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天脸色一肃。蛇毒!这可不是小事!她立刻让虎子坐下,仔细检查伤口,询问被咬时间、蛇的样子。
“是土婆子,灰不溜秋的,三角脑袋!咬了有一顿饭功夫了…” 虎子爹急声道。
温天的心沉了沉。蝮蛇毒性强,必须尽快处理。她药箱里没有现成的抗蛇毒血清,只有她根据赤脚医生手册和后世知识,冒险尝试自制的、用本地几种解毒草药提纯的简易抗毒药粉,效果如何她心里也没底。
“沈槐,把咱们上次晒的七叶一枝花、半边莲还有那个蛇倒退的根,都拿来!快!” 温天语速飞快,同时拿出手术刀和小刀片,在油灯上烧红消毒。
沈槐二话不说,转身从墙角一个密封的陶罐里取出晒干的草药,又飞快地找出捣药罐。
温天用布条在虎子手腕上方紧紧扎住,延缓毒素扩散。然后用消毒后的小刀片,在蛇牙伤口处做了个小小的十字切口。“虎子,忍着点!” 话音未落,她已经俯下身,用嘴对准伤口,用力吸吮毒血!吸一口,吐掉,再用清水漱口,如此反复。这是最原始也最危险的办法,但她别无选择。
吸出部分毒血后,伤口流出的血颜色变浅了些。这时,沈槐已经将几味解毒草药捣成了粘稠的糊状,散发着浓烈的苦味。温天接过药糊,厚厚地敷在虎子的伤口和肿胀的手臂上,用干净布条包扎好。又拿出她自制的“抗毒散”,用温水化开,捏着虎子的鼻子硬灌了下去。
“虎子爹,今晚别走了,就在这卫生所守着。我得观察,万一发烧抽搐,立刻叫我!” 温天神色凝重。她让沈槐在炕的另一边铺了点干草,让虎子躺下休息。
这一夜,温天几乎没合眼。她守着虎子,隔一会儿就检查他的体温、意识、肿胀情况。沈槐也默默陪着,不时添点柴火,让屋里保持温暖。后半夜,虎子发起了低烧,哼哼唧唧。温天又给他灌了一次药散,用冷毛巾敷额头。直到天蒙蒙亮,虎子的体温降了下去,肿胀的手臂也开始缓慢地消退,小脸恢复了点血色,温天才长长松了口气。她知道,最危险的关头算是过去了。
虎子爹看着儿子好转,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都红了,对着温天和沈槐不住地作揖:“温医生!沈队长!你们是俺家的大恩人啊!这混小子的命是你们捡回来的!”
“孩子没事就好。” 温天疲惫地笑了笑,“回去后伤口别沾水,按时来换药。记住教训,别再去掏那些洞了!” 她不忘叮嘱虎子。
虎子蔫蔫地点点头,看着温天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崇拜。
类似的事情,在温天的卫生所里几乎天天上演。
有时是春梅抱着发烧咳嗽的小闺女过来,温天一边用听诊器听诊,一边逗弄着孩子,顺手把一块自制的、加了蜂蜜和川贝粉的秋梨膏塞进孩子嘴里,小家伙立刻忘了哭闹,咂巴着小嘴。温天再开点简单的草药,叮嘱春梅回去熬水喝。
有时是队里干活摔破了头的汉子,血流满面地被扶进来。温天动作麻利地清创、缝合(用的是煮过的缝衣针和桑皮线),敷上自制的止血生肌散。沈槐则在一旁默默地递上干净的纱布和热水。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咧着嘴笑:“温医生手真巧,缝得比县医院那大胡子大夫还齐整!”
有时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捂着肚子佝偻着腰进来,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便秘好几天了。温天会温和地询问饮食情况,然后拿出晒干的番泻叶或火麻仁,仔细包好:“王奶奶,这个拿回去泡水喝,一次别放太多。平时多吃点红薯,多喝温水。”
更多的时候,是冬日里围在卫生所炉火边取暖的村民。大家喝着沈槐用大铁壶烧开的、放了点炒大麦的热水,闲话家常。谁家婆媳拌嘴了,谁家小子相亲了,队里开春要种啥新品种…温天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关于卫生习惯的建议,比如别喝生水,饭前便后要洗手。起初大家不当回事,后来看到温医生自己坚持,而且她家的双胞胎确实比别家孩子少生病,渐渐也有人学着做了。
沈槐通常沉默地坐在角落,手里要么在编筐,要么在给两个孩子缝补小衣服。她不参与闲聊,但村民们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甚至会在说话时,下意识地看看她的反应。当温天忙着照顾哭闹的孩子时,沈槐会自然地起身,接过孩子轻轻拍哄。村民们看着这个沉默寡言、却把温医生和孩子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沈队长,眼神里的敬畏渐渐掺杂了更多的理解和接纳。尤其是那些被温天救过命的家庭,更是对沈槐多了几分亲近。
日子就在这看病、唠嗑、带娃、忙活的循环中,踏实地向前走着。温天用她的医术和仁心,一点点融入了这片黄土地,成了小柳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沈槐,就像她身后那棵沉默的老槐树,用她无声的方式,支撑着温天,守护着这个由她们共同建立、在艰难岁月里顽强生长的小家。
灶膛里的火映着温天专注配药的侧脸,也映着沈槐低头缝补时沉静的眉眼。炕上,吃饱喝足的沈安和温宁并排躺着,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婴语”。窗外,寒风依旧呼啸,但这间小小的、充满了药香、烟火气和生命力的土坯房,却温暖得如同春天提前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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