这些年殷商之地战乱频频,死的人太多了!要投人胎,都要摇号排队。什么时候能排上,能不能排得上……这都是个未知数。”
吴不知闻言,双眼一翻,直接哭晕了过去。
吴不知二度返场,三人组正式形成。
吴不知烧得一手好菜,这样的男人谁不爱?为什么偏偏没有女人爱,只能用命运来解释了。
注意:吴不知做菜这个线索是贯穿始终的超长掌纹线,又名通贯掌。据说通贯掌打人特别疼……
又发散了,跑远了。抱歉,打扰,继续往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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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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