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昀问出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麦崇身上，只见他苍白着脸没有吭声，只有死死拧着的眉头暴露出他此时并不好受。
“有药在身上吗？算了，我送你去医院。”成越峰拽住麦崇的手臂，想要拉着他起身离开。
麦崇强忍着胃部绞紧的疼痛感，他勉强平着声音回答：“没事，不用去医院了。”
只是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这些疼痛对于他来说很常见。
成越峰骂道：“草，麦崇，有病就去医院，忍着干什么。”
顾昀快步走过来，沉声道：“小麦，别忍了，我带你去医院。”
麦崇站起来，他看着摇摇欲坠，可他的眼神还是很沉稳，“没事的，抱歉，失陪了，我先回去了。”
他竭力装出平静的模样，可紧促的呼吸却徒劳兜了个圈子。
“我送你回去。”顾昀当机立断地说。
成越峰出声阻拦：“算了，顾昀，你留在这，我送麦崇就行了。”
“他是我的员工，我有义务送他回去。”
“是吗？”成越峰神色略显讥诮，“我与麦崇许久不见了，这个见面的机会你总要给我吧。”
紧张的气氛在四周蔓延，周围的人显然不明白送人回家怎么突然造成这个局面，这，完全像是为争夺心上人而争风吃醋。还是说，他们的友情如此具有占有欲的？！
顾昀还想说点什么，麦崇却拽住了成越峰的袖子，他苍白着脸说：“顾昀，你留在这里就好了，越峰，你送我吧。”
成越峰勾着嘴角露出个轻浅的笑，眉眼带着得意，“嗯，大家吃好玩好，下次见了。”
说着，他扶着麦崇就离开了包间。
顾昀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堵塞得慌，闷闷地盯着那两个人离开。
他的心脏一阵收缩，说不出里面的滋味。
“唉，顾昀，你……”班长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了顾昀双眸阴郁得可怕，像是被争夺食物后愤怒的雄狮，让人不寒而栗。
外面的天空黑乎乎，大片大片的乌云密布在天空，看不见星星和月。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了车窗上，不停闪烁着的车灯成了迷糊朦胧的光团，与鸣笛声交织在着长长的车流中。
麦崇吹着车内空调的冷气，他竟然在感受到了一丝凉润的慰藉感，似乎疼痛也没那么剧烈了。
可他还是紧紧缩着，整个人都绷紧。
麦崇开口道：“这不去我家的路，你导航错了。”
成越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回家又怎样？回了家就不会痛吗？现在是去医院。”
他重重地按了下喇叭，鸣笛声在这雨夜并不显得聒噪。
“我家有药，没必要去医院。”
“你当务之急是先治好胃病，从你高中到现在，你都没吃药调过身体吗？”
“之前顾昀给我找过医生。”麦崇垂下眼眸，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后来工作忙，没怎么理过了。”
成越峰听得就来气，什么叫工作忙，工作忙就可以忽视身体了？
更何况这个工作的服务对象还是顾昀，有这么重要吗？！
他不能理解麦崇的脑回路，就跟以前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
麦崇沉默一瞬，才回答：“忙着忙着就忘记了，没有为什么。”
“又来了，麦崇，你真的很喜欢回避我真正的问题，我是问为什么一定是顾昀，为什么一定要为他付出一切。”
成越峰已经提不起气来了。在现在这个社会，他直到有些人会真正地恋爱脑上头，可那些冲动的荷尔蒙是建立在已经发展的关系上。
麦崇不一样，顾昀那个王八蛋甚至都不知道麦崇的真正感情，就这么值得一生一世地付出，甚至是把整个人的价值奉献出去吗？
……可恶。他真的想打开麦崇的脑袋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中了顾昀下的蛊。
麦崇忍着疼痛，雨水肆虐着人间的声音真是吵闹啊，让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呼吸好像都要不顺畅了。
即便如此，麦崇还是竭尽全力地开口：“并不是……我没有一定要为顾昀付出一切，不过是，不过是我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没有比这份工作更高的工资……就这样。”
是的，不是什么一定要离开顾昀，不是付出的事情就要有所回报。
从小，他就知道养着的猫或许因为自由离开，父母不一定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人类正是因为失去才会学会珍惜，学会放下。世界上的平凡人的意义不过在于对于无法得到的东西学会释怀。
他不是离不开顾昀，不过是舍弃不那份高薪水的工作。
钱多，工作价值得以体现，他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糟糕。
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他这段时间会如此地煎熬，会觉得痛苦呢？
麦崇突然有点儿想哭，可意识好像在逐渐地涣散。
尽管外面的鸣笛声与雨声冲刷显得聒噪，可成越峰还是注意着车内麦崇发出的声音。
沉默不语代表着他无语、无奈或者不想回答，装作不在乎时说话会停顿，真正高兴时尾音会稍微倾向于第三声。
当时注意到这些，不过是少年心气想揭开麦崇‘淡然处世’的面庞，后来却渐渐地沦陷进去。
说出来也觉得可笑。
车内已经回到了平静，成越峰心里咯噔一下，他扭过头去看，就看到了青年阖着眼睛昏过去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四周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口罩遮住人们的面孔，可露出的眼睛无一不是疲态和厌倦。
在医院内，这儿是人们情绪崩溃到极点的收纳地，或是紧张、或是悲伤，死亡无尽地接近着弱小的人类。
成越峰是医生，医院是他熟悉的战场，胃痛也是他熟悉的病种。
如果一个人胃痛通到极致，脑袋供血不足，导致晕厥，这要么就是胃溃疡，要么就是胃癌。
他不愿意去联想着最后一种结果。
命运就是这样残忍，他还没怎么说做什么检查，接诊的医生只是在电脑上输入信息，就立刻告知他结果。
“胃癌中期，之前在我们这看过，嗯，开了药，估计是没定时吃药晕倒了。”同行简短地说着。
医院现在的信息系统相当完善，能够查阅到了病人之前的所有就诊、治疗记录，甚至有些医院现在与别的医院合作，信息化的时代让病人就诊方便。
成越峰愣住了，一向运转快速的大脑这回宕机，他有些难以消化同行说的话。
急诊内科的医生见惯了，他神色带着同情，语气变得温柔，“他应该没告诉过你吧，还是尽早选择手术治疗吧，至少能争取些机会，再拖就不行了。”
“……我知道了，谢谢。”
成越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他从没将不治之症跟麦崇联系上来。
平静、沉闷、愚蠢、脆弱这些词语是属于麦崇的，可病患、可怜、死亡已经跟随着麦崇。
他看着看着，觉得病床上的青年是蝴蝶、是泡沫、是昙花……下一刻好像就不在了。
成越峰从来不像此刻痛恨他医生的身份，大脑没有足够的知识和清醒的认知，他就会乐观地认为一切皆有可能，认为麦崇会好起来的。
——可他是医生。
是已经获得博士学位的医生。
有着绝对的理智。
医院的白总是那么刺眼、刺眼地让人在活在清醒中，反复地记诵着眼前的痛楚。
可恶啊，不过是八年没见而已，怎么就要得胃癌了呢？
不是说之后在调理身体吗？不是说给顾昀打工生活已经变得很好。
成越峰双手抱着头，挺直的背慢慢地弯下去，像是承受着腹部的疼痛。
这种姿态在急诊科的家属上常见，这显然已经算好了，还有家属崩溃大哭的。
大家都沉浸在痛苦中，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一幕。
攻快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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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