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半晌，戚若木把空水瓶放回桌面，这才有时间回答对方，因为喝得急，中途还呛了两声。

“咳咳，没事。我和你聊的很开心。只是聊的有些太兴奋了，嘴巴有点干。”

“哦，哦……”电话里董棹歌的声音也逐渐弱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啊……哦，时间，时间到十二点了，很晚了，我妈妈要收手机了，也是，我们聊了好长时间。我很开心。”

“嗯，行，那我……”戚若木下意识点头，准备像平时一样首先提出道别。

下一秒，听筒那边董棹歌的声音骤然清晰，仿佛凑到戚若木耳边呢喃：“我今晚和你过得很开心，真的。”

戚若木下意识把听筒往远拿了一点。董棹歌可能把听筒递在嘴边说话，带着呼吸的偏低嗓音穿过屏幕，听得他耳朵有点发麻。

董棹歌顿了一下：“而且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下午的时候你明显很痛。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上一天学呢。”

戚若木还在发怔，听见这话，迟缓地眨了眨眼。

…好像……董棹歌真的在很认真地和自己表达。

不是错觉。

戚若木的眼睛忽然感觉到四面涌上的酸意，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涩。

不，不能这样，要接话题。

戚若木蠕动嘴唇，想把自己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拉回来，听筒那边董棹歌的声音却忽变远，好像在和别人说话：“嗯……知道了妈，我这最后再聊几句。诶呀，知道了。”

没等戚若木消化过来，董棹歌熟稔的声音重新又凑到听筒边，声音变轻，语气重新变得欢快：“那么长话短说，校园王子大人。”董棹歌笑了一声，“你这么厉害，这么努力，可一定还要继续辛辛苦苦地照顾我啊。”

戚若木下意识偏了偏头。

董棹歌的声音偏低，语气中还带着玩味，听得他耳朵发痒。但能听出来他的真诚，重音，咬字，好像玩笑话里的真心。

……啊。

戚若木忍不住嘴角下撇，摸了摸自己心脏的那块位置。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心脏这会也又酸又胀的，不知道到底在搅动些什么，

戚若木莫名其妙地觉得委屈。而且他不想抹眼泪，不想让这个状态停止。

……好像真的很委屈。

戚若木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地下流，哭得越来越狠，听得到周围的声音，但自己没心思也无法应答。

但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几句话？

危机时刻，戚若木冷静的脑子把他勉强拉回来了一点。

不，不能哭。

哭不能解决问题。

戚若木咬了咬牙，逼迫自己冷静。

……这样不对。不礼貌。还在和别人通话，至少应该回点什么。

戚若木强迫自己张开口：“我…”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声音又哽又涩，还在不停地抽噎，完全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嗓子。戚若木放下手机，想调整一下，却发现电话早挂了。

【阿木！你耳朵粉了好久！】方程式在旁边嚷嚷。【你哭了诶！】

……啊。

戚若木摸了把眼眶里没流出来的眼泪，看着手上的水渍哭笑不得。

还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对方电话早挂了。

戚若木眨了眨眼，神情重新变得平静。

……董棹歌是第一个发现他的面具后不拆穿，还戳破面子直说他辛苦的人。也是，一般人自己也不会亲近到这个地步。

戚若木垂下眼。

但是……

他好像，并不羡慕自己啊。

……

戚若木盯着手机，一阵阵发愣。

【阿木？阿木！你怎么啦！】方程式不停追问。正太音让戚若木回了神。

戚若木没回它，突然放下手机，关掉卧室的灯。房间变得一片昏暗，他拉开窗帘，坐到椅子上。

室外一片繁华。

这里靠近市中心，夜晚一片灯红酒绿。街边的饭店商铺亮着明黄白色的灯光，温柔地召唤着夜晚在街上游荡的倦怠之人。

付出金钱，付出时间，获得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戚若木突然跑到阳台。他没穿鞋，两只脚钉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望着窗外。

眼框中还蓄着泪水，附近刚好是一排平房，对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像后者倒映在水中的影子。

斑斓的光点随着泪水不断扭曲，像一个个虚幻的彩色小房子。

寒意从瓷砖地板窜上身体，戚若木慢慢蹲到地板上。

“假的吧……”他不禁喃喃。

突然被系统选中拯救一个人，结果这个不仅懂你被别人嫌弃无聊的爱好，愿意付出灵感，还懂你的伪装，不仅不会借此勒索，还默默用最轻松的语气安慰你？

突然遇到这么好的事，到我头上？

假的吧？

怎么可能？

到底是谁拯救谁啊？

戚若木这么想着，眼泪却继续往下流。

……

第二天早上，戚若木难得赖了床。

他好不容易爬到洗手间，手刚挤洗面奶搓出泡沫准备往脸上抹，一看自己眼睛肿成了伪双眼皮。

“还挺新奇的。”戚若木眨了眨眼睛，确认今天的日抛双眼皮短时间内不好复原了，才匆匆洗漱。

今天早上背单词的时间没了，他得在路上完成。

戚若木一路狂奔，他没怎么吃早饭，腿都有点没力气。好不容易放完书包灌口饮料到操场，人已经快来齐了。

虽然他昨天疼得回家了，但今天轮到主任来查晨跑，不好请假。

中年女主任是个短头发，平时戴着眼镜死板着个脸，嘴边两条深深的木偶纹。她不仅对迟到的学生一顿痛骂，之后时不时还和旁边秃了头的副主任一起逮不认真跑或者跑不动掉队的学生。

“跑起来啊！都跑起来！大清早的多运动运动，一天学习才有劲！”

“坚持跑完跑到底！”

“哎领跑的注意节奏！”

哪来的他爹妈的节奏。

天知道蒋磊那个死体育生和他几个球搭子今天吃了什么药还是打了什么赌，队伍领头都跑得飞快，要争奥运会长跑冠军似的，其他人落在后面撵都撵不上，队伍和拉丝的藕一样，断成了好几节。

戚若木虽然体质不算好，但耐力很不错，平时勉强还能和第一梯队保持一个不远的距离。但他昨天先是被系统一顿疼痛伺候，之后又是被董棹歌拆穿面具刺激，半夜差点没睡着。

激昂而炸麦的跑操音乐里，戚若木盯着面前砖红色的跑道，只觉得嗓子里一股血味。

他祖宗全家的，在山河四省之一的河南历练三年，自己跑操还没这么狼狈过。

主任副主任和班主任今天都冷了脸，主任更是大骂特骂，特别点名批评了一班，罚他们多跑了五圈。

一班学生都憋得一肚子火，队伍里一片鸟语花香。

戚若木跟在队伍里跑着，差点跑岔气。人在没精力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分散，戚若木眼睛一瞟，刚好看到在操场边锻炼的学哥学姐，眼前又是一阵发晕。

更造孽的是，他们这批还是晨跑的第一届，没有学长学姐共苦。上一届才有的校服，上上届连校服都没有。

漫长的八分钟，戚若木费劲跑完，难得主动搭着陈白易的肩膀往教室走，他有点没力气。

陈白易倒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生怕好同桌昨天请假回家今天还不舒服，胖乎乎**的大手也没敢像平时一样抹自己脑门上的汗，一直虚托在他背后。蒋磊喘着气往这边看了好几眼，沈鸿如也被累得没出声犯贱。

陈白易和戚若木两个互相半搀着，脚步虚浮地往教室里挪。

戚若木累得脚步发软，头发粘在耳边，只剩下力气骂今天格外抽风的主任。回去还得挨班主任一顿骂。

啧，所以学校怎么想的让一班在三楼。老天，一级十八个班，其他班都在二楼或一楼。

上一届更爽，直接在校门口的致远楼上课，至少少走五百米。高一和高三的还得再拐几个弯。

服了，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他爹妈的，果然碰上董棹歌就不可能有完全的好事。

好不容易爬回班，教室里一片怨声载道。

戚若木半瘫在座位上，他没力气地点点头，桌子上的零食小山被同学颤抖的手挪过来瓜分。

等桌面重新整洁，戚若木从书包里拿出杯子和微波炉里加热过现在快凉了的早饭。昨晚两口子没回家，他得自己准备。

今早临走前他还从柜子里拿出两包咖啡粉，也没管温度，一包撒进杯子里防止自己上课犯困。今天零食的份不算多，戚若木也不打算大清早的把他们当早饭吃。

第一口三明治咽下去的那一秒，戚若木终于感觉视线的晕眩有所缓解。苦涩的味道混着沙拉酱、鸡蛋、肉和生菜，说不清什么滋味。

戚若木没吃两口，又开始招呼班里同学收数学作业。各科课代表也都开始喊。今天收得还挺多，数学大本小本都收。

果然，就算有了拯救系统，就算和拯救对象董棹歌半谈心聊小说分析人彻底聊爽了，明天还得上学。戚若木沧桑地喝了一口咖啡。

【第三个任务：和他一起聚餐】

系统这回学聪明了，同时进行的任务不再被承认完成，他还得另想个法子和董棹歌约饭。

——

“董棹歌。”忽然有人敲了敲董棹歌的课桌。

董棹歌在学校里睡觉不沉，身体几乎一有动静就醒，一个激灵抬头：“嗯？怎么了？”

眼前骤然映现戚若木那张过分出众的脸。

董棹歌一愣，然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第一节课下。

董棹歌松了口气，又闭上眼：“哦，戚若木。让我再睡会，真的。我好困。”

还以为到大课间要问题了。

他又重新栽回去。

戚若木叹了口气。

他把双手放到桌子上，小心没碰到眼镜，然后一伸，一抓，合拢，掐着董棹歌的脖子硬把他拽起来。

董棹歌一个激灵，彻底睡不着了：“啊？戚若木？怎么了？”他睁大眼睛。

戚若木没说话，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得，董棹歌还是老样子。

看来还是得对他祛魅。虽然他敏感、聪明，思考问题又理性；但除此之外，他在学校里还是个——

睡神。

还小透明，不被人注意。他这明明是先主动孤立别人。就这样天天睡着，绝对会和班级脱节。

旁边一个新女生也凑过来：“对了，董棹歌，正好你醒了。数学作业。”她指了指自己座位上的一大摞本子，“大本，快点啦，我要抱到办公室了。”

“啊？——坏了！”董棹歌一骨碌站起来，差点撞到戚若木头：“我作业还没写完！”

戚若木紧紧闭了闭眼。

戚若木现在为什么这么摆烂式接近：他现在完全处于你就算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也威胁不了我的状态（）而且他破防了，他真的被董棹歌整破防了

董棹歌完全没有攻击力啊[爆哭]你说他一个社会性这么弱不合群的小透明能干什么[蓝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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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