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一片寂静。戚若木一动不动，手臂抬在半空，完全保持着拿着手机的动作。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十分钟的时候，方程式终于忍不住了。
【……阿、阿木？别真把手机摔了啊！】它被两边人吓到了。
怎么两边突然都像变了个人啊？
事情突然变得让它看不懂了。
“……哈。”戚若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走进卧室。阴暗的环境，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鬼气森森。
戚若木很适应，他熟练地坐上椅子，慢慢吐出一口气，靠上椅背，用手臂遮住脸。
“……没什么，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阴影下，戚若木低低地笑。方程式惊悚地发现这个笑容和董棹歌一模一样。
戚若木的声音变了个调，音色压低，整个人突然变得……有股妖气。
他喟叹出声：“……啊，被发现了。好吧，看来我似乎得做点什么。”
不愧是麻瓜世界的系统选中拯救对象。
小白花，不，
董棹歌。
事情彻底变得有趣起来了。
——
戚若木并不觉得羞恼。
他喜欢挑战，喜欢刺激。就像以前追求成绩和人缘一样，他喜欢一切好的东西。
对，方程式虽然蠢，但它有一点说得的确没错，他就是爱装。
以前初中时，一下子从落后的江城突然转到发达城市，新学校学习压力又大，必须要适应环境。他只能观察，模仿，学习那些厉害的人的样子。
慢慢地，戚若木也变了个人。他变得人缘很好，加上逐渐长开的出众外貌，
戚若木成了完美的“校园王子”。
但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只是一个需要的假面，
他不是真的王子。
【……阿木？】方程式看太晚了，不得不叫他。它被宿主吓了一跳，感觉他完全变了个人。
戚若木忽然抬起头，在黑暗中露出模糊一个微笑：“没被吓到吧？”
他打开灯，黑暗的房间瞬间大亮。
暖黄色灯光下，他脸色还是一派温和，方程式却仿佛看到那张光洁的脸上出现一片一片裂痕，像面具一样从中间裂开。
裂痕不断蔓延变大，碎裂的面具摇摇欲坠，露出下面藏着的另一张脸。
阴影中，戚若木似乎做了个鬼脸。
我是魔术师。
戚若木心想。
换了个声调：“欢迎见到新的我。嗯，方便起见，我给自己这一面起了个新名字。”
戚若木的声音忽然又一下子变得稚气起来，尾音不着调地上飘。
他淘气地伸手抓了把洒到手上的光线，又挥了挥手，让柔和的光晕在手掌散开。像个小王子。
“我叫郑离。郑重的郑，离开的离。”
戚若木轻快地说。
……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还在亮，大片绿白色交织的聊天界面，顶部换了一个新名称：
“酉”。
瓶中的秘密。
QRM：“加入哲学社好不好，棹歌？我想和你一起去。还有，我想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这周末，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博物馆？我很想去的，拜托了。见一下新的我。”
QRM：“告诉你个新名字好不好？不要和别人说。棹歌，好不好？”
QRM：“嗨，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郑离。”
QRM：“（比心甲骨文.jpg)”
QRM：“好不好啊，岁镇？金木水火土，太白、岁、辰、荧惑、镇。好成熟的名字啊～（微笑.jpg）”
———
董棹歌当然答应了他。
不出戚若木所料，董棹歌并不觉得戚若木这样虚伪，恰恰相反，他就是喜欢社交能力强的聪明人。
这样只会让他兴奋。
探索未知的兴奋。
对于这样的人，似乎暴露也无所谓。反正戚若木也不介意拿自己当素材来写小说。
岁镇：“好啊。（比心甲骨文.jpg）”
岁镇：“我不是故意揣测你的啊，对不起。（哭哭.jpg)”
岁镇：“我明天来找你吗？听说明天下午放学社团会招新，我们去看看？”
岁镇：“听说会很热闹。”
戚若木答应了他。
董棹歌真是个怪人。
戚若木想。
喜欢看书，头像很老人味，日常生活里对陌生人礼貌的过分，乍一看确实高冷。
戚若木现下回过头一想，发现董棹歌虽然融不进同龄人，但意外很招长辈喜欢。
昨天他还隐隐约约记得，董棹歌还给保安说了谢谢叔叔，麻烦了。
礼貌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何况他五官都长得偏圆，样子也乖巧。看起来还很腼腆。
或许这也是他看起来很高冷的原因之一。但是行为又表现出攻击性和热情。
另外，去商场也只是去书店看书，也说明他对知识的探究欲也很强。但这又跟他天天上课睡觉的懒惰不学习冲突。
哈，真是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矛盾的人啊。
讨他喜欢。
QRM：“对了，你对于我的故事有没有什么灵感？我还在创作大纲，还有很多设定还没有补全。想问问你。”
QRM：“首先，男主姜阳会有孩子作为第三代主角。暂时设定是三个女孩，老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三者都是科学院把男女主基因复制得到的产物。”
岁镇：“为什么是三个女孩？没有儿子吗？”
戚若木怔了一下。
QRM：“因为……我觉得应该是女性拯救世界。女性是很有力量的，她们孕育了人类，让人类繁衍生息，包容、厚重。在末世废土世界的灰暗背景下，她们大概才是人类的希望。”
戚若木点击发送，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他一向私下创作，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像别人这么坦诚自己的创作动机。
屏幕那边沉默了一会。
戚若木吞了口口水，他太紧张了，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几分钟了？怎么过去这么久他还没有回答我？
……或许坦诚的行为并不是对的？
果然还是不应该这么对人这么不设防吧，再说男生总是这样，一般都不会认可女性的成功和努力，为了剥削资源而不断教化她们，告诫三从四德，贬低她们的才能，扭曲圣贤本意断章取义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男生之间是默认不会聊这种话题的，他们只会聊车子、鞋、衣服、运动、游戏，组自己的小圈子，看起来都互称好兄弟，实际互相之间可能撕得比女生还难看。
男生容易激动、激素脑，身体素质强而短命，反而女生的情绪相对稳定，相对寿命更长。
但在男权社会下，女性的长寿不知道是不是反而成了一道诅咒。
……早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再加强一点女性了，一直想要平等的社会，结果设定还是不够。
……想这些干什么，现在还在周内，老是想这些怎么学习未来怎么考试啊，哦完了完了我今晚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哎……哎！阿木！】
嗯？
戚若木满脑子都是自己左右脑搏击，听到方程式的声音才回过神。
他下意识回答：【怎么了？】
【你看手机！语音通话！】
戚若木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手机一直在响。他点开放到耳边，听到自己问：“怎么啦？啊，我刚刚没拿手机。不好意思啊，棹歌。”
……还是不得不这个样子吗。
听筒那边忽然传来董棹歌明显非常兴奋的声音：“嗯，没事。我还想问你那边怎么半天不回我，我还以为你要去忙了。”
“哎，对了，我感觉微信打字太慢了，所以干脆打语音通话来跟你聊。哦，我觉得你这个女性主体的世界很厉害。作为一个男生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哇，很罕见。”
董棹歌轻笑了一下，戚若木感觉自己心脏有点麻，不自在地换了只手。
“……但是你很厉害。”董棹歌声音很激动：“我也这么想。不过这样的话设定上还有一些问题。姜阳作为男性主角，身上背负周围人的性命，我想他肯定不会太阳光，应该是一个疲惫的，当然也可能因为年轻不是，他可以有一点平静的发疯感。就像你之前说的，他仅仅凭借神秘长辈的笔记就能手搓用劣质光脑和治疗仓进入第一学校。他日常肯定很努力，卷得让周围人害怕的那种。”
戚若木瞳孔放大。
他完全忘记了这一点，只是平板地当姜阳是小太阳。
耳边董棹歌的声音还在继续：“当然，新的联合学校肯定是不一样的。之前听你的说世界肯定也不太健康，那么学校这种联合精英未来人才培养中心这种地方肯定也会有势力互相倾轧——”
“对！”戚若木难得粗鲁地打断了别人：“这是我还没和你说的部分。姜阳当然被高层注意到了，不然仅凭借他自己的努力也进不去，因为他基因优势带来的巨大利益，会有势力专门派人去和他接触。这里就有这篇文的反派。他是政治联姻的结晶，父母都是高层，一方好一方反派，但他在家里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主动投入了反派阵营。”
“哦，对！”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说：“反派的父亲就是私下让男主进来的那个高层！包括校园里主角的同学兄弟里也会有他未来的敌人，但在学校里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在走出学校后走向不同的道路。”
“那反派对男主什么感情？”董棹歌突然提问，语气变得尖锐：“因为他是男主，身上有主角光辉？那不可能，你设定的世界下世界是在逐渐消亡的，但又找不到解决办法，那种没有未来的时代背景下男主也不可能像个小太阳一样。除非——”
戚若木立刻接上：“除非他是一个对未来有病态狂热追求的人，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董棹歌听明白了：“对。除非他是一个不断燃烧以自己为燃料的太阳。这样看他的悲剧也是必然的，不仅是时代原因，他也会被自己的局限性困住。”
“他只能‘用于’改革，且只能改革一次。像夸父追日一样，因为童年的一场奇遇，终生追逐着太阳。”
戚若木跟上：“对，没错，这样才有真实感和对比。人类就是个既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的东西。”
“你说得有道理。然后关于女主，我觉得她可以内核更稳定，是男主和主角团的隐形锚点，关于她和男主的关系建立，其实也是一种惺惺相惜，是大树对野草的怜惜……”
时间过得很快，戚若木听得认真，偶尔补充。他从来没感觉这么畅快过。
原来和志趣相投的人聊天这么爽。
戚若木嗓子发干，他呼出一口气平复心跳，走出卧室找水。
他还握着手机，但或许是他这边一段时间没有回答，董棹歌那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确定：“嗯……戚若木？我说错了什么吗？我刚刚太兴奋语气可能有点重……”
“咕嘟咕嘟……”
回答他的只有不断的吞咽声，和塑料瓶被挤压的响声。
别看这章戚若木这么病态版兴奋，其实是因为他被对面整破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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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晚通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