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的变故在这一天发生了。晚上被人拦住，又被警察怀疑。佟瑞回到家中时，顿感身心俱疲，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躺着。

门被钥匙打开，一双手按亮了灯，一束光瞬间闪过佟瑞的眼，让他有些不适的眯了眯。

屋内看着并没有人，佟瑞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然后换下鞋子，扑向了沙发，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一个哈欠自他嘴中打出，眼睛沁出些许泪花。在他就要迷迷糊糊睡着时，陡然一个惊醒，佟瑞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四下打量起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可偏偏他就是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坍塌，幸而玄之又玄，不知是什么原因，还尚且留有一丝余地。

思量许久，佟瑞还是走入了书房。

书房并不大，书架排列在两侧，基本上是紧贴着墙面，书籍整齐有序的放在书架上。

那原木色的书架上，还零零散散的摆着许多手办、流麻、立牌。那些二次元的玩意儿，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黯淡下去。可也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书房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堆叠着许多文件、工具书，还有一台较为昂贵的电脑。

笔记本电脑敞开着，引擎发出嗡嗡声响。旁边还有一杯咖啡，摊开的书籍，像是有人匆匆而走，忘了收拾。

佟瑞拉开椅子的手一顿，将那杯冷掉的咖啡杯端去了厨房，顺便开了窗户通风。

那些书籍、文件也被他一一排列整齐，放到了抽屉里。

幽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些疑惑不解，“你难道刚一回来，就有工作的习惯？明明你才刚刚通宵”

声音出现的突然，心脏不好的人，极其容易被吓一跳。

佟瑞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继续自顾自的整理。此时的他，神情专注而又认真，下颚线收起，细微的皱纹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虽通宵熬夜，也顶多添了几分颓废。是女孩子会心动的样貌。

“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那个声音又一次发问，像是不满佟瑞的无视。

“你着实有些吵了”

佟瑞有些冷冷的开口。他在警告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也只是静默一瞬，知趣的不去招惹他。可暗中观察的眼睛也尚未撤离，他们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相处了一段时间。

可室内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像是沉寂的火焰，不知何时就会迎来一次爆发。

风猎猎作响，晨雾开始飘散，阳光初现时，佟瑞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昨晚的事故，你……知晓吗？”

“什么？”那个声音疑惑了一瞬，后而了然，“你是说学园方向的震感，还是昨晚不正常的波动？”

两句反问，直接把佟瑞给干沉默了。

他低头冷哼，“你知道是挺清楚的。”

“大数据自始至终都在观察整个星城，这有何难？”

声音的尾音落下，天真无邪，在它这里体现是淋漓尽致，又带有一丝丝的狡黠。

“是啊！”

佟瑞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厉的寒光逼近，随即又收敛干净。

精英味道将他本身的气质全都包裹进来了。这么些年，他好像变了，又没变。

声音察觉到了主人的不快，小心谨慎了些，“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佟瑞拒绝了。

末了，他才说：“往日加密的档案还有吗？发到我电脑上。”

“是”

声音开始工作，一份被重重上锁的文件传输到了佟瑞的电脑上。

鼠标滑动，就要点下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出声了。

“你怎能突然想起来这个？”

佟瑞的手一顿，然后抬眼，光晕开在他眼底，逼得他眯了眯眼。一道机械似的身形徐徐出现在上空。

它长得有些像佟瑞，只是比他的身形略小些，眉眼间也不似他的正经，有几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贵公子样。

它歪歪头，有些困惑，然后一个闪身，就来到了佟瑞身边。

“你们真的很像。”它很肯定的一点头，有些小大人儿样。

“星城的危机快来了。大数据监测结果一直不太妙。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它的那张嘴一直在那里吧啦吧啦的讲话，有些话痨。

佟瑞就在它一声声的话语中，点开了文件。但随即，弹出了一个空窗，大大的字显示在中央。

密码是：______

佟瑞眉心忽的一跳，犹豫几许，按下了键盘，打出了几个字符。

按下回车键后，佟瑞的心跳得有些剧烈，手心也在出汗。

下一瞬，屏幕上跳出了

——密码错误

这四字一出，佟瑞的背脊放松下来，他揉了揉眉心，笑起来。

他笑起来时，眼底飞快闪一丝释然。眉目舒展开，那种苦大仇深的气质削弱不少。

它又开口了，“你不希望自己打开吗？”

佟瑞再一次抬起头看它，两厢对视，又不知是谁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它觉得困惑，又烦躁，绕着佟瑞飞了好几圈，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有了几分多年前的样子。

“没有”

佟瑞突然开了口，不知是不是被它转的有些头晕眼花了，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它一怔。

佟瑞也发了愣，到最后说出口的话，几乎只有它能懂。

“或许找不到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才……”

“回忆系统吗？”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还是你在找……那个东西？”

“你果然知道”佟瑞淡淡的与它对视。

“是啊”它满不在乎的一挥手，一堆数据光线洋洋洒洒、纷纷扬扬，如雪花，落到了地上。

它歪头，恶劣一笑，踩着光线，一步又一步，走到了佟瑞面前。它撑着椅子，小小的脑袋上似乎有好奇，但随即被一抹厉色所掩盖。

这是他们间的第二次对视，比上次充满了更多的火药味，也有更多的哀伤、心碎。就像是照镜子般。

漂浮着的蓝色漩涡，一圈圈，打着旋儿，慢慢浮现。

透明的精神结节网，从内层在土崩瓦解。佟瑞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它的影子，就像是时光逆流而上，光阴一寸寸缩小，再缩小，慢慢的定格成了它的模样。

“你要想好了吗？”它挑起了佟瑞一缕发丝，在那里打卷，漫不经心的问，“这是你最后机会了。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你要做出这个决定吗？佟瑞？”

佟瑞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震颤。他一时间没吭声，眼中的迷茫与绝望，像是取悦了它似的。可他眼底的一抹亮色，像是一把保护锁，轻轻拂去了他眼底的迷茫。那是多么鲜亮的颜色啊！几乎是夺目的红，占据了它所有的视线。

烫的使它猛的放开了手，发丝一圈又一圈的绕回去，变成了原本的样子。小小的人儿。把手放在了佟瑞的额前，嘴角扬起恶劣、顽固的笑，“我替你做决定吧！这样的结果，谁也埋怨不了谁。佟瑞，你我终会故去。我代替不了她的地位。既然如此，哈哈哈——”

它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量传导开始大起来。

佟瑞的思绪随着它的话，飘散在了空中，随风摇摆，最后不知落在了哪里。

风越来越大了，窗帘开始飞扬，气流周转的周期越来越短，桌面上的纸张也在这股邪风中，被吹的猎猎作响。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一只纤纤素手不知从何处伸来，将将拍散它。数据构成的小人愤怒无比，尖叫着环顾四周。

数据构成的墙开始自查模式，在一遍比一遍严苛的自查中，一个细小的漏洞忽的出现在了它的视线里。

仅仅是那一撮线里，蕴藏着巨大的红色。那抹鲜研的红像是刺伤了它一般，叫它露出了阴狠、毒辣的表情。

“来了吗，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它说。

没有人回答，这是场注定的硝烟。这是场来自内部的硝烟。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有用。你为什么要来坏我的好事？！”

它忿恨，夹杂着些许惶恐。数据加持下的音响，声音轻易的从一侧传到了另一侧。

可还是没有回音。

它就这样开始了与人对峙，谁也不曾退让。

细细的星光，像是一束光，猛的亮起来。它的对立面出现了一个女孩。

看不清面目，看不出神情。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屏蔽在了迷雾中。只有那纤细的身形能看出分毫来。

她沉默了有一刻钟之久，才开口：“你没问过佟瑞自己的意愿。这很重要。你太过于独裁了。”

“呵呵，你都不愿见他。又何必来假惺惺的说这种话。文件不是没打开吗？”它不屑一顾，狂妄不羁道。

这次轮到她开始沉默了。

就在它以为她找不出什么话语时，她坚定不移的声音，如一双羽翼，刷的张开，那是多么的遮天蔽日啊！

她说：“我不让他打开文件。是为他好，我知道他想去哪里。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进去的。那里的”她摇摇头，很轻的吐出一口气，这在数据流里很明显，那头的它没开口打断。

“一切不论是销毁还是重生。都与现在的佟瑞没有关系了。

“何况我不本该见他。从他埋葬自己的愿望开始，从他培育出你开始。我就不该见他了。”

她略带忧愁、欣喜的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佟瑞，一抹甜自她心底升起，她说：“晚安，我的王子。”

“若是他没有孕育出我，你可以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它冷不丁冒出来，很酸的语调。

却让她笑了下，“是吗？可是没有如果。”

她飞过去，想要伸出手抱抱佟瑞，可很遗憾——

她不能

外边的佟瑞像是若有所绝，冲她的方向笑了一下，是小时候那种帅气、张扬，又有点傻的模样。

他的嘴唇微动，说：「是你啊？！」

她的鼻头一酸，没在看他了，而是对它说：“律师小可爱，我一直注视着你。”

然后数据流开始吞噬她的存在。她就如星星的陨落，不可逆，不可复生。

文件里的美好过往一寸寸消失，但存于大脑的回忆却开始一寸寸复苏。

一段段闪回的，模糊的回忆，冲击着佟瑞的大脑。那些情感一段段复苏，那些被大脑刻意遗忘的时光，那些被篡改的细枝末节，开始浮现出爪牙。

很简单，很美好，又很遗憾。

佟瑞下意识抓住了桌角，他的眼神开始转悠，疼痛感满满弥漫上来，冲撞着他所有的感知。

“芷嫣”

“念辞”

“墨言”

…………

一个个人名从他口中不自觉的说出，像是珍藏多年的佳酿开封，显露出几分较真的悲伤。

它颓然的倒地，恨恨的敲击下地面，说：“该死，真该死。”

忽的化作光点，慢慢渗透进了佟瑞的精神世界。

猜到在餐馆的男的是谁了吗？

他曾在前文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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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破茧化成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