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浑浑噩噩地从王子怡的死中回过神来,亦步亦趋跟着村长往村里走。徐敏哭的天昏地暗,她跪在王子怡的血肉旁哭的直不起身。
“走吧,再不走就只能留这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岑舟不忍丢下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是……可是,”徐敏整个人都软在他身上,“子怡怎么办?”
岑舟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自己的性命都难保,早已顾不上别人了。王子怡的尸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皱着眉,感觉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他们一路跟着村长进了村,村里小路和水渠交错通着每一户人家。天色昏暗,明明看不到一个人,每户人家却都亮起了灯,岑舟一路留意,发现所有房子的院门都紧闭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里都立着一个稻草人。
他们暂住在村长家,在村子最里边,也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站在院子里能看到整个村子的全貌。村子像鸡蛋一样,被包裹在浓雾里。
所有人都进了客厅后,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
村长咳了一声,看着他们慢悠悠地说:“尊敬的24位客人,欢迎你们来我们稻田村度假。虽说是度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们村本来是一个热闹的村庄,可是在前几年,村里的人突然减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找遍了周围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们。”
“今年稻子的收割就在三天后,我希望大家能帮我们找到所有失踪的人,不然就要麻烦你们帮忙收割稻子了。”
“各位客人,请保持基本的礼貌。”
“我会在每天的早上六点半,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半给大家送饭,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我这里有12间空余的房间,大家自行选择房间,每个人必须住进房间,每个房间必须有两个人住。”村长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干巴巴瘪在一起,“时候不早了,大家分好房间早点睡吧。”
村长上楼后,想起了什么事又回过头来:“注意晚上尽量不要出去哦……”
“至于为什么……”村长嘎嘎地笑了起来,干瘪的笑声听得他们头皮一阵发麻,“你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看到众人脸色苍白,他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了。
“那个,”祝衡非常自然地说,“请问还有饭吃吗?我饿了。”
村长吃惊地看着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每晚六点半给大家……”
“我们今天是第一天到这里,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你必须给我们送饭来。”祝衡直接打断他,并扯着村长的袖子坐了下来。
祝衡的力气太大,差点把村长的衣服扯下来,他眯了眯眼,笑着对村长说:“不给吃饭,你们这待客之道也太差了,要是我们都饿死了,你看谁来帮你忙呢?”
村长赶紧把衣服穿好,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红着脸去给大家做饭了。
众人后知后觉,或许是村长家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恐惧的黑暗,饥饿感方才涌上来,他们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岑舟惊呆了,瞪着祝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是他竟然敢碰鬼,二是他竟然敢威胁鬼。
村长很快就端了一大桌子菜上来,都是些很正常的农家小菜,香味勾引着众人,但无人敢下筷,连黄安都在担心其中是否藏着死亡条件。
祝衡拉着岑舟坐在一起,他正准备夹菜,发现村长在楼梯拐角处盯着他。祝衡对他做了个按大拇指的动作,老头气的甩了衣袖,然后楼上就传来了巨大的关门声。
众人紧张的目光盯着祝衡夹菜的动作,生怕这动作结束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死讯,祝衡被盯地食欲大减,他赶紧吃了一口,示意菜里没毒:“都盯着我干啥?你们不饿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吃完了别怪我没给你们留。”
亲眼目睹祝衡吃下去无事发生,众人瞬间化身饕餮,一下就把饭菜分了个干净。
祝衡趁乱给岑舟夹了一大块腊肉:“这个好吃,快点吃。”
岑舟并无饿意,他还在消化着祝衡下午说的话,但架不住祝衡的夹菜速度,只能在碗被堆满之前吃掉他夹过来的菜。
吃完晚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此刻是难得的平静,他们趁此互相交流信息,各自组队。
“二蛋兄不愧是经历过6个里世界的狠人,”黄安夸赞道,“要没有你我们今晚得饿死在这。”
众人纷纷向祝衡投来感谢的目光,有几个人向他递出组队邀请,包括黄安都被祝衡以已经和岑舟组队的理由一一回绝。
“我们感情很好。”
众人立马向他们投来微妙的目光。
“?”岑舟感到莫名其妙,他想问为什么不和黄安组队,毕竟队伍里老人越多,安全性越高。
祝衡笑着掐了一下他手心,没有回答。
大家组完队,各自选了房间后,便准备洗漱睡觉。
祝衡选了一间远离厕所的双人间,房间里摆着两张双人床,竟然还开着空调。岑舟在床上坐了一会,心里的疑问还没出口,被祝衡以时机不成熟为理由敷衍过去并让他先去洗漱。
岑舟无奈,只好先去洗漱,在路上碰到过几个女生,看他的眼神非常暧昧,更不解了。他在洗漱间碰到黄安,对方投来友好的笑容,他也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你运气不错啊,男朋友这么厉害。”黄安说。
岑舟一口漱口水喷了出来:“谁男朋友?!”
“你男朋友李二蛋啊?”黄安有点奇怪,“你是在哪个世界里碰到的,这么厉害。”
岑舟这下知道刚才那些微妙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无语地看着他:“老子是直男。”
黄安也呛了一口水,他咳了好一会:“不好意思……没事,你们小情侣感情挺好,一开始就呆在一块……”
他本来想解释自己跟祝衡压根就不认识,但黄安已经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此时祝衡也挤了进来,笑眯眯地问候到:“跟我老婆聊啥呢?这么激烈?”
黄安连忙摆手,快速洗了把脸回房间了。
岑舟瞪着祝衡,差点要骂出来:“你有病吧?”
祝衡抓住岑舟呼过来的手,贱兮兮地笑着:“我会解释的……”
有人在敲门,岑舟懒得再跟他计较,洗了把脸就开门出去了。
进来的是徐敏,她怯生生地和祝衡打了个招呼,开始洗漱。等祝衡洗漱结束出门时,听到徐敏说:“你们感情真好。”
祝衡顿了一秒,回头笑了一下:“谢谢。”
房间里本来有两张床,但祝衡死皮赖脸非要和岑舟挤在一张床上。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着,岑舟理了理头绪,把心里的疑点问了出来。
“第一,我很确定我们从未见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出车祸来到这儿的?”
祝衡脸上浮现一丝失落的神情,但转瞬即逝,他撑着下巴,右手勾着耳侧的头发,含糊其辞道:“我是你隔壁病房的。”
“?”岑舟盯着他,“我隔壁是厕所。”
“呃……”祝衡回避着他的目光,“那我是值班医生……”
岑舟叉着手,面无表情。
你看我信你吗?
对于这个问题祝衡一直在回避,岑舟也不打算继续追问,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说我情况特殊?”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拖着一大捆树叶走动。
祝衡神情变得有些紧张,见他盯着窗户,岑舟也转过头去,纸糊的窗户上只有树枝在月光下摇晃的投影。
“怎么了?”
“没什么,”祝衡示意他别出声,直到确定声音消失后才开口,“其他人是碰到了地理题,而你是出了车祸,对吧。”
“嗯。”岑舟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祝衡说。“我跟你情况一样,我心脏有问题。”
人们不清楚里世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从第一批进入里世界的人开始,部分进入过的人自发地对里世界进行研究,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里世界是随机出现的,并且存在于“现实世界”,如果没能从里世界中逃离,“现实”中的信息都会被抹除。
进入里世界的条件非常宽泛,但也遵循一定的限制,好比一场游戏,只有同段位的玩家才能进行匹配,里世界也一样。
在现在这个里世界中,其他人都碰到了同一道地理题,只有他们两人是身体有问题,按照之前的研究,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呃……”岑舟有点难以理解,“那我们现在是一个bug?”
祝衡点头:“可以这么说。”
岑舟脑子有点儿炸,从出院开始,他碰到的一切事情都在挑战他的认知底线。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努力考上大学,还没毕业就得了脑瘤,好不容易靠救助治好,刚出院就被车撞飞了。
祝衡又给他解释了“鬼”的存在,里世界的鬼有可见和不可见两种形态,雾里的东西就是后者。村长是可见鬼,也是里世界运转的推进者,让参与者有前进的方向。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组队,还要装的跟我很熟的样子?”
“你是我老婆呀。”祝衡坏笑道,窗外又出现树叶拖地的声音,他捂住岑舟的嘴,把粗口堵了回去。
岑舟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折腾,睡意袭来,他卷了被子就沉沉睡去。
祝衡把岑舟翻过身面向自己,搂在怀里。岑舟细长的睫毛微颤,扫在他掌心。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他把手收回来,抬眸看窗户上的闪着红光的黑影。
红光幽幽地盯了他一会,愤怒地转过身去,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树叶从地上拖过去。
时入半夜,气温降低,李阳闷哼着搓了搓手转了个身,后背贴上墙壁。
他浑身猛地一抖,被冻醒来了。
李阳睁大眼睛看着屋内,跟他住在一起的眼镜男周山睡得跟猪一样,窗户纸上是月光投落树上的倒影。
“怎么这么冷啊……”李阳搓了搓手臂,离墙远了些,贴紧了周山,人体的温度让他稍微好受了些。房间里只有张大床和一个柜子,睡之前他翻箱倒柜也没翻出件可以盖的东西。
他感到后背越来越冷了,翻了个身贴着周山的后背。他闭眼正舒服于体温带来的安慰时,身后传来床板吱呀的声音,应该是周山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在他身上。
“你别闹……翻过去,冷……”李阳嘟囔了一句,把他的手挪开了。
“你冷吗?”周山冷不丁说。
“冷啊?你不冷?”
他感到身后传来一种凝视感,那种感觉随着温度渐渐降低,好像要把他看穿。周山的手又搭了上来,大概是感到他手的温度比他还低,李阳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你他妈——”
周山背着窗户,月光很微弱,他却看清了周山瞪着那双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被盯地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眨了眨眼,睁眼时周山已经闭上眼睛,挠了挠屁股,好像处于沉睡中,又转过身去了。
他呼了口气,这天下来他神经一直紧绷着,或许是太过紧张看错了。空气温度越来越低,他冷的一哆嗦,打了个喷嚏,把尿意给打上来了。
“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李阳骂了一句,尿意不是很明显,他搓了搓鼻子转过身,背靠着周山闭眼睡去了。
约莫过了三分钟,周山再次转身,胳膊搭上李阳,黑暗里开口问:“你想上厕所吗?”
他本来快睡着了,被周山这么一搞弄得实在心烦,那股尿意本来快憋下去了,被他这么一提好像越来越强烈了。他把周山的手挪开,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那股冰冷的凝视感又来了。
月光落在周山身上,李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周山睁着黑黑的眼球,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被盯得有些发毛,身下尿意越来越强。他推了推周山:“我想上厕所……你陪我一起?”
周山盯了他片刻,慢慢坐起来和他平视,说:“好。”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李阳不敢多想,生怕一哆嗦尿裤子上。他赶紧起身,连灯也没打就开门出去了。
他们的卧室是面对面分布的,中间隔出条过道,大概是前面的房间占地太大,最里边相对的两间房很小,左边那间是卧室,跟棺材房一样,右边那间是个小小的卫生间。
他快步朝卫生间走去,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尾随着他,应该是周山跟在他身后。他旋开卫生间的门,突然下身一涨憋不住了,脱了裤子就放水,没来得及关门。
“嘘……”
膀胱松懈,他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好像周身都温暖了起来,舒爽到一半习惯性的尿颤,背后那股凝视感再次出现,且越来越强。
“周山?你别盯着我看,太诡异了……”他叫了声,没人回应。
李阳心顿时凉了大半,他想起刚才周山突然的举动,莫名搭上来的手臂和冰冷的触感,明明看起来睡得深沉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两次发问都问到了点子上。
他越想越害怕,以至于周山突然问他怎么还没尿完时吓得一哆嗦,尿在了手上。
他顾不上洗手,迅速拉上裤子转身,撞上周山一脸困倦的模样。他愣愣地看着周山打着哈欠挤过他进了卫生间,拉开裤子准备上大厕。
周山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拉屎你也要看?”
李阳回过神来尴尬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了,沉默地把门关上。他关门时特意看了周山一眼,周山脱了裤子蹲下去,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
“你先回去吧,我拉完得要上一会。”李阳刚关上门,里边就传来周山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困倦。
他背后一凉,正准备拔腿往回走时,周山又问了一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没啊?”
“哦,”周山说,“你先回去吧,顺便回忆下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冰冷的感觉席卷而来,李阳哆嗦着后背湿了大半。他快步往回走,突然想起来刚才周山跟在他身后时听到悉悉索索诸如树叶在地上拖的声音。
“见鬼了,怎么越来越冷了……”他回到房间,温度低到极点,他哆嗦着打了个喷嚏,有些发晕。
“应该是空调温度太低了吧?你看,温度只有16度,你去调一下吧。”周山的声音响起。
李阳晕晕乎乎地往角落里看,空调正呼呼往外吹着冷气,他走过去把空调关了,猛地想起来周山还在卫生间上大厕,这会他不在,谁刚才在跟他说话?
“当然是我呀……”
李阳惊恐地回头,周山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月光落在窗户纸上,那里站了一个黑影,正缓缓转过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对红光幽幽地盯着他:“我好热啊……你是要热死我吗?”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黑影慢慢地爬了进来,一截白花花的手臂搭在他身上,他看见那个黑影对他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后,猛地朝他咬了过来。
月光下凉风习习,树叶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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