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听闻要外出游历,雷震子就兴奋得不行,天天嚷着要出发。
因此,文王一直压着没把吴不知带来——真带来了,只怕根本等不到中秋。
文王看重中秋,不仅因是团圆节,这同时更是小震震的生日。到了这天,他就整整三周岁了,开始向四岁迈进了。回想这一路,文王百感交集,几乎想哭,甚至……
胸口有种熟悉的胀胀感袭来,吓了他一跳。
中秋当日,文王终于将吴不知带来了,和月饼一起——权当是一份生日礼物。
吴不知见到雷震子,不由一愣——
好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仿佛又看到四年前自己怀中那个婴孩的模样,依旧那般可爱漂亮,如今更添了几分英气,还有几分慵懒……
此时,雷震子正托着下巴,躺在大猫软乎乎的肚子上——大猫斜躺着,主动把肚皮摊平充作气垫床,如今它肚里有了货(当然,气还是有的),躺上去格外舒服。
这……就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王?
吴不知怎么也无法将两者对上号。
雷震子强忍住兴奋,继续装慵懒(实则引擎早已轰鸣,恨不得立刻弹射出发),懒洋洋道:
“来了?老吴?我用人很挑的,玩不玩得起啊?一视同仁,都得过关试试。对吧,大猫?”
大猫用爪子托着腮,眯缝着眼,连连点头——俨然一副大师兄,至少是过来人的派头。
不待吴不知回神,雷震子“哈”地一声怪笑,跃至半空。
文王掩面,不敢看——他也不知儿子下一秒能玩出什么花活。
只见雷震子落下时,精准地一把揪住吴不知后颈那堆肥肉——他刚才装慵懒时,早就瞅准了这处宝地。
他单手挥舞吴不知,宛如摇动一个巨大的骰子盅!
吴不知凄厉的惨叫响彻大院。
“啪啪啪——”所有门窗瞬间关死。
一个奇景发生了:吴不知的大胖脸在剧烈晃动中,皮肤下仿佛充气般鼓胀起来,面部如猪腰子般皱缩抖动,五官竟开始飘移!
眼、眉、鼻、嘴在脸上滴溜溜乱转!
此景连雷震子和大猫都大为惊奇。
大猫“嗖”地跳起,眼睛瞪得似灯笼。
刚从袖缝偷看的文王赶紧紧闭双眼,心下暗叫不好,只能默念菩萨保佑,千万别把吴不知给玩儿死了……
嘴上却出言鼓励:“不知,你受苦了,挺住!挺住了……很快……很快就过关了……”
雷震子大喝一声:“晴天霹雳翻江倒海大摔碑手——开!”
说罢将吴不知往地上一按!再看时,吴不知的脸已揉成一团,双眉、双眼,加上鼻子和嘴巴聚拢一处,活脱脱一枚骰子上的五点!
雷震子兴奋拍手,没想到即兴发明效果如此卓著:“老吴,你可以啊。过关!”
大猫两个爪子啪啪拍地——这是它独有的鼓掌方式。
吴不知一翻身,“哇”地吐了一地。
“没事儿,没事儿,”文王出声安慰,“不知啊,赶紧再吃两个月饼填填肚子。”
雷震子皱了皱眉:“老吴啊,还不行,得多练。”
吴不知一听,脑袋一歪,直接昏厥过去。
※ ※ ※
“爹弟,你不是说,见到陪护的人,就能出发吗?”
没想到,没有熬过一个时辰,雷震子就嚷着要走了。
“又是中秋,又是你生日。明天不行吗?”文王瞪了儿子一眼。
雷震子原地空翻:“爹弟,我心里像爬了一百只蚂蚁!好痒,好痒,一天都等不了!”他又连翻数个空翻,“痒得受不了啊,爹弟!”
他像个绣球般在空中滚动不休。
文王:“好歹晚上一起赏个月,嫦娥姐姐一年才来看我们一次。”
“到底是她赏我,还是我赏她?一年才来赏我一次,我凭什么要赏她这个脸?”在空中滚动的绣球里传来反驳声。
文王一愣,继而感叹:“有慧根啊,言语中暗藏机锋。圆缺离合本是常态,倒是我执着了。”
文王:“好了,别转了。我看着头晕,一年到头吃一次月饼,你别让我吐出来。”
吴不知已然撑不住了,他“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可惜了刚吃的两个月饼啊……”
文王苦笑:“没事儿,和他多处几天你就习惯了。也不知这小子哪来这无穷无尽的精力……”
说到此处,文王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手下意识在胸口掂了掂,骄傲地笑了笑——他心中自有答案。
他又忽觉不对,立即收住笑容,生怕被人看出他的心思。习惯性地抬手摸向如今茂盛的胡子辫子,又突然心念一动——
“这接下来的一年里,小震震再不能帮我梳辫子了,唉……”
“小震震这般好动,每次抓住我,梳小辫的时候却能做到那么耐心……竟还引领了西岐风潮……”
文王心里一阵酸楚……
一时间,心中泛出不知多少话要叮嘱……
文王、雷震子与吴不知,倚靠着大猫柔软的两侧肚皮说话。
文王与雷震子靠在一边,有着说不完的‘我靠’……
“我靠……”
“我靠……”
……
吴不知听得似懂非懂,只觉这父子间的暗语高深莫测,病恹恹地斜瘫在另一边,眼皮开始要打架——吴不知越躺越觉得舒服,越躺越觉得大猫的肚子妙处无穷。
这大猫身上不掉一根杂毛,肚子上绵绵软软,还带着体温,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自带催眠的功效。稍不留心,就要睡着。
突然传来文王唤他的声音:“不知啊,小震震长身体,运动量又大,吃饭务必管饱。”
“是,微臣明白。”吴不知挣扎坐起来,勉力应答。
“你俩这一去,赔偿定然少不了的。莫付现钱,小震震饭量大,金银需随身带足,绝不能饿着他。至于赔偿,只需记下,送至当地州府,他们自会处置……”
“自然,不会让州府承担。他们会报至西岐,最终由朕……呃,自会有人埋单。至于这人嘛……你就不必问了。”
“我已吩咐各地府衙,不得干预你等,既不可扰民,也无需官员迎送。”
“吴不知善于照料,通晓地理人情,是我给你精选的最佳人选,一切事务都要听他的安排啊……”
文王又道:“给你们一辆马车,但仍不可多带金银,以免歹人见财起意,最后伤了性命……”
吴不知自觉该表态了,挣扎着拍胸脯:“侯爷放心!微臣拼死也护小王子周全!”
文王:“朕是怕伤了歹人的性命。”
“啊?”
文王:“歹人也有父母子女,往往只是一念之差。歹人,也是朕的子民啊……”
文王沉默良久,忽然起身,前行两步,竟朝着三人屈膝欲跪!
大猫吓了一大跳,猛地跳起,将背上二人摔了个狗吃屎。
吴不知见状大惊失色,连滚爬起跪下磕头:“侯爷!您这是为啥啊!这是要折煞小人,折小人的寿啊!”
文王神色肃穆,拜了一拜:
“朕这一跪,并非为你等,实是担心……不是担心你们,是担心朕的子民啊!朕身为一国之君,百姓都是朕的孩子。朕是替朕的子民,求你们了!”
吴不知脸贴地面,动也不敢动,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文王目光死死锁住雷震子。雷震子似被感染,也跪下来:“爹弟放心,既然他们都是你的孩子,我定会像对哥哥们一般待他们……”
文王只觉心口一痛,好险一口血喷出来,身体一侧,好险倒了下去:“你那些哥哥们都被你折磨出动物属性了!求你饶了朕的子民吧……”
雷震子赶忙扶住文王,见爹弟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急忙答应:“爹弟放心!我答应你就是!绝不动老百姓一根汗毛!”
文王:“朕……还是放心不下……”
雷震子:“我保证!要不写个血书……可我不会写字啊……”
文王立刻好了,利索坐起:
“可以了,可以了!血书不必,有这份心便足矣……不动手是最基本的。也不许随地吐痰!尤其你的痰,威力太大了!不许朝着人吐,也不许吐小动物!你看看大猫,动物也是好朋友,是不是?”
大猫赶忙用爪子拍地表示强烈赞同,却突然发现自己不小心拍死了一只蚂蚁。
它盯着被拍扁的蚂蚁尸体,整个虎都僵住了……
一丝愧疚和伤感,在心头袅袅升起……
文王瞅着发愣的大猫:
“你也不许放屁!你屁的威力只怕还在小震震的口水之上,非但扰民,更破坏环境。小心日后人人叫你‘屁精’来着。”
文王舒了口气:“好了,交待完毕,你们出发吧。”
吴不知:“啊?这就完了?”他腆着脸,“侯爷您也对我关照两句吧?”
“没啥可关照的,走吧。”
吴不知很是落寞:“这般不受重视么……”
“既然你非要,那就交待一句:不许随地大小便。”
吴不知:“……啊?”
雷震子投来鄙视的目光:“我一岁时,爹弟就教过我了。”
文王突然想起:
“对了,最紧要一事忘了交待你:他两个若不懂事犯了错,统统记在你账上!包括——随地大小便。”
“啊?!”吴不知还是硬着头皮表态,“侯爷放心,臣定看好他们,绝不让他们随地大小便。”
随地大小便,记住了,以后要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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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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