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后,沈确喝得酩酊大醉,走起路来步履蹒跚,虽未至瘫软如泥,但行动已颇显不便。孟父见此,便安排家中的车夫送他们一程。在侍从的搀扶下,沈确勉强支撑着身子登上了马车,歪头依靠在车厢壁上,双眼紧闭,一副极为不适的模样。
“醉得厉害吗?我都说了休息一下,醒醒酒后再走,你偏要着急离开。现在感觉如何?难受的很吗?要不要躺在我腿上,帮你揉揉太阳穴?兴许能舒服些。”拜别父母后,孟钰玲登上马车就看见沈确这般模样,她有些担忧,轻步上前,嘴上埋怨着,实则满是关切。
醉意熏得沈确满脸通红,他侧过头,睁开迷蒙的眼,嘴角懒散地勾起一抹笑容,伸出手一把将妻子按在胸前:“没事,别担心。你让我抱抱,我歇会就好。”闻言,孟钰玲挣扎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乖乖地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当他的人形抱枕。
“你着急着要走,是不是生气了?”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孟钰玲抬起头,目光落在丈夫紧锁的眉头上,心中满是疑惑。按理来说,沈确不是这般失礼之人,醉的如此厉害,应该会在孟府歇息醒酒后才告辞离开。可眼下,他如此着急着要走,除了生气这个原因,孟钰玲实在找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是因为飞鹏吗?”她轻声地问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孟钰玲当然也清楚孟飞鹏的德性,也深知家里人对他的溺爱。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那样的人,没必要为他而生气,不值当。”孟钰玲安慰道。
沈确闭目,沉默不语。确实,如孟钰玲所说,他之所以急着离开,正是因为对孟飞鹏的不满。醉意放大了他的情绪,也加重了他的任性。
“我承认,我是有点生气。”孟钰玲仗着沈确看不见,悄悄撇了撇嘴,不敢苟同。
“但我气的不是他不尊重我,而是他不尊重你。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外人。但玲娘你不同,你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姐姐,今日是你的归宁之宴,他这般行事,让人很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把你当作家人?”
孟钰玲没有想到他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一时哑言,心里似有暖流淌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向沈确解释道:“其实从小到大,我也都习惯了。娘当初生下我之后,便一直没能有喜讯,听说奶奶当时很是不满。为此,娘她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吃了很多药,看了许多大夫,才终于怀上了飞鹏。”
“但或许是因为来之不易,孕期养的过于精细了些,反而导致了胎儿过大,最终飞鹏虽然顺利出生,娘却因此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这样一来,飞鹏对她而言就如同命根子一般,自然会被溺爱得无以复加。至于父亲,他虽然表面上对飞鹏严厉,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真正管教他。”
“在爹、娘和奶奶的宠爱之下,飞鹏长成如今这般顽劣的模样,倒也不足为奇。”孟钰玲嘲讽似地笑了笑:“虽然他现下才十一岁,但他的未来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小纨绔长成一个大纨绔罢了。所以,我都不跟他一般见识,再且,我有时候想想,还觉得他挺可怜的。”
“是不是奇怪又可笑?我肯定是被你熏醉了才会这么说,你现在就是个酒缸,谁靠近你都会变得迷糊。”孟钰玲仰起头,嘴上说着些俏皮的话,可眼里的难过却快要溢出来了。
沈确很心疼,但被酒精浸染后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捋来捋去,都没能捋出什么有用的话,善言的嘴在此刻变得笨拙无比。他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加紧搂抱的力度,交换彼此的体温,用行动告诉她,没关系,还有我。
就这样相拥了一路,下马车的时候,小夫妻俩一个脸通红,一个眼通红的,让人瞧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侍从的伺候下,两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午觉,才算是缓了过来。
“我……我去院子里算账,就不打扰你在屋里看书了。”醒来过后,孟钰玲回想起之前的对话,有股莫名的羞耻感,暂时无法跟沈确共处一个空间,否则她会被自己的脑补尴尬到捶地。
而沈确也愧疚于醉酒后没能管住话头,挑起了妻子的伤心之事,自然是孟钰玲说什么,就是什么:“嗯,去吧,记得带上驱蚊的香囊。还有,外头天热,待会我让厨房做些饮子给你,免得体内生暑。”
“好,知道了,谢谢官人。”孟钰玲福了福身子,抱上账本和算盘,头也不回地就逃了出去,留沈确看着她慌张的背影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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