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机场
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回国，出现在了国际机场。与旁边疲惫不堪的旅客不同的是，他很清闲，没有一丝疲态。
在飞机上与他聊得甚欢的男人有些好奇的打量他一番，主动上前询问：“您看起来一点也不疲惫，哪怕机舱在怎么舒适，可也是真真实实在上空呆了几小时的。你……”
燕晖泫停下了步伐，扭过头对着那人笑，“可能有别的东西代替了身体的疲乏。”
“是对这城市的怀念？嘿，我记得你说过，你前几个月一直在外旅行。再一次踏上回国的征途，是不是很棒？”
那人用一副很懂的表情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我还是第一次来星城这繁华的城市。听说能聚集在这的人们，都是富豪。这儿拥有全国最好的资源，比如教育。”
燕晖泫微笑着听着他说着话，那是一个外乡人对星城的向往。
他能从那人的眼中看见，那可真是一种美好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感情啊！
燕晖泫无限感慨的想。
“……若是能在这安家落户，那真的对后辈也是一件好事。”
那人说完，有些遗憾的补充。
“是啊”燕晖泫顺嘴接道，然后继续往前走。
直到两人分道扬镳——
走出大门，燕晖泫撇了眼道路，很快就从中辨认出一辆白色轿车。他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待他走至，窗户降下，露出一张柔美的面容。
“姐”燕晖泫自然的叫道，“你来接我了。”
燕惠欣却不理他，只自顾自的打开车门，待他坐稳，车子平稳开出机场，然后驶向了老宅。
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燕晖泫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车内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老宅的门近在咫尺。
燕惠欣才开口，“进去后别顶嘴，别多话，老实认错。”
后排的燕晖泫的目光收回，看向前视镜，认真的问：“总是这一套，不烦吗？”
燕惠欣猛的握紧方向盘，她也在冷冷扫视后排的弟弟，柔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复杂，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我会妥协，那就不是我了，姐姐。还不如让老头子死了这条心。”
冷静的话突兀的响起，自带冷场效果，哪怕车内的气氛已经够冷了。
“你总是这样”燕惠欣一踩刹车，停在了门口，猛的转向后台，怒视着燕晖泫，“总是任性妄为，不计后果。燕晖泫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要紧牙关，死死的抵住眼中的怒火，那恨不得手撕了自己的弟弟。
“你不觉得无趣吗？燕惠欣。”燕晖泫也不甘示弱起来，他能看出来自己的姐姐在心里想什么，可他无意配合。
“哈，无趣？”燕惠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你别闹了行吗？你不累吗？从少时一直打到现在？晖泫。”
她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你总是能赠与旁人一计重拳，让人措手不及。”
燕晖泫也开始沉默起来，他没说话，只是专心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把那些话当做了耳旁风。
可那些疲惫的、柔和的话，还是在他心里扎根刺。叫他无法忍受，所以他开了口。
“他有儿子，儿女双全。而我们却是孤家寡人，相依为命。姐姐，他到底是不满什么呢？不满我一直离经叛道，还是不满……”
他意味不明的冷笑，“自己的大儿子是个有病的。一个心里疾病得不到缓解，始终憎恨他的人。一个困在当年的人？”
他讽刺的望向自己的姐姐，含笑揭开了那在燕家使人闻风丧胆的秘闻。
“明明看着无异，却日日夜夜的困在那天的；明明看着乖巧，却离经叛道，做出为人不耻的事”
“年老了，就盼望着儿孙满堂，盼望着和解。可是”燕晖泫忽然抬高了嗓音，“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年轻时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给人造成的伤害，就能功过相抵吗？开什么玩笑”
燕惠欣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悲伤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她清楚的知道，这父子俩是不会和解的。
伤口经过二十余年的发酵，早已腐烂不堪。若要疗愈，只能划开皮肤，一点点割掉腐肉，留下的疤痕也会记得一切。
她仍记得母亲在世时，燕晖泫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弟弟啊，是一个奶团子呢！会撒娇卖萌，满心满眼都是爸爸妈妈。他总是说：「以后等我长大了，赚钱养你们。还有姐姐，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后来……
燕惠欣有些不忍在想下去了。
她低声说：“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是不是……”
“一定会发生的。”燕晖泫笃定答，“假设没有意义。”
是啊，假设没有意义。时间不会倒转，已经发生的事情，造成的伤疤，构成了如今鲜活独立的人。
燕惠欣目视着前方的老宅大门，轻声开口：“既然你不想进去，那便离开吧！”
燕晖泫闻言，一挑眉，“你那不要紧？”
“哈，你回国来，到底为了什么事，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那双精明的眼中含笑，朱唇轻启，吐出的话有些轻柔，又残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何必强求呢？弟弟。道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燕晖泫有些诧异的瞧着自己的姐姐，“你今天转性了？你从前不是……一直反对我这样的想法？是什么让你如此感慨？”
燕惠欣不言语，任由自家弟弟百般追问就是不开口。这样的态度，总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两方的拉扯间，后方又驶进来一辆车，瞧着牌子，燕晖泫倒是高高挑眉，了然一笑。然后，老神在在地开始诈自家姐姐。
“莫不是……”他犹豫一瞬，说：“姐夫执意要与你离婚，而你也打算放手了吧？啧啧啧，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我说对了”
燕惠欣听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今天第一次失笑了，无奈与宠溺相互交替着出现。到了最后，竟是长长叹气，满目惆怅道。
“观察能力还是这么强悍啊！是的，我已经在起草文件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在法庭上见面了。”
燕晖泫听着她的话，心头一跳，有些心惊，“这么快？可……”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吗？
燕惠欣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轻轻牵动嘴角，扯起一个有些难堪的笑，说：“我累了”
后面的话重新被她咽回肚子里，留下自家弟弟抓耳挠腮的想要知晓这期间发生的事。
后边的车超过他们，慢慢开进去，走下车的人更是验证了那个猜想。
“家里还没人知道此事吧？姐姐”
燕惠欣眉心微跳，似有所悟，她扭头惊骇的问：“你要做什么？”
却见自己的弟弟扬起一抹邪性的笑，奸诈又恶趣味，“你们都要离婚了。怎么的，姐夫也来参加家宴啊！”
说完，直接开门下车，潇潇洒洒的穿过大门，朝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去。
燕惠欣见他这样，也急忙下车，朝他追去。由于穿着是高跟鞋，走的速度比前面的人差了一大截。
等她赶到时，两人早已说上话了。语中带刺，焉坏的笑挂在燕晖泫唇边，衬衫的一角被风吹起，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节腰腹。
他道：“姐夫，许久不见啊！瞧着倒是憔悴不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诶，这年纪何必拼命呢，该好好休息休息，颐养天年了。”
“彼此彼此，小舅子看着面色好上不少。国外的旅游果然叫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疗效不错，想必价格不便宜吧？不知道小舅子的存款是否撑得住，要不要姐夫的资助啊！”
孟广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礼貌询问。金丝边的眼镜带着，增添几分腹黑儒雅随和气质。他抬起手腕，瞧了下时间，故作惊讶道：“呀！都这个时间点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免得又被岳父训，你说是吧？惠欣。”
燕惠欣就站在旁边，没插嘴两人间的谈话这两道目光也同时看向她，似在咨询她的意见。
接受到信号的燕惠欣轻叹气，后退一步，拢紧了肩上的披肩，淡淡道：“广白先进去吧！我和晖泫还有些话要聊。”
“好”说完，孟广白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燕晖泫望着他的背影，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人听见，“诶呀，这人就是不知道感恩的物种，像白眼狼居多，啧啧啧”
“好了”
燕惠欣叫停了他那幼稚的行为，说：“我们都有错，你也不能全怪他。就算不想和爸打交道，也得维持一下表面功夫。”
“呵呵，维持那东西干什么。好了，我同你一块儿进去。”燕晖泫改主意了，然后亲亲热热的挽住自家姐姐的手，将她搂住，就这么往大门走去。
燕惠欣见他这样，试图挣开，没挣开，也就随他而去了。只是再次警告了一次，“别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别顶嘴。”
“知道了”
大门打开，缓步走来的两人迎接了客厅里众人的目光洗礼，其中不乏些许诧异、警告、恶毒等复杂的眼神。
小辈间的窃窃私语停下了，长辈中有些绷不住神情，面容扭曲，手指猛的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鲜血淋漓。
沐浴着众人的洗礼，享受着那些憎恶的目光，然后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燕晖泫，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们。反而好奇道：“今天人可真多，这是全员到齐了？”
燕惠欣无语片刻，对上她的目光，燕晖泫放开了手。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快的旋律，她走到被人簇拥着的老者面前，换上一副笑脸，“爸，我们回来了。”
“嗯”老者随手一挥，示意她坐下，“来的是时候，刚好要开宴了。”
看着他们寒暄，而百无聊赖的燕晖泫，打了个哈欠，不给面子道：“还要多久？这都快过去十分钟了。”
老者撇了眼他，收回视线时，说道：“没个正形。惠欣啊！多多关照你弟弟”
燕惠欣也只能低头称是。
客厅里那些若有似无地视线，时不时扫向燕晖泫。一直低头看手机的他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扬声道：“我知道我很帅，可你们这么看，让人不好意思啊”
“不要脸。”
一个洋娃娃打扮的小姑娘憋不住了，直言道。
燕晖泫精准瞄准了那个女孩，接了句：“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只要我觉得帅，旁人的话就是放屁。”
“你……”
那小姑娘被气到了，“呵，我从来没有在这儿见到你。你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古怪的小老头。”
稚嫩的话，本来也伤不到燕晖泫，可偏偏他叫起真来。
于是他干脆收起手机，认真的打量了女孩一番，吐出几个字来，“丑八怪”
“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在说一遍！！”
那个小姑娘气疯了，直接冲过来要打燕晖泫。
一直注意着这边事情的大人们，忍不住开了口：“杰西莱”
然后把矛头指向了燕晖泫，“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小孩子口无遮拦些，也很正常。你……”
“呵”燕晖泫直接被气笑了，他反问，“是吗？”
杰西莱已经冲到他身边了，粉色的拳头就要砸下来时，燕晖泫冷冷开口，“你要是敢砸下来，那我也是会跟小孩动手的。”
“你……你……”
一直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杰西莱何时受到过威胁，眼睛一弯，险些哭出来。
一跺脚，一声嚎，顿时整个大厅都是这种尖叫。
“燕晖泫你一回来，就一定要引起风波吗？”
杰西莱的母亲，燕晖泫同父异母的妹妹——燕敏静，气愤填膺的开口。
燕晖泫冰冷的望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充满讽刺，“哦~原来她是妹妹你的孩子啊！早说好了，我还以为是哪个熊孩子跑进来了。”
他假惺惺的道，“我像她道歉好了。对不起。”
毫无诚意的、毫无歉意的，平淡的一声抱歉，激起了燕敏静更大的怒火。
“你这算什么道歉？算什么道歉啊？跟一个孩子计较，你有容人之心吗？啊？”
抱着杰西莱的燕敏静有些歇斯底里的喊。
这场闹剧，到了这里，彻底收不了场了。
燕晖泫也觉得胸口有火在“蹭蹭蹭”上涨，烧得他头快炸了。他环顾一圈看戏的人，还有近些年生出来的小辈们，忽然觉得讽刺。
嘴边的笑越扩越大，那个原本的想法开始改变，他突然不想就这么离开了。一场巨大的闹剧，才能平息他心中被燃气的怒火。
就在他的眸子越来越猩红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燕晖泫”
那有些焦急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哭腔。她哀求的说，“别动手，别动手，冷静一下，求求你了。”
这话如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一股透心凉自脚往上蔓延。那股火也只能维持着将熄未熄的状态。
“啪”他甩开了那双手，抬眼望向重重人群后边的——那个老人。
他问：“你也要我道歉吗？”
“她也是燕家的人。”老人答，嗓音有些苍老，有些悲伤，带着祈祷。
“是吗？”燕晖泫笑笑，掩下了眼底的情绪，说：“结果也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他偏头看向刚刚那个握着他手的人，他的姐姐，悄声说：“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原以为能写到六千字的，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下次见（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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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破茧化成蝶（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