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谭小天握着手里的糖葫芦蹦蹦跳跳，谭梦在后面招呼喊他慢点。

顾煜与方万里则搭着肩往前走。

青谙一个人慢慢在后面，长长的影子拖曳在后面，她眸光微动，注视前面披着大氅，引得姑娘频频回头的人。

那个人看到姑娘看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扬起头对着人家扬起手潇洒打招呼。

腼腆的姑娘何时见过这样的男子，羞红了脸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瞧。

青谙想或许多年以后当这个姑娘为人母，路过这个小巷时，她会想起她年少时有一个俊美洒脱的男子在这个小巷里对着她露出出灿烂热烈的笑。

默默走着，飒飒的风雪渐渐停下，厚重的云层散去，圆月清晖洒落。

岔路口。

“好了，你们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方万里停下步伐。

顾煜道：“慢走不送。”

谭梦鼓足勇气，小声道“雪天地滑，公子小心。”

方万里听到顾煜的话无动于衷，待听到那温柔的嗓音后，眉毛舒展，心头荡漾。

“我会小心，你也是。”

方万里坐着豪华大马车，骨碌碌离开了，其他人也在他走后不久回到了宅子。

房里，青谙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刚刚的顾煜握着她的温热温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她闭上眼，脑海还能浮现顾煜在烟花下的笑，青谙第一次体会到失眠。

*

“青谙，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

谭梦送走客人就看到了在椅子上呆愣的青谙，她走过去晃了晃手。

青谙回神把手中的本子搁置在柜台上，道：“无事。”

谭梦看出青谙不想要说话，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

今日，外面似乎很安静，按照往常应该有不少商贩的呦呵声，和路人的交谈声。

青谙道：“外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谭梦拨弄手中的算盘，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恍然间想起好像听谁说过有大人物要来。

她凑到青谙耳边道：“听说，说京城有大人物要来，所以县令清了街道。”

又是京城？

青谙皱起眉，有不好的预感。

忽然，一声有力的马嘶声清晰穿过街道，马蹄的哒哒声混在一起，紧接着是人群跑来的踏踏声，他们执着刀排成两列，恭敬地望着车里的人。

青谙望过去，那是两匹身材高大的骏马，车架用上好的楠木，四角挂的着金丝镂空铃的叮当声一下下敲在青谙心里。

近了。

马车路过店铺，车帘被掀开，一张青谙极为熟悉的脸朝她挑衅看来。

“李寻雁。”青谙吐出这个名字。

自安之荣与李寻雁奸计被发现后，他们二人的名声就在村里传开，人人称赞的大秀才成了人人嫌弃的流氓，而清雅秀丽，温柔善良的仙女成了满腹心计的毒妇。

安之荣受不了打击，把自己关在书房不敢出来。李寻雁则彻底失综，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看来是去了京城。

而且看她的眼神，来者不善，以前她一个人青谙倒不怕，可现在她坐在了让县令如此严阵以待的马车上，这让青谙不得不怀疑她背后有人。

青谙稍稍思索，严肃对着谭梦嘱咐道：“这几日先不开张。”

谭梦点头，刚刚不只青谙看到了李寻雁，谭梦也看到了。她也听过李寻雁与青谙的纠葛，眼下李寻雁得势，他们必须小心。

不过，就算他们如此小心了，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青掌柜，我们主子有请。”

带刀的侍卫拦住了买完丝线准备离开的青谙。

青谙垂眸，刀柄横在她的腰间，身着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

短短一瞬间，青谙想了万千种逃法，却没有一个能实现，她的力气确实大，但她不懂战斗技巧，而拦住她的人显然是专门的护卫，与他斗青谙过不了几招。

想清楚利弊，青谙抬手捂住刀柄，黑衣人顿时紧绷身体，眼神凛冽，而青谙只是推开他道：“走吧。”

只是令青谙没有想到的是约她见面的酒楼居然是风起酒楼。

见青谙呆站在门口，黑人人催促道：“快走。”

青谙抬步进去，往日风起酒楼都是人为满患，座无虚席，随处可见忙碌的小二从厨房出来又进去，今日一楼却空无一人，甚至连吃饭的客桌也收了起来。

显然是有人包场，黑衣人带着青谙一路行至二楼，他对着青谙道：“主子在里面。”说着握紧刀柄站在看门口。

青谙推开门进去，一股馥郁浓稠的熏香扑鼻而来，是上贡的金凤香，儿时青谙在老夫人房里闻过。

像这种贡品一般会送入皇宫，宫外几乎不可能有人，除非陛下赏赐，陛下每日日理万机，能让他有印象的都寥寥无几，更何况赏赐，这个人的身份比恐怕起先预料的还要大。

青谙掀开门帘，仕女百戏十二扇后面一个人影坐在桌前。

“可是，青掌柜。”矜贵的声音响起，他顿了一下说，不是疑惑，反而是莫名的肯定。

也是，他都这样请她来了，肯定知道她一定会来。

青谙绕过屏风，那人微笑朝她看来，眼里在见到青谙一瞬间有闪过惊艳，随即就换上来自上位者的不屑与傲慢。

他在打量青谙，青谙也在打量他。

手里拿着一把故作风雅的白玉扇子，发冠用镶满宝石的发冠扎起，额前垂下的两根在青谙看来像鲢鱼的须须。

他相貌也是英俊的，却眼袋有点发青显得他疲倦，一看就是个重色之徒。

“掌柜请。”

那人待青谙坐定后，摇着扇子，勾起嘴角道：“在下平阳世子，公西子令。”

他以为会看到青谙流露出一丝惊讶，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刻，但是青谙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还是神色淡淡，仿佛眼前坐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开起一家这样优秀的店。

他道：“在下听说霞县有一家青煜阁，里面的物品比京城里还要好，我原打算去看看，不料商铺关门了。”

他故作惋惜，眼睛却一直盯着青谙，青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慌不忙道：“这不是赶巧了吗？我夫君畏冷，前几日风雪大，夫君病倒了，于是我只能关门照顾他。”

“早知世子如此喜欢青煜阁，我就应该给世子备几盒胭脂，口脂，黛眉给世子留着。”

青谙把茶递过去，好奇道：“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颜色的口脂，我改日差人给你送来。”

公西子令道：“我要胭脂有什么用？”

“给世子妃或者妾室。”青谙顿了不经意提起李寻雁道：”或者给上次与世子共同乘车的女子，相比她一定是世子爱妾吧，只有如此宠爱才会与她同坐。”

听到青谙天真的话，公西子令嗤笑出声：“李寻雁，她还不配得到我的宠爱，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意。”

得到想要的答案，青谙觉得此行也不算白来，她温婉笑道：“还不知道世子找我何事，要是我帮得上忙，一定全力以赴。”

公西子令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你与我们合作。”

“什么合作？”

公西子令道：“我们提供帮你开商铺，你给我们四成的钱。”

好一个狮子大张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上来就四成。

青谙已经不想要与他纠缠，难为地垂下头，为难道：“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要回去与夫君商量。世子可否等我答复。”

公西子令善解人意点头，还特意让侍卫把青谙送回去，到了宅邸，黑夜人道：“主子说三日后，他想知道答复。”

青谙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会给他答复。”

黑衣人离开，青谙推开大门正好与廊檐下双手环胸的顾煜对上眼。

“我说陪某人去，某人还不乐意。”

青谙听得出顾煜嘴里的嘲讽，也知道他的某人就是自己。

本来他们是打算等一个月后出门的，但是青谙突然得知顾煜的生辰下一个月初，交尽脑汁的她决定给顾煜织一个香囊。

她翻遍府邸也没有找到彩线，想来是以为自己用不到就没有准备。

青谙为了买线只能出府，顾煜说他免费配她去，被青谙坚定拒绝。

于是在才有了这一幕的嘲讽。

顾煜看向青谙的手，问道：“线呢？”

青谙被他这样一问才发觉线在不在了，应该是自己想事情太多路上掉了没有注意，青谙有些难过，毕竟这意味自己不能给顾煜织香囊了。

顾煜倚靠在廊檐的柱子上，挖苦道：”好可怜，被人欺负了一顿还搞丢了丝线。”

青谙抿紧唇显然有点不高兴，顾煜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青谙扭过头不看他，顾煜轻笑：“放心，你要的丝线已经喊人给你送来了，现在应该在你房里。”

青谙转过头：“你喊谁送的？”

顾煜拨弄头发到一边，懒散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是正规途径得到。”

青谙想起今天的事，把自己与公西子令的对话告知了顾煜。

“你有什么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