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最艳的衣,化最美的妆,再骑上最烈的马,再蒙个面带点神秘感,萧弄音“哒哒哒”地回了萧家。
太后倒也不是没有同意让她乘轿辇回,但随轿辇一同回去的,肯定还得有一路伺候的人和各种赏赐,萧弄音觉得萧家不配被赏,也就拒绝了。
况且坐轿子哪里有骑马来的快活?
只不过她也是忘了,她如今是个娇娇美人,驯马的本事还在,从前的皮糙肉厚却是没了。
特别是,她穿的还是不贴肉的绸布裤,美是美了,随风一吹也潇洒,但就是不抗摩擦。
从皇宫一路溜马去萧家,她的大腿内侧大约都要磨出血了。
绸裤不时贴到伤处,萧弄音真想站在马上回萧家。
“你这就是自作自受。”227事不关己地说起了风凉话,如果不是她自己为了帅,现在正舒适坐在轿子上呢。
萧弄音嘴角往下一撇,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也就挥鞭催促着马快些跑。
京都的道路很宽,商家开在道路两侧,流动的小商贩也空出了中间便于人来往的道路。
因此她回萧家虽要经市集,但只要速度不太快,也不会撞着人。
但是萧弄音就是容易碰到各种意外,一个大婶卖的鸡正解开绳子拿给买主的时候,这只大公鸡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命不久矣,决定来一次为梦想飞翔。
它张开翅膀,猛地扑打在买主的手臂上,买主吃痛松手,它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扑飞了将近二十米,刚好扑到了萧弄音骑着的马头上,糊了马一脸。
公鸡锋利的爪子抓在了马脸上,烈马长嘶一声,前蹄抬起几乎把萧弄音摔落。
她连忙稳住了自己,俯身安抚它,才没有让它怒而奔驰起来,只是焦躁地踏蹄子往前走。
然而先前那个买主带着的五六岁小女孩,却是追着公鸡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路正中间。
萧弄音安抚了马,一抬眼,正看到了这个呆呆站在路中间的小女孩,脸色一变就要驻马。
烈马被缰绳扯得生疼,原本就被只公鸡欺负到了头上,现下又感到了疼痛,哪里还听她命令,撒蹄子就冲了起来。
“靠!”萧弄音低低骂了一声,不到十米马就要踩踏到人了。
她电光火石间,直接手撑着马背跳了起来,一脚蹬踢在了马头上,让它偏离了方向,撞向了旁边。
旁边原本的小贩,看马发狂早就撤开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商铺没开门,被马将门板撞出了个大洞。
萧弄音自己则是第一时间采取了自保的姿势,在这泥土地上滚了好几圈,后脑与脸都没有伤着,只是用来护脸头的手臂擦伤了,随时皮肉伤,看着却颇为可怖。
“当真是流年不利。”萧弄音哀叹一声,手臂一动都疼,但还是勉力站了起来。
那个小女孩先前吓呆了,此刻才怯怯地跟着自己父亲过来:“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萧弄音也不好怪罪她:“日后路中若是有走马,多小心些。”
她父亲又是一叠声的道谢,甚至想将引发先前事故的公鸡送给萧弄音。
萧弄音连忙拒绝了。
等父女二人离去,她才起身去看自己马的状况。
这匹黑马正躺在地上喘粗气,似乎是刚刚马头撞门撞得有些懵了,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喘。
看着萧弄音也想躺下了——她此刻大腿内侧被磨得生疼,手臂上更是血淋淋一片,让她完全不想动弹了。
“这是……怎么回事?”
店铺中走出一个人,看着这场景十分不可思议。
“抱歉,出了个小事故,你这门我会赔偿的。”反正她如今我不缺钱,没必要让人家商铺遭这无妄之灾。
“那倒没关系,一扇破木门罢了。”青年看着她此刻狼狈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姑娘要不要进店清理下伤口?”
怕她担忧,他又补了一句:“我店门敞开着,姑娘不必担心我用心。”
“那就多谢你了。”萧弄音没有推辞,如果真的不处理,一手血地就奔萧家去,人家怕是还要以为是宫中出了变故。
青年笑了笑,让她安坐下,便去商铺后屋拿着绷带和药膏了。
萧弄音闲着无事,看着店中环境。
这家店做的似乎是皮草生意,墙壁上挂着好几张完整的羊皮,还有一张灰狐皮,让萧弄音颇为怀念。
自从离了边境,京都便少见有人穿这种皮草,京都的人冬日里还是偏好穿着棉衣。
大约也是因为从草原贩卖皮草到京城,价格翻了几番的缘故。
贵妇贵女若是敢穿这种昂贵的东西,便是把把柄送到太后手里,害了他们的丈夫儿子。
这种情况下,想必这家店营收的应该也不是皮草。
忽然,她听见先前邀她进店的青年说着草原话向她走来。
这倒是没有出乎萧弄音的意料,毕竟这家店售卖的是草原的货,但她惊讶于另外一件事。
与青年对话的人声音让她十分熟悉。
那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哑,说到太高太低的音都没有声音了。
这个人走进他们的店前铺,换回了大梁话:“姑娘的手伤势不严重吧?”
萧弄音呆住了,眼前这个头发有些卷的草原男人,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几乎当成父亲的沙日族族长,牧仁。
她呆滞着没有回答,牧仁皱了下眉,问青年:“朝鲁,她方才撞到头了吗?”
“没有啊,是马头撞着了。”朝鲁见状也有些不解。
“哦哦,我没事,手也没有伤得很重。”萧弄音听他们对话才反应过来,连忙答了牧仁先前的问话。
“摔下马可不是小事,若是伤到了骨头没有及时处理,日后麻烦就大了。”
牧仁之所以出来,也就是听朝鲁说要拿点药膏帮落马的少女处理外伤。
若伤到了别处,却只处理了伤口,那真是害了小姑娘了。
“真的没有大碍。”萧弄音确定地说道,还是没忍住问道:“您,是草原人对吧。”
朝鲁看着与大梁人没什么区别,大约是有些大梁血统。
但牧仁却是纯种草原人,微卷的黑色及肩发,深灰色的瞳孔,即便穿上了梁国人的衣服,也有些不伦不类。
“是啊,带着侄子来梁国做生意。我也会些医术,救人救马都行,你不要对我隐瞒伤痛就行。”
牧仁拍了拍朝鲁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毫无隐瞒。
草原人到梁国做生意的少见,但不是没有,虽然有些麻烦,但是真的把生意做到京都,麻烦反而就少了。
只不过萧弄音认识他,对他熟悉得知根知底,牧仁根本就没有什么侄子。
牧仁是被沙日族上一任族长找到的弃婴,在草原,缺少食物时,遗弃年幼体弱的婴儿,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沙日族是游牧涉猎的族群,倒是不介意多养一个孩子,牧仁这才得以活下来。
所以牧仁和这个人,不可能是叔侄的关系。
话说回来,牧仁好歹在萧弄音离开时也是一族之长,没有到年龄没有死去,就离开草原来到梁国,还是梁国的京都。
萧弄音想不出其中原委,只觉得心砰砰跳,这种异常的事很有可能就与布哈斯赫有关。
毕竟她当初把布哈斯赫托付给了牧仁,布哈斯赫又已经成了新可汗。
“行了姑娘,药和绷带都给你弄好了,这两日别沾着水就好了。”
牧仁替她处理好了伤口,暗示要送客了。
然而萧弄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在盯着他看,看的他越发不自在。
牧仁与朝鲁眼神交流了一瞬,然后道:“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
“方才骑马,大腿磨得太疼,现在都站不起来了。”萧弄音不与牧仁客气,他知道牧仁对这种事有奇招。
牧仁哑然一笑:“梁国的小姑娘身娇体软的,日后还是不要骑马比较好。”
他从身上拿了两贴膏药贴一样的东西,放到萧弄音的手上:“还好,我每次行走都习惯带着些这种止痛药膏。”
萧弄音把药膏收好,也只装是个陌生人,留下了银钱,让朝鲁带自己去个密闭房间,好让她能把药膏贴贴上。
清凉的膏药舒缓了萧弄音大腿的烧灼般疼痛,让她差不多能够正常行走了。
而她回到前铺时,就看到牧仁正在查看她马匹的情况。
“这可是匹难得的烈马。”牧仁仔细查看马匹后,斟酌着言辞问萧弄音:“应该还是草原许久前送给梁国礼物的后代,纯血马可不多见。”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萧弄音没想要牧仁认不出自己,却能认出自己的马,沉默了一下,揭开了面纱说了实话:“我是萧家刚认回去的女儿,也就是萧贵妃。”
牧仁噎住了,他来京中当然不是大张旗鼓,甚至还颇有些偷偷行事的意思。
因此往来客人,基本都由朝鲁去接待。
但哪知道摔马进了自己店铺的少女,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大人物。
“喔。”她的美艳惊了牧仁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与梁国人相比,草原人现实得多,美貌不能当饭吃,还不如手臂上的肱二头肌。
“朝鲁,你去萧家府邸一趟,送封信让他们派人拿轿子,接这位娘娘回去吧。”
牧仁的谈性全部消除了,一副立刻要丢弃烫手山芋的模样,只尴尬地向萧弄音行了礼就躲开了。
萧弄音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来日方长,她不该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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