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余声

司机绕了一大圈,即将到达目的地时,他温馨提醒:“乐女士,您准备在哪里下车?”

乐晓之说店门口。

司机梗着脖子朝前看,要满足乐晓之的要求,就必须把车从路边开上去,这也没什么,等乐晓之下车,他可以调个头,开回路边等她。

乐晓之却说:“车就停在店门口,等我办完事出来。”

司机立时瞪大眼,一直停在人家店门口,这合适吗?

“你只管做你的事。”

司机默默点了下头,怕乐晓之没看见,应了声好。

他观察四周路况,将方向盘向右打,从路边开上去,又向左打了一圈,好让乐晓之所在的车后门,正对着店门口。

停好车,司机礼貌询问:“需要我下车给您开门吗?”

“不需要。”乐晓之回他一个笑,这次是由衷赞赏他停得好的意思。

她推开车门下车,往店里走。

司机也熄了火,趁机瞄了眼店名:

余声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一层也就七十来个平米,一楼花室,二楼画室。

禹帆刚拖完地,瞥见黑色的保时捷停在门口,以为这车开上来,只是掉个头,也没多想,一手提着拖把桶,一手拿着拖把,往一楼洗手间走。

从洗手间出来,车还停在店门口,禹帆撸起袖子,要出去理论:哪有人把车停在别人家店门口的?

只见车后门打开,下来个女孩子,她提着塑料袋进来,笑着同禹帆打招呼:“学长您好!”

禹帆刚冒上来的火气,被这个颇具亲和力的笑浇灭,他搓了搓双手,“你是?”

“我昨晚加的学长您,约好今天十点过来。”乐晓之笑答。

她眼前的男生,比自己高两个头,至少有一米八五,邻家大男孩的类型,皮肤白净,长相周正,眉眼……

乐晓之很自然地移开视线,却没逃过禹帆的直白追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乐晓之反问:“还有谁这样看你?”

禹帆想说,只有他女朋友,才会这样看他,但这个回答太过暧昧,他一拍脑袋,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哦,是你啊!”

乐晓之往后指了指,一脸歉意:“司机在店门口等我,学长您不介意吧?”

禹帆摆摆手,换成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儿。”

乐晓之指了指身侧两边的花架,“要不我先挑盆花?”

“好啊,”禹帆向乐晓之介绍,“这些花,都是我女朋友养的,你自己看看,喜欢哪盆。”

乐晓之说好,眼睛忙着挑花,没再看禹帆,禹帆这才敢端详乐晓之。

细高个儿,皮肤白皙,是那种冷白色,叫人无端想起山间云霭,恬谧幽娴。

她穿的衣物很合身,合身到非常凸显身材,禹帆的眼神匆匆掠过,停在她发间。

一头茂密黑发,随着她不紧不慢的步伐,徐徐飘舞,像沉默不语的暗礁,煽诱着海浪前赴后继。

她的眼睛,任谁看过一次,都不会忘记,那是美杜莎之眼,能逼出人的欲念。

她的唇,亦不甘于后,能惹人频造口业。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那是密密匝匝的荆棘丛,能引来野心家的强悍征伐。

她方才的眼神饱含深意,举手投足又优雅得体,她该是画家脑中的瞬息神思,笔下的大彻大悟,墙上的绝代佳人。

禹帆很诧异,为何第一次见面,自己会如此评价乐晓之。

他心口发慌,心跳跟着漏了好几拍,可能和女朋友呆久了,也沾染些天马行空的灵机吧。

对啊,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禹帆屏气凝神,顺着乐晓之的目光看去,停在放得最高的花盆上,禹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那盆不卖。”

一般人都会追问为什么,禹帆也回答过很多次,没想到乐晓之只是笑笑,眼神挪到另一处,“那我买这盆。”

禹帆有一瞬的错愕。

乐晓之便问:“这盆也不卖吗?”

禹帆清了清嗓子,“这盆卖的。”

他抱起乐晓之挑好的那盆,往结帐区走,边走边解释:“你挑的第一盆,是我女朋友最喜欢的,你挑的第二盆,是我最喜欢的。”

禹帆又说:“这盆紫斑风铃草49.9元,学妹你第一次来,我给你打个八折,算下来39.9元,学妹怎么支付?手机还是现金?”

乐晓之答现金。

禹帆顿了一下,现在学生基本用手机,很少现金支付,他打开抽屉翻零钱,怕乐晓之给了现金,自己却找不开。

乐晓之从塑料袋里取出现金,放在禹帆眼前,“学长,不用找钱。”

禹帆瞧过去,立马呆住,柜台上的两沓钱,还裹着银行封存的白条,一百零,新的。

禹帆吞了吞口水,又问:“除了花,你还要买画,是吧?”

乐晓之说是。

禹帆闻言,放松下来,他把钱收进抽屉:“买画的钱,具体多少,你和我女朋友商量,我做不了她的主,钱我先收了,就当买画的定金,到时候多退少补。”

“买画,要先付定金呐,”乐晓之自言自语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两沓,递给禹帆:“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不太懂店里规矩,这些才是画的定金。”

换言之,前面给的两沓,只是买花的钱。

禹帆僵若木鸡,讷讷道:“为什么?”

乐晓之扫了眼右手边的花盆,旁的花,大都昂着头怒放,生怕人瞧不见它的绚烂,紫斑风铃草的花骨朵,却都低垂着,它们面朝大地,只为其盛开,像是臣服,又像某种难以言喻的退从。

乐晓之碰了碰紫斑风铃草的叶子,“它值得。”

短短三个字,让禹帆的胸腔鼓躁叫嚷,他有种错觉,乐晓之懂得他为何喜欢紫斑风铃草,而自己的女朋友,都未必明白。

楼梯间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打断了禹帆的思路,他向乐晓之解释:“是我女朋友,柳声,也是余声工作室的老板。”

乐晓之转头,看向楼梯口。

不到三秒,楼梯口出现个人影,不慌不忙地往下走,及腰长发垂在耳后。

柳声低头辨路,乐晓之看不清她的正脸。

等柳声走到一楼,抬头与乐晓之对视,两人均是一愣。

乐晓之的失神,源于眼前的柳声,太像一个人,像到某些答案,已呼之欲出。

而柳声的怔忡,是惊艳于乐晓之的脸。

她学艺术出身,见过太多美女帅哥,没有任何一张脸,能比得上眼前这张,堪称艺术家的灵感缪斯。

柳声竭力忽略这张脸,目光移在她身上,胸针和发箍出自同一高奢大牌,柳声今日佩戴的项链,也是出自那家。

她再扫一眼,纯色方形衣领,便于展露优美纤细脖颈,乐晓之项间却没戴任何饰品,就有些寡淡了。

乐晓之没提包,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

柳声暗笑一声,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个暴发户的女儿,指不定她的胸针和发箍,都是A货。

柳声顿时心安神泰,笑得洒脱。

结帐区掩住了乐晓之的下半身,柳声观察不到,乐晓之像是有感应似的,直接走向柳声,好让她瞧见全貌,“柳声学姐好!”

随着乐晓之动作,柳声自然注意到了来人的牛仔裤、小皮鞋,还有——

柳声的瞳孔一缩,乐晓之的右脚脚踝上,戴着脚链,一般的脚链,绕一到两圈即可,而乐晓之脚上的链子,缠了足足三圈还晃荡着,那尺寸分明不是脚链。

柳声定睛细看,喉头简直一哽,她的脚链和自己的项链,是同款!

柳声立即转身,捂住脖间,快步往楼上走,扔出一句:“你等会儿上来。”

禹帆不明就里,在旁转圜:“可能阿声先上去,准备画具了。”

乐晓之回以理解的笑。

禹帆从抽屉里取出先前的两沓钱,和乐晓之刚给的两沓放一起,“紫斑风铃草我不收你钱,就当我送你的,等会儿你上去,只和我女朋友商量画的事吧。”

“谢谢学长,”乐晓之感激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店门问:“余声,是不是你和柳学姐的名字……”

禹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店名是她取的,刚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拗不过她坚持,”禹帆的脸上,洋溢着率真的笑,喃喃:“禹声,余生……”

乐晓之跟着笑,把钱收进塑料袋里,问禹帆:“学长你有烟吗?”

“只有这个,”禹帆取出一包小青支,没开封的,“你平常抽什么,要不我现在出去买?”

“这个就可以,谢谢学长,”乐晓之提起袋子,抱着紫斑风铃草上楼。

禹帆立马接过花盆,让乐晓之注意台阶,小心碰头,跟在乐晓之后面,和她一前一后上二楼。

二楼画室,布置得异常干净,墙上挂满画,都是风景画,南北窗户开着通风,南边窗下装一排收纳柜,柜旁支起架子,整整齐齐地摆着画具,靠楼梯一面的墙边,则置了真皮沙发,配一个小茶几。

禹帆把花盆放茶几上,问柳声:“阿声,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小笼包吧,”柳声回他。

禹帆点头,“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我回学校一趟,到了饭点,我去买小笼包,买好给你带过来。”

“好,”柳声又说,“你出去的时候,在店门口挂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吧。”

禹帆应是,噔噔噔跑下楼,拿了钥匙,站在楼梯口,冲二楼喊:“阿声,我走啦。”

“好,”柳声回他。

听见一楼的店门合上,发出哐啷一声,柳声才拉个凳子坐下,问乐晓之:“你想要什么样的画?”

乐晓之扫了眼柳声空荡的脖颈,语气温和:“你随便画。”

她边说边把袋子里的钱取出来,先拿出两沓,放花盆旁边,“这是买花的钱。”

剩下八沓,她向前一推,“禹学长说画的事,让我和学姐你商量,还说买画要先付定金,学姐你看看,这些钱够不够我付定金?”

柳声捏紧画笔,表情复杂。

先不说普普通通一盆花,值几万块,就说谁家的大额现金,是拿塑料袋随便一装?

乐晓之装作没看见,笑着继续问:“学姐,你介意烟味吗?”

柳声才想起来,烟灰缸还在窗台上放着,她取过来,放在茶几上,坐回画板那儿。

拿起画笔,调整好情绪,她冲乐晓之说:“那我随便画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柳声直接惊掉下巴,她猛地扔了画笔,站起身,冲乐晓之大吼:“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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