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救

乐晓之没问是谁,只问怎么救。

言讷抬头,眸子里盛满不安,以及真诚的悔悟。

“之前有件事,确实瞒了你。”

乐晓之闻言,忽然不敢与之对视,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低声嗯了一下。

沿途的绿化带,是裁剪整齐的横切面,像某种反光板,能映出人心叵测。

“你发情书给我室友那天,我们在寝室楼下见面,你问我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次我没有告诉你,其实就在前几天,我和余晖见过面,是他主动约的我。”

那天是个周五,言讷的课排在下午四点,余晖就约她三点见。

两人碰面,言讷问余晖有何事找她,余晖说花园景致好,问她要不要拍照,她满口答应,隐约猜到些什么。

余晖向乐晓之表白,乐晓之又和她玩得好,余晖正好有她的微信,虽然交情不多,但余晖要是想拜托她,给自己和乐晓之牵线,也无可厚非。

言讷卸下书包,把手机放包里,要把包放地上,余晖双手接过,背在自己身上。

余晖看出她的慌乱,只当她极少拍照才致紧张,叫她放松心情,摆些日常造型即可。

他当然不知道,言讷的紧张,非因余晖要给她拍照,而是拍照结束,余晖如果似有若无地提起乐晓之,自己该如何作答。

言讷深呼吸几次,先把心思放在拍照上,自然错过了乐晓之发微信说江天来接她、她先行回家的消息。

余晖拿自己手机拍完,把照片用微信发给言讷,让言讷看看怎么样,是否需要再拍。

想起言讷的包还背在自己身上,余晖把书包还给言讷,言讷这才取出手机,瞥见乐晓之发的消息。

那时余晖正站她对面,她就先打开余晖的消息框,点击照片,放大查看。

余晖看她迟迟不说话,问她是不是拍得不好看,他重申一遍可以再拍。

言讷摇头,说很好看,静等余晖下文。

余晖说自己下午没课,又和言讷闲聊几句,转身去往图书馆。

言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背好书包,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她算来得早的,找个座位坐下,打开手机,细看余晖给她发的照片。

原相机拍的,无美颜无滤镜,言讷抱着手机,看了好久。

她一直以为,好看的照片,一定要妆容精致,要最强摄影师,要光线最好,角度最刁钻,要后期修图给力,最不济,也得借助各种拍照神器。

言讷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自己漂亮,顶多算清秀,尤其是站在乐晓之旁边。

可此时的她,看到照片里的自己,竟然害羞了。

这真的是她吗?

阳光,活力满满,连眼角几粒小雀斑,都跳跃灵动,尤其是鼻梁上的小痣,平添一丝妩媚多情。

言讷放下手机,双手捂住滚烫双颊。

这些照片,让言讷发现自己的另一面,也让言讷窥见余晖的另一面。

发现美,捕捉美,对余晖而言,似乎易如反掌,那么他的难题是什么呢?

有没有人,能发现、能捕捉到他的与众不同呢?

她忆起那个背影,踽踽独行的人,每一步像走在悬崖边上,如同走投无路的残兵,只等最后通牒。

心脏彷佛被什么揪住,捏紧,反复揉搓,从缝隙中漏下伤怀来,渐渐地越聚越多,汇成一大滩,好像世人给这种情绪,还起了个名字,叫心疼。

言讷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到乐晓之头像的那瞬间,她心里有了主意。

“言讷,”乐晓之叫她。

言讷转头问:“怎么了?”

这次,是乐晓之把头靠在言讷肩上,她沉着声音问:“你瞒了我一件事,可我瞒了你好多事,你会怪我吗?”

如果言讷立即责怪她,并要求她一一道来,她定会全盘托出。

可言讷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言讷续道:“坦诚是一种天赋,并非努力就可以做到。为你保密,是一种守护,不刻意刺探,是另一种守护。”

乐晓之的眼睫颤了颤,如淋过雨的蝶翼,暂栖在枝头,柔软却不脆弱,她闭上眼,“你是不是傻啊你,你让我帮余晖,后果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知道!”言讷肯定的同时,不由捂紧心间泛上的酸楚,牢牢套上隐忍的外衣,竭力涂满坚强大度,却散发出殉情似的诱人芬芳,“余晖会更喜欢你,离我更远了。”

乐晓之又开口:“我听人说,余晖是个怪胎。”

“晓之,嘴巴会说谎,眼睛会骗人,要用心去了解。”

言讷的声音柔柔的,让乐晓之为止一震,好像错怪余晖,就是错怪她,往常大大咧咧的人,此刻正用一种诚挚的口吻,真心为一个人辩解。

连一贯冷静的乐晓之,也不自觉地被她牵引,早已忘记自己说过不再插手,甚至一反常态地规劝:“你能改变应承,也能改变余晖,要不你去试试吧?”

“真的是我改变了应承吗?”言讷苦笑。

如果是她改变了应承,那么即便她没动作,应承也会在得知真相后主动追她。

可结果呢?

应承也在观望,尤其当他发现言讷的眼神,已不再向从前那样饱满,他立即止步,凭着良好教养,去维持和言讷的关系。

换个角度来说,她和应承何其相似,执念这种东西,只存在于过去,而他们是活在当下、活出真实的人,才不会仅为了成全年少的心动,就贸然在一起。

而这种真实,在遇见余晖后,又一次被言讷感知到。

余晖是个谜团,这勾起了言讷的兴趣,她无意于揭开谜底,只凝视着谜团的挣扎,就足以让她心悸。

她想到应承,想到两人的阴差阳错,想起喜欢应承的初衷,她忽然明白为何会喜欢上余晖,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从而笃定自己正真实地活着。

这让言讷愈加亢奋,因为比起死亡,她更怕自己麻木地健在。

所以,与其说她迷恋余晖,不如说她迷恋痛苦,但她又不是以别人之苦为乐的人,才会在激奋的同时,想要拉着那个人走出泥潭,而应承的存在,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如果问她,那谁具备这种能力呢?

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名字:乐晓之。

言讷能这样说,并非奉承她,而是自己曾说的话,已经给出答案。

“乐晓之,如果以后,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主动退出,把他让给你。除了这件事我让着你,其他所有事,你都必须让着我,行不行?”

“行行行,我答应你。虽然我觉得,我们俩看上同一个男生的概率,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小。”

说出这番话的言讷,当时只有十六岁,满口答应的乐晓之,也是十六岁。

她单纯以为,这是自己在退让,为换取一段长久友谊。

现在想来,那是乐晓之在退让,好延迟一个美梦破碎。

感情的事,哪有让与不让一说呢?

可乐晓之愿意,愿意成全她的幼稚,满足她的天真。

言讷把头靠在乐晓之头上,有什么东西,滴在乐晓之脸上,那是无声的坚守,是细柔的恳求,像雨落入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乐晓之以为言讷为了余晖而哭,她伸手,轻拂言讷眼角,“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但我也不是菩萨,算不上救他,我尽力帮帮他吧。”

言讷的腮边还挂着泪,她敲敲乐晓之的头,“对我而言,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有一种镜子,叫业镜,出自《楞严经》,能照出世间丑恶,在我看来,你就像那把业镜。”

乐晓之笑答:“照妖镜就照妖镜,还业镜,言姐的情商真的好高哦!”

言讷气得捏她脸颊,“我难得正经,你就知道可劲破坏气氛。”

两人打作一团,笑着闹着,到了学校那站。

下了公交车,两人在校门口吃过晚饭,回校途中,经过一家店,乐晓之停下脚步,对着店门口拍了一张。

言讷说她并不推荐这家店,这家店的价格比校门口那家《晴天》贵多了。

乐晓之说知道了,跟着言讷进校门,送言讷到寝室楼下,见她上了电梯,才转身往校外走,去常住的那家酒店。

到了酒店,先洗过澡,在宿舍群里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回寝室了,周一早上的课,她也不去上了。

乐晓之很少请假,宿舍几人都当真了,纷纷扬言会帮她掩护,叫她好好休息。

乐晓之在群里谢过,催促几人尽早休息,又打电话给管家,吩咐她几件事情。

做完这些,人才躺到床上,翻开手机相册,记住门店上的电话号码,在微信里输入搜索,并发送好友请求。

申请很快通过,对方问她是谁。

乐晓之说自己是景大学生,问对方是老板么,明天早上是否营业,她想过来一趟。

对方一听,说自己也是景大学生,叫禹帆,今年大四,马上毕业,这店是她女朋友开的,他没课的时候,会去店里给女朋友打下手,明天店里正常营业,他和她女朋友都在。

乐晓之又问禹帆,店里何时开门,她大概十点过去。

禹帆说可以,改唤她学妹,还说同为景大学生,无论她过来买什么,都会给她打折。

乐晓之谢过,退出微信,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乐晓之八点起床,吃过酒店送来的早餐,戴好口罩下楼,在酒店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个黑色塑料袋,又去了趟酒店旁边的银行,办好事后返回酒店。

她打开衣柜,挑选出行要穿的衣物。

乐章别苑里的衣服,她一件都没带过来,眼下衣柜里挂的这些,全是她偶然逛商场买的,细细数来,还真不少。

乐晓之挑了件黑色纯色方领短袖,别银色胸针,穿高腰紧身九分牛仔裤,加金棕色腰带,配同色系软底小皮鞋。

选了块腕带为鱼骨形状的镶钻手表,本该系于脖间的项链,被她换到另一个地方。

头戴胸针同款发箍,黑发自然披散,脸上没化妆,只涂了个裸色唇釉。

管家敲门,说一切准备就绪。

乐晓之把房卡交给管家,只提着个黑色塑料袋下楼,车就在楼下停着,一路铺了新地毯,乐晓之走在地毯中间,上车后,给司机说了个地址。

司机打开导航搜索,导航提示步行速度更快。

司机愣了一下,看向后视镜,打量乐晓之。

乐晓之自然也听到了导航的声音,知道司机在偷偷看她,她对着后视镜,扬起嘴角。

那笑容,像青瓷里腾起的白气,让人一时分不清,冒出来的,到底是热气还是冷气。

司机神思浑沌,直到管家敲了敲车窗玻璃,手势示意他可以直行时,他才回过神来,对着后视镜说了声抱歉。

视线落回前方,司机一脚踩下油门,驱车前往目的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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