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母妃?”
高贵妃听到耳边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然后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太子。
“母妃,您终于醒了。是儿臣不好,一定是儿臣给母妃送的花有问题,才导致皇弟没了的!”
高贵妃听到这话,这才感觉下身疼痛,随之疼痛愈发明显。她不敢置信去摸肚子,摸到了与往日不同的触感。
“本宫的……肚子呢?啊?本宫问你,本宫的肚子哪去了?”
太子只是一味的哭。
高贵妃烦不胜烦。
听到御医说她中了毒,而小皇子早几日就胎死腹中,半个时辰前才被取出的话。高贵妃当下歇斯底里。
怕陛下贵妃追责,御医不敢扔了死胎,这会儿贵妃坚定说御医骗她,御医就将死胎用托盘托着,拿来给贵妃瞧。
八个月的胎儿,已如刚出生婴儿般,此时就像块肉被搁在托盘里。
只瞧一眼,只是个睡着的小婴儿,细看就会发现,胎儿是断手断脚的,脑袋还别在背后。死胎过大,御医已尽可能完整的将死胎取出。
死胎很明显是个男婴。
高贵妃只瞧一眼,痛哭声戛然而止,直接晕了过去。
高贵妃再醒来时,太子仍旧在床前陪着。
太子上前抱着贵妃,一味自责:“母妃,是儿臣的错,要怪您就怪儿臣吧。只是别再哭坏了身子。”
太子说着,小珍珠又簌簌而落。
高贵妃又哪能忍得住,她落了两个时辰的泪,太子便陪了两个时辰。往常,太子在跟前早被她赶跑,但今日,高贵妃并没这样做。
太子还在絮叨安抚:“母妃失去了弟弟,可还有儿臣。日后儿臣会代替弟弟,好好侍奉母妃的。儿臣也长大了,不会辜负母妃的期望。”
高贵妃抬起红肿的眼望向太子,这些年来,她好像没有正眼瞧过太子。
高贵妃突然发现,她的身边好像除了太子,再无他人了。
一时,母子俩抱头痛哭。
...
御医说贵妃中了毒,但具体什么毒,却是始终找不出来。
而太子一味说是自己摘的鲜花害了贵妃,但贵妃知道肯定不是呀。鲜花要有毒,怎可能种在御花园?又怎可能刚好被太子采了?
大家都知道,那肯定是太子太过害怕被责怪,才会慌乱认罪的。这种事,太子以前可没少干过。
许是有太子在身旁宽慰,在休养了两个月后,高贵妃精神好了许多。
太子这两个月,也不再做灯笼摘鲜花,真如向贵妃保证的,认真读书习武。这习武虽还在蹲马步阶段,但读的书不少。
太子记忆力也好,如今又能鼓起勇气去向朝上几位大臣请教,竟像是短短两个月从不懂事的小孩一下长大成人了。
高贵妃逐渐好转时,陛下的病却急转而下。
陛下如今连上朝都没法上,每睡半个时辰就会犯一次惊厥,白日则目赤心慌,手抖脚抖,就连站着都费劲,别说上朝了。
御医诊断陛下得了“郁症”,还是最严重的那种。只能休养生息。
奈何身为陛下,又怎可能真的不被打搅休养,一旦大臣拿着折子来找他,陛下的病症就会更严重一点。
久而久之,朝上有人提议让太子监国。
被太子讨问过的好几位大臣都一致同意。表示太子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表示太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太子了。
几位大臣都是大越朝的中流砥柱,纷纷开口后,大家知道没别的更好的选择,自是都往一边倒。
高贵妃还头疼想着怎么才能让太子被朝臣接受时,就听闻朝臣们跪在式乾殿,求陛下同意让太子监国。
惊喜来得太突然。高贵妃比谁都更希望太子登位,既然朝臣们给力,她于是趁热打铁,也去了式乾殿和陛下谈判。
隋皇躺在床上,正被人架着喂水,他刚被一帮子大臣气到,此时手更抖如筛糠。
高贵妃进去时,还没瞧见陛下的人,就被牙齿磕碰碗边的声响吓到。高贵妃强装镇定,走上前,接过宫婢手里的碗道:“让臣妾来服侍陛下吧。”
高贵妃用勺子舀了水递到陛下唇边,就见陛下嘴缓缓张开,张得越大,嘴唇抖得越厉害。牙齿磕上勺子,高贵妃眼瞧着勺子被他磕出了一个缺口。白色瓷片顺着勺子的水一同进了陛下的嘴里。
高贵妃心惊胆战瞧着,见陛下咽下去,也没任何不适后,适才放下心。
高贵妃声音轻轻柔柔传来:“陛下,臣妾听闻朝臣们提议太子监国?陛下如何想?”
陛下摇个头都能抽搐半天。
“臣妾比谁都更了解陛下为何不答应,臣妾和陛下一条心呢。”高贵妃叹口气,“可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如今无法上朝,要是这几日陛下身体能痊愈还好说,就怕陛下的身体还需调理一阵子,那大臣们着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许多朝政还需要人帮着陛下处理的。陛下以为呢?”
陛下憋红了脸,才忍着不咬到舌尖,囫囵吞枣道:“不……不行。太子他……他身体不行!”
陛下还是怕,一旦太子登位,那太子活不了两年,到时高腾必取而代之。他必将成为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
陛下含糊不清,又说:“汝……王,让汝王进京,朕……要见!”
汝王?!
陛下话没说全,但高贵妃知道陛下要见汝王是为什么。
汝王是陛下唯一亲弟,只因跛脚,被先皇视作不详,自小送出宫外养大。比起膝下寒酸的陛下,汝王可是生了十八个大胖儿子。
汝王世子青岚不仅龙章凤姿,还聪慧灵敏,被当地誉为神童。当地百姓不少还惋惜,要汝王当了陛下,青岚世子就是太子,那他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好过得不得了。
陛下摆明了宁愿不要自己亲儿子当太子,也要扶持别人家的儿子。
高贵妃眼底闪过寒芒,转而又笑开,只作听不懂:“陛下是说让大臣们好好教导太子?放心,臣妾也会督促的。陛下不知,太子如今和从前可不同了,太子长大了。”
陛下瞪着铜铃大眼瞧高贵妃,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手指指着高贵妃,一个字吐不出来。
高贵妃瞧着桌几上破了口的勺子,想着要不要再给他喂几口水。
就在这时,陛下开始咳嗽,一声比一声激烈。
高贵妃忍着恶心,取出帕子递到陛下唇边,结果陛下没接,她刚打算起身让开,让宫婢来接替她。随着陛下一声剧烈的卡着痰的咳嗽,高贵妃只觉帕子一热,她竟瞧见满帕子的猩红,而猩红中还带着半块小拇甲盖大小的瓷片。
她下意识手指收拢,将帕子拽在手心,又和宫婢道:“陛下吐血了,快请御医!”
御医诊断告知,陛下的病更严重了。
陛下话说不了,字又写不了。关键还吐了血!是个人都要怀疑陛下是到了弥留之际。
这种情况下,按以往惯例,那当然是太子顺理成章监国。一旦陛下驾崩,太子理应顺理成章登位。
陛下病重,太子自当要去侍奉陛下。
太子到式乾殿时,就见陈县公和光禄大夫几个陛下的心腹大臣正吵吵着要见陛下,但不知为何,门口站着一排的禁卫军和诸宫人,拦着不给他们进。
众人见到太子,忙求太子:“太子殿下,我等要见陛下,怎的就不能见了?贵妃凭什么不让我等见陛下?”
太子看向陛下的随侍卓公公:“这是母妃的意思吗?”
卓公公恭敬回话:“御医说陛下喜静,尽量别打扰到陛下,贵妃娘娘这才下的令。”
太子又问众臣:“敢问诸位大人有何事要见陛下,本宫可代劳。”
陈县公等人当初是站陛下一边,极力反对太子的。如今,要不是尚书令和左相他们坚决拥护太子,他们人寡不敌,必然是坚决反对的。
且不论高腾有没机会,就说当初他们一意孤行反对太子,又得罪了高贵妃,等到太子登位,高贵妃成了太后,他们保不准就要被穿小鞋,这官场迟早混不下去。
早在之前,第一次传出让太子监国的消息时,他们这群陛下的拥护者就聚在一起讨论过。陈县公就说起半年前,三皇子去世后不久,陛下和他说的话。
当时高贵妃还没有怀小皇子。陛下说要过继汝王世子。这事在贵妃怀孕后,自是无疾而终。
如今高贵妃小产,小皇子不保,太子天资一般还病弱,陛下定然不会同意太子。陈县公就想问问陛下是几个意思。
但陈县公带着几位大臣,来了好几次,都被陛下不宜被打扰为由拒之门外。
这几日,陈县公越想越不对劲,就联合了朝中更多的大臣,来堵式乾殿的门。这回他们打定主意,不见到陛下绝不离开!
听到太子说要代他们传话,陈县公他们当然不能同意啦。他们和太子可是仇敌,总不能告诉太子,他们想说服陛下扶持汝王世子,好替换掉他这个太子吧。
陈县公等人便当下拒绝,只说:“多谢太子殿下,但不必了,老臣等有要紧事想和陛下亲口说。还请太子殿下和他们说一说,容臣等进去片刻。老臣等只需半炷香即可。”
莫骄听到这话,转头又看向卓公公:“半炷香也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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