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仁立马把手收回来。

佟羽轻声问：“你放了什么在被子里呀？”

章泽仁老实交代：“你喝剩的橙汁的瓶子裹围巾。”

佟羽：“？”

章泽仁脸红到不好意思。当时出国攻略还让带上热水袋来着，那时候他嗤之以鼻，心说这是英格兰而不是荒野求生或者生存挑战，现在他恨不得穿越回去逐字逐句反复朗诵。因为他刚刚在中超里没找到热水袋......primark大概是有的，但是时间上来不及，索性先凑合一晚上。

佟羽幽幽地盯着他：“是进门右手边的那几条吗......”

章泽仁点点头。他是看上面没有奢侈品牌的logo才从那一片围巾墙里选的。

“那上面有利物浦半个队的签名......”佟羽脚踩着这堆织物粗糙的触感，心说不用拿出来我都知道，天啊......他做梦也没想到当时重金购得的这玩意会跑到自己的脚底下。

章泽仁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排，利物浦球队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但他不让佟羽动，再把被子塞塞严实，安慰道：“就一晚，将就一下，明天我给你买正经的热水袋。”

佟羽佯怒，瞪着他，见他不吭声，又把胳膊伸出来抓着章泽仁刚刚抽离的手。

“我要出院！”

“不可以。听医生的。”

“在医院里呆着又没事，为什么不能回家？”

“有事的，明天还要做的核磁和CT。”

病号服偏宽大，他的胳膊晃荡在里面显得空落落的。章泽仁一口一个“哥”，一边尝试着把这胳膊塞回被子里，试图靠这几声娇滴滴的“哥”“哥哥”唤起佟羽的服软。

佟羽不依不饶，拉着他的胳膊，坚持说：“我这真是老问题，就是止疼药吃多了，我自己知道的。”

章泽仁徒劳无功，又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摸着那瘦削的手指，心里充满喜欢。这人怎么连骨节都漂亮到这个地步啊！他忍不住把这个手指贴到自己的脸上，脸上贴金不如贴手指，贴手指像贴象牙，冰凉又润滑。

章泽仁的帅脸尽在眼前，佟羽突然很想亲他。

他不顾左手还在章泽仁的手里握着，于是侧身撑着还在挂水的右手就要坐起来，膝盖也借力弯曲，可直到力竭也只撑起半个身子，晕得只能趴在扶手上倒气。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章泽仁惊恐地把佟羽扶回床上，叠声问：“哥，干嘛起来啊哥！有什么事儿喊我就行了啊！”书里都说低血压的情况□□位变动是很难受的，可他怎么这么能忍，一声都不吭。

佟羽重新陷回枕头里。他的努力又像小狗屁一样被吹散。难过得不得了。

每次在医院都是这样的，他早该习惯，肢体与躯干分离，动一动都感觉天旋地转。不回医院就不会提醒他糟糕的身体状况，控制着不滑向更坏的情况就已经是奇迹。

他为年少时候的选错人付出巨额的代价。要是......要是早点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佟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没事”，闭着眼睛不说话，抵抗着眩晕。长得像女孩一样的睫毛遮住那一点点要掉下来的眼泪。

然而章泽仁此刻又无师自通，俯下身来，吻了吻他的眼角，“哥”，声音轻快又活泼，“是想亲我吗哥？”

你还问。佟羽睁开眼睛，眼眶里像盛着一汪水，眼神清亮又温柔。他揪住章泽仁的领口，加深这个吻。

这回没怎么动，章泽仁配合得不得了，他先后撬开齿关，又再度深入，直到一口气用尽，直到他眼里的水光彻底消失。

他们的手指一直纠缠在一起。

“哥，”吻完的章泽仁眼睛闪亮极了，半蹲着趴在床沿，眸光里隔着栏杆也遮不住的悸动，“哥，吃饭吗？”

吃饭，就知道吃饭。

佟羽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物质粮食哪儿能比的上精神食粮，都是成年人了，能给我点后者吗？他还想要亲亲，要不是现在在医院里，他肯定要把章泽仁裹到被子里揉搓一顿。

被子轻软，吻也轻软，可惜是在医院里。可惜。

·

章泽仁研究了半天这张病床，终于成功摇起六十度。

佟羽精神不好，闹完那一阵又恹恹地闭着眼，喘息声都偏重，他血氧一直只有96左右，介于上氧不上氧的临界值，床头摇起后他难受地闭着眼皱眉，体位性的变动虽然慢，但还是对他造成一些负担。

等他缓过来，章泽仁拆出保温桶里的饭菜，举着勺子想喂他。

佟羽好笑地盯着他：“手没残废。”伸手就要去接勺子。

章泽仁觉得他在逞强，还有一只手在挂水呢，怎么也不是自由人。无奈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他，自己又掏了双筷子出来，给他专门拆鱼肚子上的肉，拆好了放在一旁。

佟羽自己慢慢吃，吃的速度赶不上章泽仁拆的速度。

章泽仁长吁短叹，一脸未逢明主的表情。

佟羽又努力咽下去几勺子，实在是吃不下，勺子正打算一丢——章泽仁的筷子劫住脱手的勺子，转而敲敲放着糖醋排骨的不锈钢盒，满脸期待：“这个还没动呢，吃一点呢。”

佟羽皱着眉看这个糖醋排骨，吃了章泽仁手艺几顿，逐渐认识到这种来自祖籍浓油赤酱的江浙菜反而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自己喜爱的食物种类，挑眉：“给谁做的？”

章泽仁：“段为......”

佟羽急眼：“你！”

章泽仁一口气说完：“......的女朋友，你的比她多一块肉，我还卷了柠檬花。”

那柠檬花在一路平稳的运送下并未散架，此刻恰好起到一个“情绪价值”的作用。

佟羽“哦......”他一叉子戳进排骨里，又嫌外面酱浓，在剩下的粥碗里涮了涮，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然后默不作声地又叉了一块。再叉了一块、两块......

章泽仁算着他吃的分量，从最开始他放下粥碗的担心逐渐变得喜上眉梢，哎呀，多吃好啊，多吃蛋白质才能好得快。

等伺候着佟皇帝进餐完成，医疗人员正好来发放晚餐，并通知晚上可能要采血，还问章泽仁什么时候离开。

章泽仁犹犹豫豫，医疗人员冲他一眨眼，暗示是可以留下的，就是可能没有适合他的陪护床。

走后门的医疗人员离开后，留下番茄肉酱面配苹果派配牛奶的套餐，俩人大眼瞪大眼，都在想这么甜口的搭配是谁订的。

那只有一个答案了，段为。

白人病号餐最终进了章泽仁的肚子。他撑着肚子炫完，忍不住要感慨假如这是包含在免费医疗里的，那他为停车费付出的钱还算划得来。

佟羽笑他：“抠门。”

章泽仁不好意思地咽下了最后一口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