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鬼王有两幅面孔,一黑一白,大王可愿让我见识一番?”赫连天突然道。
鹿饮溪微微一怔,难道那张白色面具,也是鬼王的脸?
“你既是本王的夫君,本王自然是什么都不舍得拒绝你的。”
鹿饮溪说着,背过身去,将怀中的白色面具戴在脸上。
再转过身来时,却见赫连天神情一怔,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
“本王吓到你了吗?”鹿饮溪一边问,一边迟疑地摸上自己的脸。
也不知这幅白色面具戴上后是什么可怖模样。
赫连天从怔愣中回神,目光上移,落在她的秀发上。金色夙寐花瓣轻轻扇动,像一只采蜜的蝴蝶,惬意悠然,丝毫没有点燃的苗头。
赫连天疑惑不解,不明白夙寐花为何失去了掌控,而他手中的香雾花,却渐渐消散,化为一张岿然不动符。
“你……”赫连天只吐出一个字,再也开不了口。
鹿饮溪瞧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伸手轻轻一推,赫连天便朝后倒了下去。
嗯,闻人初的小把戏,竟真的管用。
接下来要怎么做?鹿饮溪有些焦急,正想唤闻人初出来,夙寐花却从她发上滑落,钻入她那别人瞧不见的口中,堵住了她的话语。
鹿饮溪身子一僵,直直地躺下了。
看来赫连天的小把戏也不弱。
可是,这下两人都动不了了!她要怎么办?!
就在鹿饮溪心急如焚时,赫连天却又突然动了,鹿饮溪吃惊地瞧着他站起身来,又诧异地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赫连天的身体。
他……他竟然魂魄离体了!
如此年轻的赫连天,就已经能操控自己的魂魄自由离体了吗?
赫连天垂目瞧一眼鹿饮溪,伸出脚尖轻轻戳了戳鹿饮溪的脚腕,嘴角溢出得意的笑,“大王可还有别的把戏?”
鹿饮溪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赫连天蹲下身,突然凑近了她,逼视着她的双眼,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冷峻,好似一瞬间从和煦朝阳,变成了冰霜冷剑,“大王霸占的这幅身子,也不知是哪位可怜的姑娘,被你困在这阴暗鬼蜮,不见日光。”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叫鹿饮溪听得浑身发冷。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她眼下的身份是鬼王夜笙歌,很大可能也是此地境主。从后来灵台宫学子对赫连天这次写境大会的津津乐道来看,赫连天必然是破镜成功了,说不定还杀死了鬼王。
如此想来,赫连天是真的要来夺她性命!
赫连天看穿了她的恐惧,冷笑道:“怎么?怕了?阴域鬼王残害了那么多条无辜性命,也会害怕吗?”
鹿饮溪想张口说话,却发不出声,她只能竭力用委屈又无辜的眼神望着赫连天,里面满是悲伤与渴求。
赫连天惊诧于她眼中浓郁的情绪,迟疑一瞬,道:“我从不滥杀无辜,今日,我只斩夜笙歌魂魄!”
说着,他伸出手,掌心多了那把龙骨剑。剑尖划破手掌,引血为墨,在鹿饮溪衣裳上写下驱魂符。
鹿饮溪身子一轻,失重的感觉叫她头晕目眩。
她的魂魄离体了!朝赫连天怀中撞了过去!
赫连天抱住她,微微一怔,低声自言自语,“鬼王竟真是一位姑娘?”
鹿饮溪一能开口说话,就急慌慌解释:“我不是夜笙歌!”
赫连天却捡起一旁的腰带,将她的手腕缠上,放开了她,另一头握在自己手中,“我带大王去听一听亡灵的哀鸣!”
鹿饮溪被他带着离开了花船,不知去到了何处,四处白雾弥漫,是浓郁的积尸气,但比起鹿饮溪之前见到的,要稍稍淡薄些,因为她能隐约瞧见一些砖瓦筑成的屋顶。
白雾里,隐隐约约传来哭声,有的撕心裂肺,有的悲悲切切,有的凄婉哀伤,处处透着天愁地惨的氛围。
赫连天带着她穿过白雾,眼前骤然一亮,豁然开朗,彷佛从鬼蜮来到了人间。
原来这里是一处村落,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远处青山,被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近处的湖水,碧绿若玉,清澈见底。
红砖绿瓦的房屋,沿着湖岸而建,排成弧形,屋顶上延伸出遮阳防雨的挑檐,下方的墙壁上勾挂着大小不一的鱼干、野菜干。
若不是那隐隐约约的叫人难受的哭声,鹿饮溪会觉得这里当真是一处人和景美的好地方。
“这里是烟波镇,”赫连天沉声道,“宁静清新,生机灵动,只可惜,自从大王来了这儿,便山枯水污、人贱命丧。”
赫连天挑了一处落了地,抬手遥遥一指远处青山,又点了点眼前的碧波之湖,冷声道:“瞧着挺山明水秀,是不是?”
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只可惜,都是假象。”
鹿饮溪正疑惑不解,就听赫连天以掌作剑,劈了一道金光,低呵道:“庐山真面,金光开!”
青山顶上的薄雾遇光而退,鹿饮溪以为会瞧见日光,谁料,却是阴沉沉的天遮上来。
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鹿饮溪连忙捂住了口鼻。
她吃惊地瞪大双眼,瞧着眼前的景象。
青山不再,湖水变成了一滩污泥,红砖绿瓦的房屋,也都成了断壁残垣,上头长满了荒草,破败不堪。
残破的墙壁内,是一座座枯坟,被破碎的砖块混杂着石块围绕着。
“你可知坟里埋着的,都是谁?”
听着赫连天的质问,鹿饮溪摇了摇头。
“是每年被大王抓去的祭品!他们中的大多数,还都只是孩子!”
鹿饮溪愣住,似乎某个想法猛然被点醒,急切地问:“孩子?你确定?”
赫连天双目中闪过幽暗,冷冷道:“大王还想抵赖吗?”
他口中低念了一句:“荧荧鬼火,门开迎客!”
只见一簇又一簇的鬼星团从坟头中冒出,形成一张星幕。
鹿饮溪被赫连天扯住,穿过星幕,眼前骤然一黑,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唯有那些哭声,变得更为清晰。
黑暗中,彷佛有无数双眼睛看到了他们,哭声一下子沸腾起来,夹着嘈杂的呼救声,朝鹿饮溪袭来。
“阿爹!我要回家!我好怕!”一个孩童哭着道。
“阿娘,肚子饿饿,喝奶奶!”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道。
“大哥哥!带我走!”
“漂亮姐姐,救救我!”
……
说不清的悲伤、惊恐、无助与绝望几乎将鹿饮溪淹没,叫她痛苦地捂住耳朵。
她想起了白骨林的歌声,想起了小骨,想起《奇异录》里那副诡异的画。
甚至,她想起了她自己。
“听一听!他们在叫你!”赫连天将她的双手扯下来,逼她去听那些哭声。
而下方,还有瞧不见的、无数张手,去拉扯她的衣裳,撕扯她的鞋子,求她救救它们。
一道道声音犹如一把把利剑,钻入她的脑袋。
鹿饮溪挣扎着要再去捂上耳朵,却被赫连天紧紧攥着双手,挣脱不得。
“不要!我不要听!”鹿饮溪哀求道,“放开我!”
“放开你?”赫连天的声音犹如魔鬼,“那大王又可曾放开过他们?”
鹿饮溪连连摇头,“不,不是我!”
“不是你?”赫连天嗤笑一声,显然不信,“方圆百里,只有大王有这个本事。”
为何不信她?为何赫连天也不信她?
痛苦与怨恨被利剑挑开,不可抑制地从她心底涌出来。
鹿饮溪扭头咬在赫连天攥着她的手上,愤恨地怒骂,“为什么要逼我?!我不想听!我说了他们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不是我!”
赫连天凑近了些,贴在她耳边道:“大王这幅无辜控诉的模样,真是很迷惑人呢!只可惜,大王的魂魄里,处处弥漫着他们的气息,你说不是你,那你又为何要吞噬他们的灵魂呢?”
吞噬灵魂?鹿饮溪怔了怔,不!她从未吞噬过任何人的灵魂!
鹿饮溪感受到赫连天禁锢她的、手心的滚烫,鹿饮溪才猛然想起,她眼下是鬼王、是夜笙歌!
可是那些哀嚎与绝望的情绪冲塌了她的神智,叫她根本做不出任何思考。
“我不是夜笙歌!”鹿饮溪怒吼道,“我不是鬼王!”
只可惜赫连天根本不信,反而冷笑道:“大王可还有别的把戏?若是没有,我可要动手了。”
混混沌沌中,唯剩一丝清明,叫鹿饮溪一下子明白为何赫连天会带她来这儿。《奇异录》记载,有些高阶的黑暗道怪物是很难杀死的,因为他们的魂魄能分成很多碎片,再重新凝聚。但若是叫被它残害的亡灵吞噬掉它的碎片,再将这些亡灵超度,那碎片便很难再重聚了。
今日是月祭日,正是祭祀亡魂、超度亡灵的好日子。
赫连天是想将鬼王的魂魄斩成碎片,作为祭品,叫这些亡灵来吞噬它,好彻底杀死鬼王!
感应到赫连天的杀气,鹿饮溪情急之下,凑上去一口咬住赫连天一张一合、即将念出术语的双唇。
赫连天身子整个一僵,似乎是愣住,也或许是没料到鬼王竟会在这个时候亲上来。
更或许,是惊诧于鬼王的双唇竟然如此柔软、炙热,带着花蜜一般的香甜。
少年从未被人如此凶猛地亲过,一时竟有些慌张无措,连唇上的疼痛都全然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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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法一瞬间失了效,两人的魂魄如失重一般下坠,回归到他们的躯体旁边,落入花船上,跌入锦被中。
那些痛苦与怨恨、无助与绝望骤然褪去,只剩下花船上情意绵绵的丝竹之声。
鹿饮溪的动作,渐渐地从啃咬变成了啃噬,一点点地亲过去。
心底彷佛生出无数只小蚂蚁,在她体内爬行、啃咬,密密麻麻,蔓延到四肢,叫她难以忍受。
原本用来禁锢鹿饮溪的那根腰带,此刻却成了赫连天的禁锢,将他牢牢地绑在那里,动弹不得。
就连花船都开始晃荡起来,悬挂的红绸像是活了一般,蜿蜒爬过来,将赫连天的四肢也牢牢束缚住。
赫连天惊疑不定之下,呼吸也更为急促,怒斥道:“夜笙歌!拿开你的手!”
鹿饮溪抬起迷茫的双眼,看了一眼自己不知何时放到赫连天胸怀前、正拨开他衣襟的双手。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花船!”赫连天咬牙道,“是你的活人墓!”
活人墓?鹿饮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中闪过迟疑。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记了。
有那么一瞬的清醒,叫她想起面色潮红的闻人初,和恼羞成怒的金无介,她脑海里某个细微的角落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瞧着都那般怪异、不寻常。
原来活人墓就如同这艘花船,汁液里满是催情功效。
想到这儿,脑海里的意识怒吼着叫她停下来,可是她的四肢却不肯听话,叫甚至心底还有另一个更高的声音,一遍遍地诱哄着她:
“别怕,只是……,不算真的发生什么,就当这一切是一场迤逦春梦。”
最后一丝的清明也被这句话所淹没。
少年身上散发出一阵又一阵青春蓬勃又好闻的气息,比最烈的药剂还要催情。
鹿饮溪皱眉嘟囔了几句,又开始了动作,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鬼王夜笙歌的花船里原本就有许多催情功效的东西,赫连天原本并未放在眼里。
可谁料那朵香雾花,就如同催化药剂,将这棵活人墓的汁液功效不知增强了多少倍,哪怕是赫连天,此刻也难以克制。
更何况是没有灵力的鹿饮溪。
鹿饮溪心底藏着的那股情思,被无限放大,而眼前少年郎给她留下的“稍瞬即逝”的印象又太过浓烈,叫她的不甘与不舍也全被勾了出来。
“不要死……”鹿饮溪迷乱又茫然地胡乱摸着,“你不要死,要活着。”
赫连天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慌乱道:“再敢乱摸,我叫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更是唤醒鹿饮溪的心魔。
她上前堵住了那张嘴,再次咬住了那双唇。
他的话冷冰冰的,可是他的唇却是滚烫的,和他的身体一样。
赫连天怒瞪着她,想要推开她,可是手却触摸到对方软绵绵的身体,又立刻缩回去。
感受到对方的抗拒,鹿饮溪诱哄着、安抚他,一边咬一边道:“别躲……别躲,你是我的新郎。”
可是赫连天却不肯配合,滚烫的双手一直胡乱地推开她。
鹿饮溪便有些恼了,怒瞪着他,“别动!”
赫连天被她吼得怔了怔,眼神竟有一瞬的委屈。
“我……我还没有过心上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赫连天低喃着,全然没了之前的骄傲。
鹿饮溪被他这种眼神瞧着,觉得更难受了,彷佛下一刻就要煎熬得死掉。
“我就是你的心上人,”鹿饮溪再次贴上去,双眼深深地瞧着他,“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们早就该洞房花烛……你别躲……”
“夜笙歌,你……”
赫连天的话刚吐露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柔软。
眼神里的清醒克制,渐渐碎成了水雾。
鹿饮溪闭着眼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地吻着他,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声低吟,软绵绵道:“我不是夜笙歌,我姓鹿,鹿饮溪。”
赫连天似乎被她轻柔的话语引入一种迤逦幻想,不再抗拒,甚至双手抚上了她的腰。
他低喃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两人犹如置于火中,渐渐地,身上开始有丝丝清凉。
衣衫也不知到底是谁用了力,扯成了碎片。
少年郎不知情的滋味,一旦尝到,便再也无法满足,贪得无厌地索取。
红绸退了出去,丝竹之声也渐渐消失,寂静之中,只有叫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少年修长的手指,沾上她的泪,湿湿滑滑,尝在舌尖上,苦中夹着甜。
……
不知过了多久,鹿饮溪觉得累极,可对方依旧烫得像是着了火。她哆嗦着伸手去推开他,翻了个身,想要好好睡一觉,却被人一把扯过来,牢牢被固在身下。
“不要了。”鹿饮溪不情愿地仰着脖子,想躲。
少年却不肯放手,不知疲倦,一言不发,好似要将每一个角落,都变成他胜利的战场。
……
鹿饮溪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过程许多波折,结局却是那般美好。
以至于她睁开双眼,瞧见赫连天怔怔瞧着她时,呆愣了许久。
“你终于醒了,”赫连天盯着她,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夜—笙—歌!”
闻人杰:帮你老婆搞定年轻的你,是什么感受?
闻人初:……, (扔一个眼刀)
闻人杰:兴奋不?刺激不?是不是感觉自己绿了自己?
闻人初: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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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写境大会9——魂照神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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