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二哥哥长得漂亮,待他和蔼可亲。
几颗糖就把人收买了,宋长叙看向在一边舔糖块的小外甥,心里漫上一层凄凉感。
他把肉片汤端到灶房,宋明言听了缘故,一看碗里汤少肉多,可见许家是实打实的给他们肉片。
他们家虽有几个铜钱,但家里鲜少吃肉,每回吃肉还要计算着日子。这回让澄哥儿送花卷去本是还一份花椒情,又想以后都是一家人,总要客客气气的。
结果许家今天吃肉,反倒是他们占便宜。
“我们送了一碗花卷去,他们还来一碗肉片汤,这让我不好意思收了。”宋明言脸上臊得慌。
“改日我们家吃肉给他们送一碗去。”宋长叙闻着肉片汤香,想到这年头沾点荤腥不易,事情都要有来有往。
“长叙说得是。”宋明言用盖子把碗罩住。爹娘还未回来,等他们回来后才开饭。
徐澄很快就把一块糖吃完了,剩下的他留着以后吃。徐澄喜欢囤东西,糖这样的好东西吃完就没有了,他留着慢慢吃。
晌午吃了午食,宋业打算去外边劈柴,一看家里的柴火被劈了,他折身回来。
“你好好读书就成,家里的事少沾。”
宋长叙:“一直读书,人怪闷的,我劈劈柴反倒心情舒畅,读书也更有劲儿。”
宋业眉眼舒缓,“别把自己累着了。”
梁素在一旁做针线活,她是半点不让自己歇下来,闻言说道:“你爹是怕你耽误学业,考上功名比做这些小事有用。对了,明日你就去邻水村,我让你大哥给你装一罐咸菜,还有一罐萝卜丝留着晌午下饭吃。”
“娘我就去办。”宋明言满口应下,转身就去灶房。
梁素看了小儿子一眼,宋长叙模样长得俊,宽肩窄腰,他小时候挑食,身材高挑。以前眉眼还有阴鸷之色,如今眉眼清朗,反而添温润之色。
宋长叙被梁素看得心里发毛,这跟打量家里猪仔长得茁壮一样的眼神。
“许知昼就是我认的儿媳妇,看许家看重我们,等知昼嫁进来你可不要欺负他,不然我跟你没完,另外之前说退亲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烂在你肚子里。”
宋长叙多半有些沮丧,但他还是点头:“儿知晓了,娘。我觉得我欺负不了他。”
梁素听见宋长叙的话好笑,“他是哪里惹你了,好好一个哥儿,虽有些小娇纵,但也是一个好孩子。”
梁素说哥儿嫁过来不容易,让宋长叙好好体谅,不要耍脾气。
宋长叙应声,“我明白。”
“梁素,你晌午还不歇着还绣呢。”一道声音打断母子谈话,方大娘过来串门子。
宋长叙回屋看书。
堂屋传来梁素跟方大娘的说笑声,他坐在椅子上挽起袖子继续抄书。
明日去李秀才没什么时间抄书。他这段日子都快成抄手了。所幸在高中和大学时,他的手速就练起来了。抄试卷,抄错题,抄材料不在话下。
要是有多余的笔,他能两根一起抄。
可惜,他只有一根毛笔。
想到即将要到手的铜子,宋长叙心里又明朗起来。这样想来也是心酸不已。
往后成亲后,他跟许知昼要过自己的小日子,手里没钱万事难。
宋长叙在大学期间就学了《论语》《大学》《孟子》《史记》《诗经》……,这几本书可以温习一二,余下的书有了基础,宋长叙有把握能学好。
学古代文学关键在于理解,宋长叙是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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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长叙背着书箱,拿了一个粗粮馍馍带着铁饭盒去邻水村。太早都没牛车坐,他去邻水村要走半个时辰。
清晨有雾气,树梢还有水珠凝结,草木之间都是芳草味和泥土味。
宋长叙跳到一个大石头上渡河,把粗粮馍馍吃完后,他没放过这点赶路的时辰,边赶路边在脑海里默背诗经,一心二用。
术业有专攻,有人擅雕刻,擅经商,种田,狩猎。宋长叙没有这些技能,唯读书一途上有些天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择所长而趋,避所短而处,为致功之要也。
宋长叙在河边捡起几颗小石头,对着河面打水漂。长袍翻滚,他的眉眼露出暖暖笑意。
他挎着书箱行走在山野间,没事还摘野果子塞进书箱留着解渴。
年轻脚程快,没有耽误功夫就到邻水村。
他进村中途遇见一个小麦色书生,那书生瞧见他打个哈欠,伸出手去揽他。
“宋二,借我靠靠。”说话这人叫林蒲,他们家里在村里算小地主,为人爽朗大方,就是于学途上没有天分,时常在李秀才讲课打瞌睡,开小差。
两个人扶持进李秀才的小院,院里李秀才在搬桌椅,宋长叙放下书箱去帮忙。
李秀才蓄了小胡子,见状就把手里的活交给宋长叙。
宋长叙:“……”
他一个人搬了八个人的桌椅,林蒲见状来帮忙,一块把桌椅摆好。
“你们边读书边等人来吧。”
“学生知道了。”宋长叙跟林蒲异口同声。
这回坐在椅子上拿着书本晨读正有在高中时读书的模样,宋长叙的大长腿无处安放,这套桌椅对他来说太矮小,他坐卧不安,左动动,右动动,很不安分。
李秀才拿戒尺敲打宋长叙的肩膀,落下啪的一声。
“坐没坐相,君子喜静。”
君子也喜热闹。
宋长叙没敢说,他只好委屈自己的一双大长腿缩起来。
坐着坐着竟习惯了,宋长叙已经读了两篇文章,同窗们陆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秀才叫停晨读开始讲授书本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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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叙在一边念书,另一边许家把幼苗栽种好,松快下来。
许知昼抱着衣服去河边捣衣。他正要去捣衣,听见村里的人在闲谈,正好还听见他的名字。
他瞧见一旁有个草丛,立马躲在草丛竖着耳朵偷听。
“许家跟宋家结亲,往后两家相互扶持日子过得更好了。”这是一道女声。
看嘛,村里的人还是看好他跟宋长叙。虽然宋长叙两手空空,做活不厉害,但他有一张好脸,挑水时身子还算板正。
家中的独苗。
爹娘跟哥哥都是勤快的人。
“成亲就是要过自己的日子……”
许知昼拿着捣衣棒到河边,众人叫他去空的石头上洗衣。
许知昼跟洗衣的婶娘,哥儿都相熟,有好些人是看着许知昼长大的。
他小时候长得跟个雪白团子一样,许家光景好,制的新衣穿在他身上像年画上的娃娃。一转眼这么大了,身姿修长,模样不差。
为人是娇气些,许家只两个哥儿自然是宠着。在人跟前不说人嘴短,他们说起春播的事。
他们在村里自己种菜种粮,要买油盐就去镇上赶集。水波镇赶集是逢五,十赶集。家里有多余的米粮,蔬菜瓜果一并背到集市卖。
家里没剩多少东西去卖,早在去年就把米粮卖完,蔬菜瓜果还未长成,扯着小葱,八角,花椒,生姜去卖能得几个铜子。
他绣的三个荷包捎上还能卖些铜子。他的针线活比不上大哥,只能说中规中矩,绣绣帕子,荷包还成,要是绣衣服和鞋,他的手艺就不够看。
前几日刚学做凉茶的手艺,许知昼学得认真已经会做了。
“知昼,你这几天去镇上么?我刚绣了几张帕子还想托你给我送到绣娘那。”
许知昼:“最近没事去镇上。”
去镇上坐牛车来回要花六文钱,还要耽误半日功夫,齐山村的人没事都不会去镇上。
许知昼的姑姑就在镇上住,她嫁给了豆腐坊的儿子在镇上站稳脚跟,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舅舅在越县做衙役,这也是舅舅机缘巧合才成的事,不然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哪怕是做衙役都不要。
小时候许知辞跟许知昼去过越县,许知昼见过县城的热闹很向往,一看舅舅他们家还住独院,家中有一个奴仆伺候。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把衣服洗完后,许知昼端着洗衣盆跟相熟的哥儿一并回去。
“知昼,这几日没瞧见宋长叙,听说他又去邻水村读书去了。”那个哥儿说话声轻轻的。
“他毕竟要去读书,哪能一直在家。”许知昼说话已有几分亲昵。往常哥儿们哪会大胆的说出这话,讨论外男。
宋长叙跟寻常人不同就是多一份期盼,要是能考中秀才,日子就不一样了。
士农工商,成了秀才能靠学识吃饭,免除赋税,每年朝廷会奖励米粮,见官不跪。自己开个私塾,收几个学生,一年有不少银子进项。
衙役们也不敢随意欺辱,知道要掂量。
许知昼心气顺了。
说话的哥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要说他对宋长叙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家里比不上许家富裕,家中兄弟姐妹多,他就存了心思想嫁到宋家过好日子。
宋长叙长相俊美,在一众乡野汉子里格外突出。村里的人极少瞧见他,因为他都是赶早去邻水村,晚上回家就懒得出门。
再者读过书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哥儿攥紧洗衣盆,吐出一口气。宋家跟许家定下后,他的心思就不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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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过后,山上长春笋,村里的人都上去采笋去。春笋能自己吃多余的还能拿到镇上去卖。
村里有货郎专门收干笋,村里的人又忙活起来。许知辞跟许知昼都在山上采笋。
许知昼拿家里的小锄头,轻轻的往地上挖,把春笋的根挖出来一些再把笋子拔出来。
拍了拍泥土扔进背篓。
春笋挖出来后煮一煮才好存放。
这几日是艳阳天晒成干笋在货郎那又是不一样的价钱。
为多赚点钱,他们一般就把春笋晒干卖给货郎。挖了一阵,许知昼擦擦汗,歇口气喝水。
“大哥还有一大片,明日还能采。”
许知辞:“现在不多采些,明儿就没了。”
许知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他实在不想再挖笋了。
他瞧见宋长叙被徐澄引上山,他今天穿短衣下裤,瞧着也是来干活。
许知昼眼睛一亮。
宋长叙把书抄完去镇上换了铜钱,又接了话本回来做抄手。这几日村里都采笋,宋长叙看书腻了也来帮家里的忙。
他照着宋明言的话挖了一根春笋,心里颇有成就感。挖笋不是一件难事,还能锻炼身体。
每日来往齐山村跟邻水村之间,宋长叙身上有一层薄肌,腰腹有隐约的轮廓。
他当挖笋是稀罕事,年轻精力旺,动作快,很快就挖了半背篓。不能跟大哥一起挖,地里春笋迟早挖完。
他寻另一地继续挖,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
宋长叙转身看见许知昼笑眯眯的眼睛。
宋长叙:“……”
他忙活半天最后回家只有半背篓的春笋,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
许知昼轻快的背着背篓,脚步迈得高高的。
“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背篓的春笋要洒出来了。”孙哥儿说。
许知辞笑道:“知昼今天挖的春笋最多。”
“今天挖得我手都疼了,挖春笋费腰又费手。”许知昼感叹。
挖完春笋,上山的回家做饭,天色一黑就吹蜡烛睡觉,庄稼人每天都有活,疲倦的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多出了力气,宋长叙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越想越气。
许知昼他,凭什么。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帮许知昼做事,这样显得他很窝囊。
跟齐山村的人一样,宋长叙想通后很快睡过去。
小许:拿来吧你[哈哈大笑]
小宋:窝囊,实在窝囊[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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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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