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沈禾一阵脸红——
上回沈禾误解了季松的意思,还以为他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的嫁妆,羞得季松把自己身家交给了她,随后又板着脸怪她不把宁远侯府当作自己的家,罚她把屋里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看个遍。
沈禾不乐意。她想说她和季松又不熟,却在季松威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闷闷地说好。
话虽如此,但沈禾想着季松应该没那么清闲地考察这事,自然也就没去做;没曾想回头季松躺在床上抱着她,问她每一只箱子里头都装着什么东西。
沈禾立刻傻了眼,季松便大笑起来,说她答错一次,就罚她亲他一次;沈禾不肯,季松就抱着她非要亲她,差点把沈禾羞哭,季松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回沈禾不敢偷懒了,认认真真地把每只箱子查看了个遍,季松却不考察她了,只每天勒令她多吃些东西。
因着此事,沈禾把屋子里的箱子柜子全翻了一遍,最后发现……
季松东西就两箱子衣裳,其余全是她的东西。
把几间屋子看完后,沈禾大有鸠占鹊巢之感——人家堂堂一位侯府公子,整个屋子都是她的东西,自己衣裳倒被塞到了边边角角,这叫什么事啊?
话虽如此,那天被季松抱着亲过之后,两人的关系倒也亲近了许多,时不时地和对方打情骂俏。
譬如此时。
见季松笑话自己,沈禾当即把怀里的衣裳往季松怀里一堆。
怀里的衣裳高过季松下巴,他只得昂着头:“我夫人真是,啧,关心我,爱护我,自己衣裳没收呢,先收我衣裳。”
“……”沈禾发现这人特别爱说,当即拉着他胳膊推他转身,又推着他腰背往前走:“你先把衣裳送回去!”
季松在锦衣卫嘛,这会儿穿着曳撒,腰间革带实束,越发显得宽肩窄腰;此时被她推着转了半个圈,曳撒裙摆也四下划了个圈,边缘打在沈禾腿上;又因着她全力去推季松,一下子有些身体不稳,眼瞧着往一边跌去——
季松不知怎么发现了,身子一侧,肩背稳稳抵住沈禾肩膀,沈禾下意识伸手去拽季松胳膊;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半抱着季松了。
“怎么在外头抱我呢,”季松低头笑:“真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声音不高,可穗儿在旁边呢,沈禾怕穗儿看自己笑话,又使劲儿推他胳膊:“你进去!”
眼见姑娘脸都红了,季松也不逗她了,抱着衣裳大笑而去。
收完衣裳俩人一块儿吃饭——成婚前季松在外头吃晚饭,刚刚成婚时出去吃了几天酒局,后来就一直在家里吃,如果临时有什么事情回不来,就先找人知会一声。
餐桌上气氛肃穆,沈禾闷头吃饭,都不怎么抬头,季松就知道自己方才玩过了——
她害羞。私底下怎么都成,当着旁人面不行。
季松也不敢去触她霉头,当下也不敢给她夹菜,只正襟危坐问:“今儿怎么想起来晒衣裳了?”
沈禾只说话,不吃饭;季松再说,她抬头一眼,说食不言寝不语。
季松就不认了:“那我自己说。你不说是你的事,你拦不住我。”
那样子颇有几分无赖,沈禾没忍住笑了,季松凑近了道:“苗苗笑起来真好看……那什么,正好到夏天了,是时候该做些衣裳了……”
把人惹恼了,就得讨好讨好人家啊;再说了沈禾是自己媳妇儿,她漂漂亮亮的,季松看着也顺心。
“你别破费,我好多衣裳呢,”沈禾总算抬起头来,目光有些躲闪:“你……我嫁妆里有不少宋锦,颜色花样都合适,给你做几套衣裳吧?”
“宋锦啊,这料子适合你,”见沈禾注意力没在餐桌上,季松抬手夹了一筷子豆腐过去:“我用棉布就好。”
沈禾有点不痛快:“几匹布而已,我又不是掏不起,哪里用这样厚此薄彼?”
又把那筷子豆腐还给季松:“再说了,我穿金戴银,你穿着棉布,别人怎么看我?”
“没人说你,”季松满不在乎地把那筷子豆腐吃掉:“我习惯穿棉布。”
沈禾明晃晃的不信,想了想斟酌道:“不用掏钱,料子都是现成的。”
料子确实是现成的,可料子本身就能当钱用——多少地方收税还是收粮食布匹呢。
这是因为上回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情误解了他、这会儿心里愧疚、所以一定要给他做衣裳?
季松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我单纯爱穿棉布。”
“咱们同床共枕快一个月了,你就没发现我日日早起出去练功?”
“你说这软玉温香的,我还能出去——好好好我不说了,”见沈禾横眉冷目地要离开,季松也不再逗她,只笑着解释:“打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去练功,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回回出一身的汗,大冬天都能把衣裳湿透。”
“绸缎穿着确实舒服,可它不吸水,反倒没有棉布适合我。”
季松这么一说,沈禾总算想起来了——季松出去时轻手轻脚,但临走前会拉着她手亲上一口,上差前再回来换衣裳,出去时一身清爽。
她原先以为他是在御前效力,故而比较在意形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缘由。
想明白了,沈禾也笑了:“好,正巧有些松江棉布,颜色还是你喜欢的绿色,过几天给你。”
“对啊,那些绸缎还是适合你,”季松此刻心花怒放,信马由缰地说到哪儿算哪儿:“再者说了,我整天练功,免不了摸爬滚打、跌打扭伤,丝绸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倒是棉布结实些。”
沈禾忍俊不禁,又见季松蠢蠢欲动地夹了菜给她,当即夹住他的筷子头,一昂下颌,递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单看结实,那你怎么不用麻布呢?”
小动作被发现,季松也不恼,反倒因为她的眼神愈发兴致高昂;他半道撤回筷子,把菜送到自己碗中:“你还知道这个呢?我家苗苗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禾一时无言以对。
季松在外人面前没少夸她,但沈禾全不在意——外人面前总要给自己伴侣留够脸面。对方要是一无是处,那你们做了夫妻,你岂不是……
但此时季松满脸认真,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看得沈禾一阵不快:“这也需要知道?”
季松没说话,可神情分明默认了——
她这般横针不拿竖线不捻、缝个荷包都要用好长时间的人,知道这个确实出乎季松意料。
沈禾顿时哭笑不得:“你猜我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开药铺嘛,上回还去辽东置办人参,”季松顺口道,忽地见沈禾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些奇怪:“怎么了?”
“子劲,”沈禾挑高了眉,满脸都是恶作剧的意味:“我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话一入耳,季松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季松脸皮厚啊,他只当没发现沈禾的异样,只温言笑语道:“苏州啊,若非苏州这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怎么能养出来我夫人这样玲珑心窍的人呢。”
“说得对,”沈禾笑了,右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具体些。”
“苏州那么大的地方,太宽泛了。”
“子劲说我具体生在什么地方,说不定你也去过呢,对不对?”
季松:“……”
坏了,他只知道沈长好是苏州人,所以猜测沈长生沈禾父女也生在苏州,后来移居京城;具体是苏州内的哪个州县……季松还真不知道。
眼见姑娘满脸的不怀好意,季松好笑之余多了点意气——
想看他的笑话,哪里有那么容易?
“苗苗说的是,”季松正经起来,双眼紧紧盯着她的面容:“苗苗生在一处人烟繁茂的富庶之地。”
“非要说的话,那里水网稠密,以船代车。”
“那里丝绸业很是兴盛,地方也很是富庶;妇人性情有些霸道,男子反倒好脾气。”
“新奇的衣裳首饰妆容发型很多,有许多商铺,它们聚集在几条街道上。”
“不过,那处不怎么产粮食,靠水网将别处的粮食运到当地。”
“苗苗,我说的对不对?”
虽说是询问,但见沈禾吃惊的模样,季松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或者说,正是在她惊诧目光的肯定下,季松才一条条往下猜。
沈禾垂下手臂。她满面疑惑:“你既然知道这些,怎么说我家是开药铺起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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