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公公为难：“这……”太子如今虽是监国太子，但毕竟他的主人还是高贵妃。他可不想落到高三全那厮的下场。

莫骄：“卓公公放心吧，本宫会陪着诸位大人一道去见陛下的。”

卓公公又想到眼前的太子可不是当初的傀儡太子了，可是实打实的监国太子。就算太子短命，瞧着也还能活几年。高贵妃虽得罪不起，但眼前的太子他也得哄好了。

又听到太子说会一道进去，短短半炷香，想必是不要紧的。便勉强同意了。

卓公公叮嘱：“殿下，陛下体弱，恐说不了太多话，半炷香后，您带着大人们可一定要出来。”

莫骄点头：“本宫知道了。”

随即，式乾殿寝房门打开，太子率先入内，身后是陈县公带着的十数位大臣。

陛下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许是听到动静，瞧清来的何人后，当即激动起来。

卓公公伺候陛下多年，自是知道陛下这反应不对劲，刚要上前伺候陛下，没曾想被陈县公捷足先登。

陈县公已然奔到了陛下床前，哭道：“陛下！”

卓公公大惊失色，知道再无法阻挠，他心下一动，赶紧退到门边，招来一宫人，小声命他赶紧去永宁殿禀报。

陈县公泪眼婆娑，抓着陛下的手。

莫骄打量发现是陛下颤抖的手紧拽着陈县公。陛下颈间青筋暴起，似用尽全身气力在说话。

“朕要找日昂……，朕要让日昂世日继承！”

陛下的话叫人难懂，但陈县公不亏是陛下多年的心腹，就在所有大臣都狐疑之际，他大声重复陛下的话：“陛下是说，要见汝王！”陛下还要让汝王世子继承皇位。但这句话，陈县公瞥了眼太子，并没当即说出口。

陈县公心思狡诈而缜密，又低头问陛下：“陛下是想说现在就召见汝王及汝王世子？”

陛下急不可耐点头。

既是陛下的令，陈县公也不再寻求太子意见，他转身，冲殿门口大声道：“来人，陛下要见汝王，速速去请！”

没人动弹。

陈县公气得面红耳赤道：“陛下的话，你们岂敢不从？你们这些个奴才是要造反不成？”

莫骄上前劝：“陈县公勿急，不如本宫差人去请吧。”说着，莫骄转头想叫自己的人。

陈县公当即拒绝：“不必。”

陈县公也不跟太子废话，他看向众位大人，和最末尾两位大人说：“还有劳两位大人出宫一趟。”

他们本就是一伙的。两位大人毫不迟疑应下，转头拎着袍角，小跑着出宫去了。

汝王是亲王，亲王可不住在京都城里。是以高贵妃听说陛下已经让人去通知汝王入京，她是丝毫不急。

陛下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压根撑不到汝王进京。等到汝王三日后入京，陛下就算不死，她也有各种办法应对。

但高贵妃没想到的是，汝王听说陛下病重后，于几日前带着世子赶来京都。巧的是，那被派去接汝王的两个官员才套车，带着侍从出城，就在城门口和汝王偶遇。

陛下接见陈县公等大臣，至汝王入皇城不过才过去一个半时辰。

高贵妃听说汝王入京时，正在由着宫婢给自己做新丹蔻，一只手已经做好了，她放在阳光下细细瞧着。

听说汝王已入皇城，她惊得抽回手，右手拇指刚成型的梅花纹就成了一团污糟。

“去式乾殿！”

此刻她哪管得着什么指甲，慌忙赶去式乾殿。尚未干透的指甲蹭在华美衣裳上，留下斑驳痕迹。

式乾殿内，众人也听说了汝王已进宫的消息。

众臣们各个激动，只差欢呼雀跃了。

莫骄瞧见陛下，手抖得更厉害，脸上收不住的表情更狰狞，仔细瞧，会发现他的嘴角是向上的。

陛下同样在兴奋。

莫骄上前，皱着疏眉关切问：“父皇，您可是饿了？儿臣这就让人做些吃的过来。不如咱们就喝粥吧。”

莫骄说着，转头吩咐卓公公：“让御膳房端碗粥来。记得加些盐，没味道，怕是不好喝。”

“是。”卓公公领命退下。

不多会儿，粥送来。

是碗白粥。但众臣心里还是咯噔。这时候给陛下喂吃的，谁知道是不是被高贵妃下了毒呀？

光禄大夫刚要出声，却见太子亲自接过粥碗，尝了尝。光禄大夫于是不说话了。

“本宫亲自喂父皇。”

莫骄接过粥碗，用勺子舀了点送进嘴里尝了。不觉得烫，但他还是皱眉，冲卓公公说：“忘了加盐。太淡了，父皇恐喝不下去。去加点盐粒再端上来。”

卓公公一愣，而后才速速接过粥碗，跑着出去了。

再回来时，光禄大夫瞧见太子还是尝了尝的，便才又没吭声。

莫骄尝了味，觉得正好，于是端着碗走到陛下床前。他在床沿边坐下，温声细语冲陛下道：“父皇，儿臣喂您喝粥。”

陛下瞧着太子，伸手，好不容易搭在了太子肩膀上，眼神充斥着惋惜无奈，隐隐的，还有一丝沉痛。陛下开口：“别……怪父皇。”

话尚算清晰，莫骄听懂了。

莫骄但笑不语，将勺子往陛下嘴边送：“有什么话晚些再说，父皇先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陛下张嘴，才咽下一口，就觉不对劲。

但莫骄转而又往陛下嘴里塞了一口。

陛下只是觉得有点咸，是以他并没推拒。直到一口接一口咽进喉咙，他惊觉到喉咙的刺痛，才猛地推开碗。

莫骄似没料到陛下会有这举动，碗被一推，他没拿稳，就在地上摔了粉碎。

卓公公眼疾手快，亲自拿了墩布上前清扫。转眼地上的瓷片和滑腻的粥就被清理出去了。

而床上的陛下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

“父皇，父皇您怎么了？”莫骄着急忙慌顺着陛下的背，看到陛下吐在被面上的血沫，才惨白着脸喊人，“父皇吐血了！快叫御医来给父皇看看！快呀！”

高贵妃跑来式乾殿的路上，琢磨了十八种让陛下尽快咽气的方法。她想了三种最有效，最不易被发现的，结果还没进式乾殿，就见式乾殿门口宫人乱成一堆，殿内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

高贵妃正想着怎么回事，又看到了从对面走廊迎面过来的一帮人。其中为首的赫然是汝王，而汝王身边，面如冠玉的少年则是汝王世子青岚。

汝王跛脚匆匆，脸上豆大汗珠往脖子里滚，转眼就到了高贵妃面前。

但高贵妃没等汝王到跟前，便率先跨进了式乾殿内。

汝王如猫一般的眼紧盯高贵妃，生怕高贵妃做出何事来。汝王又想到高贵妃似乎也才刚到，心想她应该来不及做什么，眼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汝王谅她也不敢做过分的事。

汝王这才放心下来，开始呼呼喘气。

高贵妃的惊惧一点不比汝王的少。汝王是怕陛下死了，而她，是怕陛下没死，再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要将皇位传给汝王世子的话。

而她还没来得及行动，陛下当然不可能死。想到眼下的局面，高贵妃心里简直要抓狂。

短短一瞬，高贵妃心里已打定主意，既然他们进了宫，那就都不要出去了。一场大火足够让她毁灭所有的证据。

就这么办！

高贵妃这样一想，就没去管陛下死活。他不是想说嘛，说吧，通通说出来！总归他和他看中的新君要一起下地狱的。

“陛下薨了！”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炸响在众人耳边。

“父皇！”

“陛下！”

“这不可能！”汝王推开众人上前，目眦欲裂将撩袍跪地的御医提起来，“陛下年纪轻轻，怎可能死？你个庸医，定是知本王前来，故意谎报！”陛下还没当着大家的面说传位于他家青岚的话，陛下此时死了算怎么回事？

御医吓得瑟瑟发抖：“微臣不敢，微臣哪敢，陛下他陛下他……”

御医想说陛下他明明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只是查出犯了“郁症”，前几日吐过血后也不见异样，昨日也好端端的，怎今日突然就暴毙了！

但这话说出来，就是他们御医失职。这罪重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他哪担得起。是以御医半天没敢说下去。

汝王将御医推倒在地，亲自走到龙床前，随即又退后一步，侧身，与身后自己人道：“赶紧过来瞧陛下。”

此次他进京，就是得闻陛下病重。

三皇子葬礼后，陛下试探提出要过继他的世子青岚，汝王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有意要立青岚为太子，后高贵妃有孕，汝王知道此事凉了。前不久高贵妃小产，汝王以为陛下定会再找自己，谁知并没有。

不多久，陛下病重的消息传进他耳里，汝王心知陛下身边人鬼难料，说不定陛下是被人控制了，这才急着进京。还特地带了府医。

府医上前欲给陛下把脉，却被高贵妃阻拦。

“大胆！陛下龙体岂可被外人触碰。陛下龙体有损，敢问汝王，你可担待得起？”

高贵妃不知陛下怎么就死了。听到汝王说“谎报”，也以为陛下是假死，是她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有意讨好自己，卖弄聪明。

见汝王带了府医来，要让府医检查陛下身体，高贵妃自不能让他得逞。

汝王见高贵妃反应这般强烈，心里更笃定陛下就是没死，就是高贵妃在作妖。

汝王朗声说话，恨不得让式乾殿内外的人都听了仔细：“高贵妃拦着本王是何意？陛下乃本王亲哥哥，本王想确认下皇兄是否还有的救怎么了？贵妃拦着本王，难道不想本王救陛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