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看到回来的三人，众人表情都有些急切，宋正谊第一个迎了上来:“怎么了，刚刚谁发出那么大一声尖叫？”

他们第一时间就在手机上送去了关心，慕明晓只回复等会再说，可把他们急得。

“来，坐下。”慕明晓招呼雀斑男，“现在有没有冷静下来？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事情过程不长，就是我提裤子的时候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镜子里，镜子里……”

雀斑男满脸后怕:“出现了一只惨白惨白的手臂！”

慕明晓低头去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在照明灯的光线下，镜子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常，但雀斑男脸上的害怕不似作伪。

他先问:“厕所为什么会有镜子？”

那个寝室的人回答:“因为我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刮胡子才挂上的。不过现在……”

他看看镜子，又看看慕明晓，眼神有些犹豫:“它是不是已经不干净了？你手套都戴上了。”

“嗯……”慕明晓难得语塞，他其实不想戴的，搞得好像他在嫌弃人家东西一样。

好在罪魁祸首言纪临时学会了解围:“他皮肤容易过敏。”

“哦……”对方恍然大悟。

慕明晓继续问:“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当场叫出声，镜子里那只手立刻就缩回去了。你们不知道我那时多么害怕，那手臂细细的，腕子那还有个蓝色的刺青，鬼知道是什么物种！”

“刺青？”

慕明晓立即问:“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能画出来吗？”

雀斑男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走过来拿起笔，折腾了半天，捣鼓出来一个形状。

他画得艰难，众人看得也艰难:“……这是什么？”

慕明晓更是眼睛痛，唯独言纪拎起纸张瞅了两眼，噗嗤笑出声:“天盏兰。”

“什么？”

宋正谊茫然，然而言纪没管他，只是看向慕明晓:“我之前说要把雾世纪时期的画家列举给你，不过现在不用了。你知道雀蓝王朝吗？”

慕明晓反应的很快:“你是说那个活跃于雾世纪，宣称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王朝？”

“没错。”

言纪打了个响指:“他们之所以这样宣称，是因为第一任统治者出生时，手腕处有一个天盏兰的刺青。这种花在当时象征着神迹，成员由此断定这个孩子是上天派下来振兴家族的。”

“这个孩子也的确争气，自幼聪颖过人，长大后眼界非凡，连打几次大胜仗，又拉拢了不少有力的盟友，不断吞并领土，让这个原本破烂的小王朝成为当时的一方霸主。为了纪念第一代领袖的丰功伟绩，皇室改名雀蓝，并宣布，他们只会选择手腕处有天盏兰刺青的后代做继承人。”

听到这里的宋正谊提出疑问:“就当第一任统治者是天选猛男，怎么可能那么巧每一个后代都能长出那样的刺青？这又不是胎记，就算是也不能批发啊？”

“这自然是皇室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采取的措施了。”

陶书礼笑道:“《史记》说汉高祖左脚有七十二颗痣，他本人还自称赤帝子醉斩了白帝子，也没人揭穿他呀。胜者嘛，怎么编排都没问题。”

慕明晓接过话头:“这当然是个谎言。但若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霸主地位，也不会有人自讨没趣。是他们自己过分在意这被捏造出来的高贵血统，以至于采取了一系列荒唐行为。传言都不算什么了，他们真的开始给婴儿们人造刺青，一个都不能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甚至连公主都未能幸免，因为拥有这样刺青的她们是区别于其他贵族的存在，是联姻的最佳选择，备受尊崇。”

“要知道，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消毒的手段，何况刚出生的婴儿本就虚弱无比，被这么折腾，活活疼死的不在少数。死了就生新的，不断的生孩子，不断循环。”

言纪冷哼一声:

“在打仗上有足够的天赋，在这上面有足够的无知，必然遭受报应。”

“的确，这样的结果，就是除非真的有孩子得到上天眷顾，其他的要么当场夭折，要么死于各种感染，活过成年的少之又少。他们最终毁灭于绝嗣。”

他说着，忽地福至心灵:“那么，是不是就代表，这幅名画的主人，是雀蓝王朝之中的一员？”

“没错。”言纪点点头，目光炯炯。

这个自称启明之星的混子，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些专业人士该有的样子:“画中有小女孩，有贵族男性，有茶具，诞生于雾世纪时期，在我印象里只有那么一张……”

他缓声念道:“太阳下的莉莉娜公主。”

《太阳下的莉莉娜公主》描绘的是雀蓝皇室日常的一幕。

其主角为后来嫁去邻国的皇后莉莉娜，彼时才六七岁。

画风温馨梦幻，在皇宫漂亮的花园里，莉莉娜公主身着礼裙坐在茶几旁，身边的贵族男性绅士地对她行礼，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杯看上去极其美味的红茶。

不远处还有一堆仆从，但画家对他们的描绘就比较吝啬了，随便点了两下就是人头，也就堪堪看得出性别而已。

“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如果不算上公主，画像里共有十四个人，与这一路层出不穷的伪装者倒是能对应上。”

众人就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中间甚至不存在一秒以上的停顿。

蚊香眼感叹:“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我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陶书礼低头，食指弯曲抵在唇前，无声地笑了笑。

就在刚刚，蚊香眼口中的一位大佬，对他投去了炫耀的一瞥。

里头的情绪类似于“我们就是能配合得很好，你边去”。

但他能听从吗？肯定不能。

“哎呀，还真叫你们猜对了。”安安，或者说，莉莉娜的笑声响起，给予了这场推理最好的结局。

“这就对了？”雀斑男呆呆的，随后想起什么，又兴奋了起来，“这里面可有我的一半功劳！”

“得了吧，没见过胆这么小的。”莉莉娜一点不给他面子，“不该贪玩的，让你们逮到了最关键的东西。”

“任务已经成功四分之一了。”陶书礼说。

“诶？”雀斑男懵了，“不是一半吗？”

“你还真高兴糊涂了啊。”宋正谊捂住半脸笑，“我们得猜出两个人分别的名字，还有她们的藏身处呢！”

雀斑男立刻萎顿下来，慕明晓却发现了不对:“你说过你们不会变换位置。”

“你还说你们很有礼貌！”雀斑男后知后觉地大呼小叫。

“我这不是没把脸漏出来吗，是你太胆小。”莉莉娜随便打发掉雀斑男，又开始在慕明晓面前装傻，“诶，我有说吗？”

……当时就他一个，她要是真不认也没谁能做证明。

好在小公主还没黑心到那种程度:“哦，好像是有的，但炼金术有条准则你们大概不知道，就是等价交换。刚刚我承认了我小女孩的身份，对你们是一条有利的线索。那么相应的，前面一条情报就不做数了，这是公平的交换。”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听完这通鬼话，宋正谊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攀着慕明晓肩膀，“没事，一条线索换一个名字，不亏，咱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慕明晓没有计较，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源头。

不过纠结不是他的性格:“好，我们开始制定下一轮作战计划。”

“按你们中午的冒险经历来看，书和画之间应当是有关联的吧？”白衬衫提议，“我们围着这个公主猜如何？”

“我可建议你们，不要一直想着走捷径。”莉莉娜幽幽道，“算啦，刚刚变卦是我的不对，我就再提点你们一句吧。”

“我和容容，无论是年代，体裁，人物。彼此没有一丁点的联系。哦，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吧，但你们要是揪着这个可能不放，和深信自己一定会中大奖的赌徒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面色一垮。

应照咨询着慕明晓的意见:“接下来如何？继续搜查？”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捉迷藏不就是这样的游戏吗。”

慕明晓已然有了主意:“我们调换一下负责区域。”

他迅速排好新的表，这次他的队伍将去往二楼。

一是为了避免枯燥，二是，不同的人说不定有不同的发现。

慕明晓叮嘱，可以的话，多注意一下镜子。

大家交换过钥匙，各自修整完毕，准备出发。

慕明晓忽然喊了一声:“安安。”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名了吗？”

“你看起来更喜欢现在的名字，所以我选择这么称呼。”

安安满意一笑:“当真细心。你想说什么？”

慕明晓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和容容之间不存在任何共同点，为何会一起结伴玩捉迷藏呢？”

“你和言纪看上去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同意组队呢？”

宋正谊抢答:“言纪硬贴上来的！”

大实话赢来了满座的点赞，有好事者甚至拍掌欢呼，唯独把言纪气得不行。

当下阴森森的眼神就朝宋正谊瞪过去，被应照完美挡住。

安安明显不想正面回答，慕明晓并不气馁:“你们选择在宿舍这个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莉莉的轮回和食堂也没什么关系。”

“如何不算？食堂同样有水源。”

“好吧好吧，真说不过你。”安安举手投降，“不过你也别想再从我这挖到什么东西哦，贪心是不好的品质。之后我也不会再说话了，请各位继续加油吧！”

“从头到尾给出的情报也没几条啊。”有人嘀咕。

慕明晓说:“我们开始下一轮吧。”

这一次的大家看上去斗志不高。

明明才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相比起从开始一直和他们闲聊，存在感爆表的安安。对于容容，他们所知甚少。

唯一一段长句子，还是对慕明晓说的。

二楼，尽管慕明晓没有表现出来，但两个队友都看出来他心事重重。

言纪犹豫一下，似是在斟酌言辞。

然而就这么短短的功夫，想说的话便被陶书礼抢去:“领队，在想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这个称呼眼看是纠正不过来了，慕明晓不再纠结，只说:

“我不能系统性的概括，但还有许多东西悬而未决。比如，还有几个掺杂在队里的内鬼？”

“至少在刚刚的汇报中，我没看出来有谁有明显的疑点。”陶书礼回答的很快，显然他也一直在关注。

慕明晓眯了眯眼:“那么，是他们知难而退，又或者，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集中精力？”

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陶书礼只是拍拍他的头:“知道你想为大家多考虑些，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还是那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们在呢。”

“你确定你的存在除了口嗨还有别的作用吗？”

被抢走了发言和存在感的言纪恶狠狠开炮。

却被四两拨千斤地回了过去:“哎呀，我也是担心我们领队嘛。”

三人吵吵闹闹来到了一间宿舍，慕明晓这次说什么都不肯戴手套了，他本来就不是只能看的花瓶。

拗不过的两人只得放任，慕明晓最后在靠近门的地方翻找着。

不经意抬头，对面走廊的墙壁，被擦洗光亮的消火栓的玻璃盖子上，映出了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慕明晓回头看了看还没发觉到的队友，忽然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是原本该在三楼的应照。

他朝他点一点头，开门见山:“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些东西，在群里说不清楚，正谊说最好还是让你上去看看。”

慕明晓看着他，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睛里难得透出点点俏皮。

“好。”他说，“我跟你上去。”

雀蓝王朝的故事有参考哈布斯堡王朝，莉莉娜的身世有参考玛格丽特·特蕾莎的人物生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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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