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庭院,月挂枝头,白光霜寒。
如冷月一般的女子清绝倾城,如月中嫦娥,那般姿色是看了她一眼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
上官鸿看着女子孤冷凄婉的背影,呼吸一滞,凤眼里浮出往日少有的温柔,“母妃。”
女子回头看他,二人有着六分相像的眉目。
上官鸿身形比女子高挺,他笑着迎上前,下一刻,上官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错愕,目光徐徐下坠。
女子素白的手紧握着一把银刀,刺入上官鸿小腹,粘稠的血沾满了她的手,是最妖艳鲜明的红。
上官鸿看不清她的神色,也感受不到腹部的疼痛,只觉得心如刀割的绞痛,“母妃?”
下一瞬,画面翻转如潮涌袭来。
暖灯芙蓉帐,帷幔如雾,轻薄飘渺,隐隐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身形,衣衫落了一地。
绣着金蟒爪纹的是上官鸿的朝服,他刚下朝回来。
“你要背叛我吗?”上官鸿暗了眼眸,大掌抚上女子白纤的脖颈,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将其折断,身下动作粗暴不堪。
女子身形娇媚,却看不清脸,声音温温柔柔,如清风抚慰,让人想要靠得更近。
“楚屹......求你,放我走吧。”
下一刻,女子被捞入怀中,被男子用力的双臂桎梏得动弹不得。
清冷的声音如寒潭飘雪,干净明澈,“别想着离开本太子。”
............
不对,那个女子是谁?他怎么会允许她直呼自己的字?
上官鸿有些恍惚,一道明媚的阳光落在俊脸上,他才意识到什么,缓缓睁开眼。
原来是梦。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上官鸿想起,太傅说年轻人会做春.梦,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许是昨夜看了那个姑娘的腰背。
上官鸿一动身,疼痛便遍身传来,他环看四遭,布置简朴素雅,挂着的一副字画,写的是佛家的经文。
再看屋内的装潢,确实是个寺庙的禅房。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布衣,即便如此,难掩如玉气质。
忽而,有人推门而入,是位小僧人,他手中端着清粥小菜,见上官鸿醒了,很是出乎意外。
“公子醒了?可好些了?”
“这是何处?”上官鸿未答反问。
“这是城郊外的感恩寺,您已经昏迷七天七夜了,饿坏了吧,吃点东西。”小僧端上清粥。
上官鸿未接过,警觉打量面前的一切。
小僧不觉不妥,只当他是身子还没好,笑盈盈道:“对了,是我们这的一位香火常客送您来的,一个小姑娘扛着您走了十多里路。”
十多里,感恩寺的僧人们看到二人时一惊,一个小姑娘竟有这样的毅力和执念。
“那她人呢?”上官鸿想起那个姑娘。
他现在只信得过周宜宁。
“她回家了。”
上官鸿问:“她家在哪?”
小僧答:“她是扬州城林家的人。”
“林家的人?”上官鸿微微蹙眉。
上官鸿知晓,林家家主无儿无女,莫不是旁支出的姑娘。
“公子放心,先喝粥吧,周姑娘每日都来看您,全是自掏腰包请老名医给您看病。”
小僧话音未落,周宜宁就来了。
她走到门口,听到里头有谈话声,心中一喜,难道是那个少年醒了?
周宜宁踏门而入,果不其然,那个少年醒了。
“你醒了?”
“周姑娘。”小僧见到周宜宁,指了指那碗粥,“这位公子不愿喝粥,周姑娘z和他说说吧。主持吩咐了别的事情,小僧先下去了。”
“交给我吧,释息师父先去忙吧。”周宜宁点点头,捧起粥上前。
“你好些了吗?”周宜宁递上粥,“这么多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吃一点可好?”
“嗯。”上官鸿看着她手里的粥,伸手接过。
不论如此周宜宁都是要他喝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救了上官鸿,定不会害上官鸿的。
周宜宁看着他安安分分把粥喝了,问道:“你叫什么?”
“楚屹。”上官鸿脱口而出,如若说出真名,光是一个皇姓上官就极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他说的是自己的小字。
“那你家住何方?”
“京州。”
“你是京州来的?!”周宜宁又惊又喜,“我来日也要去京州的。”
上官鸿不接话。
周宜宁还以为他会问一句去京州干嘛,罢了,她直说好了。
“我生父可能在京州,我要去寻他。”
上官鸿抬头看她。
生父?她不是林家的人么?
“那小僧说你是林家的人,为何要叫你周姑娘?”这才是上官鸿要问的。
他在京州早有听闻扬州林氏,林家在扬州的威望不小,有万民拥簇之信。
“此事说来话长,我日后慢慢同你说吧,你先吃。”周宜宁盼他先把热粥喝了。
“我叫周宜宁,你要回京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报官?”周宜宁问。
“不必。”上官鸿打断。
他现在身负重伤,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他在此处,怕是不会让他活着走出扬州城。
“啊?”周宜宁不理解地看着他,日矅之熠落在他脸上,恍如天神,竟叫她有一时失神。
“我身负重伤,不便移动,劳烦容我多歇息几日,日后必有重谢。”上官鸿平静地道。
“喔喔我明白了,你不必客气,尽管住,你的衣食住行我包下了,若是需要些什么,同我说便是。”周宜宁救人救到底,他这个情况确实不方便行动。
“我想要些笔墨纸砚。”
上官鸿无事可做时,都会练字静心。
“好,明日我来的时候问我表哥讨一些带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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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上官鸿掉下来的时候,被崖边生长的外树枝干长满的绿叶托住。
他本想爬回上去,但摔伤了右手,左手腕又被韩最踢伤,最终掉进深潭之中。
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这么结束,没想到还能被人所救。
救他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宁来着。
不重要,反正上官鸿也不在意,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丫头罢了。
应该说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
听她说,她是被寄养在姨母家,她的姨母夫家正是扬州名声显赫的林家二当家。
按照她的说法,上官鸿听出她在林家过得不怎么样,甚至连下人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
想来正常,她母亲和别的男人私奔生下了她,最后把她丢在姨母家。
如此出身,确实不齿。
而林家那群门风刚正的古板老头最讲究清白二字,能收养她赏口饭吃已经算是恩泽深厚了。
那丫头话多,总是在上官鸿耳边津津乐道能讲一上午。
上官鸿叫她阿宁,或是宁儿。
因为他只记得她名字里的这一个字。
上官鸿的伤要养一年半载才能痊愈,当时周宜宁花光了攒的碎银,给他请了个扬州有名的大夫,那老大夫从医数十年,第一次见有人伤的这么重还能活下来,一把岁数吓了大跳。
大夫说要上官鸿好好躺在床上养病,不可用力过猛,否则气血逆流。
上官鸿暗笑,宫外的这些赤脚大夫还真是没用,要是换了王宫里的御医,以自己的身体,不出三月便能康复。
现在有伤在身,他只能委身在这扬州城郊外的感恩寺中。
继续听周宜宁和他讲那些无聊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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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
上官鸿和她说,自己是落难的公子,被仇家追杀坠崖,这仇家找不到他的尸身不会善罢甘休,他想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联系家里人来接。
周宜宁立马理解了他,自顾自地分析起如果被仇家知道后上官鸿的下场。
上官鸿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圆了自己的谎,还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勾起嘴角。
周宜宁一抬头,便看见轻笑的上官鸿,如画中谪仙,让少女的春心不禁一动。
如此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俊公子,还是从京州来的......
周宜宁想起了话本里英雄救美的故事,又想起自己见过他的身子,顿时脸蛋一烫,低下了脑袋。
“怎么了?”上官鸿见她忸怩的模样,心中略有所思。
“那个,没,没什么。”周宜宁连连否认,转移话题,“楚屹,可以问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因为我把他爹杀了。”上官鸿轻描淡写。
“啊?!”周宜宁膛目结舌,睁大杏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骗你的。”上官鸿见她这样,觉得好笑,安慰道:“祖辈上的仇,积怨已久,那日他们见我落单,便对我下手了。”
“原是如此。”周宜宁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上官鸿明明听到她小声说了句。
“吓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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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宁,寒日里的光辉,带着弱弱的暖和。
“楚屹,你好些了吗?”周宜宁推开他屋内的檀窗,丝丝灌入的风带着腊梅的幽香。
楚屹是他的名字,但周宜宁不知道是哪个楚,哪个屹。周宜宁刚开始每次问他,他总是不答,后来便不强求了。
楚屹是上官鸿的字,这点上官鸿确实没骗她。
“好得差不多了。”上官鸿坐在桌前,桌上堆了小山似的玩意都是周宜宁带来的。
周宜宁怕他无聊,便总是搜罗着各种新奇玩意给他。
毕竟上官鸿要待在安静的地方好好养伤,大夫说他不能出远门,他便好几个月都没出过感恩寺。
这周宜宁很佩服他,要是自己,肯定是待不住的。
几个月前,周宜宁救了上官鸿,说要报官,谁知上官鸿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说不能报官。
周宜宁又不能带他回林家,毕竟她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就很尴尬,怎么能再带个陌生男子回去。
好在周宜宁常年在感恩寺添香火钱,和里头的僧人主持关系都还不错,便求他们收留上官鸿。
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上官鸿伤得重,自然而然便应下了。
“那你是不是要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来接你回去了?”周宜宁坐到上官鸿身边,一双清亮星眼看着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几分不舍,周宜宁不想上官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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