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樱花……”

小学的开学班会还在继续，刘佳也依旧想着这个简单的事情。

“嘿！你在想什么呢！”林黎的声音突然想起，同时还有两手重重拍在桌面上的响声，桌脚并不平稳的桌子晃动着将刘佳惊醒。

发呆中的小姑娘一惊，明显地有突然弹起的样子，“林黎？你想吓死我啊！”先是有些小小的发愣，然后马上跳起来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林黎却是无视了刘佳那点小小的不快，问道：“你一直看着外边，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刘佳看了看教室里，大家都已经三三两两的收拾着东西，老师宣布了放学了。

林黎做出夸张地摊手叹气的动作，顺口一句：“真是搞不懂你了。”

刘佳突然拿起一本书拍了上去：“臭林黎！讨厌你！”

“喂！谋杀啊！”林黎捂着头喊。

惹得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徐悠悠捂嘴偷笑。

“报复”完了林黎，出完了气，刘佳转头看向了教室外面的不大的场地。对面那幢楼，四层楼高，走廊都向着场地这边，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层的样子，此刻有很多高年级的同学在走廊上说笑着。

徐悠悠伸手拍在刘佳肩上好奇地问：“刘佳，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期待上学吗？”

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了一般，刘佳脱口而出：“没有樱花！”

“樱花？百变小樱里的那种花？”

“嗯！”点头的同时丝毫不伪装脸上的难过。

徐悠悠向着外边的场地望了望：“真的没有耶。”

林黎揉着方才被刘佳砸的脑袋，走了过来说：“笨蛋，樱花是春天才会开的。现在是夏天哪来的樱花。”

带着几分羡慕“你懂得好多”的神情，徐悠悠回头：“真的吗？”

林黎得以地一笑，抬头说：“当然，快夸我聪明。”

“嗯！林黎好厉害！懂得好多！”徐悠悠兴奋地说，完全不像大人们那般口是心非，这是真心的崇拜。

刘佳侧耳听着两个小伙伴的交谈，心下也有几分欣喜，原来樱花是要春天才会开的，所以现在才没有呀。但是却又不愿意丢了这个脸，嘟了嘴硬要说些什么：“这个我也知道啦！但是……但是……”一时却想不出借口。

“但是这里确实没有樱花树。”不知何时徐悠悠的妈妈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的表情，“今天是我负责接你们回家。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嗯！超级喜欢！”徐悠悠已经扑进了妈妈的怀抱。

徐悠悠的妈妈替刘佳道出了“借口”，可这个理由却令刘佳无法认同，“但是，哥哥说有樱花的！”

“诶？”不等徐妈妈说出什么解答，徐悠悠充满好奇的声音已经响起，“刘佳还有哥哥？从来没见过耶。下次大家一起玩怎么样？”

徐悠悠兴奋地说着邀请，手臂上似乎被妈妈轻轻地捏了捏，大人们或许知道这是阻止的意思，但是徐悠悠还不懂，还是说完了这句话。

刘佳低了头，视线瞥向一旁的花坛：“哥哥……不在了……”

“不在家？他去哪了？”徐悠悠依旧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刘佳咬着唇儿不知该怎么解释，却是林黎插嘴解了围：“刘佳的爸爸妈妈分开了，哥哥跟着爸爸离开了。”

刘佳感觉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林黎，眼中的情绪混合着疑惑与感激。回应她未问出口的问题的，是林黎的一个鬼脸，她若有所悟地低下了头，不去就方才林黎的“解答”做什么判断。

这会儿徐悠悠也露出了“好可惜”的神情，遗憾地叹息一句：“还以为可以有一个桃矢那样的哥哥呢。”

“好了，孩子们，该回家了。明天开始要正式上课了，今天你们要记得看看书哦。”徐妈妈及时地插入总结性的话儿，企图在变得不可控制之前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徐悠悠突然一拍手，转身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兴奋，“妈妈，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叫贴吧的东西吗？在那里现实中不认识的人也可以聊天。那么刘佳的哥哥也可以这样和我们聊天吧！”

“这……”徐妈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偷偷瞄了瞄刘佳，自己脸上是欲言又止的尴尬。

差点以为会难以收场，却又是林黎救了场：“贴吧？要想聊天必须要注册才行，你们弄不来的，我也是我爸帮我才弄到的。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星期六在我家集合！”

“好！”徐悠悠高兴地跳起来，看向林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

林黎却是又加上了一句：“不过，小悠，有了账号也不一定能遇到哥哥的。”

“没关系，我们几个能够遇到就好了。”果然有了新的好玩的东西，小孩子便不再纠结于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了。

于是，在上了两天课之后，几个孩子聚在了林黎家。同时来的还有徐悠悠交到的新朋友肖樱。

林黎父亲即使是周末也还在医院加班，家中便只有林黎一人。

可能是因为妈妈在很早以前就去世的原因，林黎一直显得比其他几个孩子成熟，或者说只是他做出成熟的样子。

当然，另一种可能是，林黎经常会去爸爸的医院，林黎的爸爸是心内科的医生，这个岗位可以说离死亡很近。

林黎在那里也看过不止一次生离死别，有的小婴儿因为先心病被父母遗弃在医院的走廊上，也有昨天还好好的病人第二天却再也不见了踪影。

从幼儿园时代开始，当刘佳和徐悠悠还在看着动画片中那种念一段咒语就可以施展魔法，然后一切都能化险为夷的故事。

林黎看见的却是一个个的病人和家属，痛哭的场面，感谢的画面，争吵的场景，甚至大打出手的瞬间……

林黎没有害怕，因为爸爸说“人没有魔法，现实总是残忍的，你要学会接受，然后自己努力变强。”

“这样就好了吗？”徐悠悠看着林黎摆弄着鼠标和键盘，用自己的邮箱注册了一个账号。

林黎点点头说道：“你来起个名字。”

徐悠悠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的回答却是：“小悠。”

“不行，网名怎么可以这么简单。”林黎一脸自己非常懂的样子介绍着，“至少也要像我的：除妖师这样帅气的才行。”

这一次徐悠悠绞尽脑汁地思索后得出：“那就……幽月。”

“好吧……你们这些小女孩。”林黎无奈的夸张地摇头。

轮到刘佳了，林黎先发制人地吐槽了一句：“你呢？不会要叫佳佳吧。”

“咳嗯……”刘佳一时被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黎夸张地做出用手拍额头的动作，然后故意的用力地大声的叹了口气，再次大幅度地摇头。

刘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戳了戳跪在电脑椅上所以比大家高好多的林黎：“林黎，叫独孤霜笛，可以吗？”

“嘿，不错嘛。哪个电视剧里的？还珠格格里没有吧。”林黎玩笑着评价。

刘佳“狠狠”地打了林黎一拳：“才不是电视剧里的！”

林黎惨叫一声，摸着被揍的地方：“你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以后要离你远点了。”

“你说什么！”刘佳说着正要再揍几下，林黎马上一推桌边，椅子下的轮子灵活的转了起来，带着林黎退后，离开了危险区域，刘佳扑了个空。

林黎在后方盘腿坐在电脑椅上道出：“那么，肖樱？轮到你了。”

肖樱甜甜的一笑，两个酒窝露了出来：“梨花雨。我要这个名字。”

林黎看着肖樱，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臭林黎，还不快点！”刘佳叫了起来。

林黎这才反映过，回到电脑边继续操作。

但是……虽然刘佳和徐悠悠都算是皮肤很白的，但是肖樱却更要白上几分。

林黎很熟悉这种不正常的白，虽然不能确定什么，但是只有病人才会这样白得没有血色。

林黎完成了注册工作，然后教了大家怎么登录。大家开心的轮流占用林黎家的电脑玩着新的“玩具”。

林黎悄悄地走到肖樱身边：“小樱，你没事吧？”

肖樱一直没有和刘佳她们抢机会，只是自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林黎突然的问候让肖樱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才说：“没事啊。”

林黎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却最终没有追问。

各自回到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忘记了作业，直奔自己家的电脑，开机，拨号上网，打开百度，登录，找到林黎建的贴吧“让死神失业”。

虽然徐悠悠一看见这个名字就大喊：“不好听！改掉改掉！”

但是，肖樱却是有些高兴的样子：“只要梦想的足够用力，梦就真的可以实现吧。”

林黎看着肖樱，微笑说：“当然。我以后也要做医生，是比爸爸更好的医生。我要让大家长生不死！”

肖樱却是摇了摇头，道了句：“但是……会有人想死的。”

“怎么可能！”徐悠悠脱口而出坚定地回绝。

肖樱的话令林黎想起了那个医院里的朋友，宁宁曾经说过：“我喜欢太阳，但是，我活着只能让妈妈伤心。所以，我想一直睡下去，不要醒过来了。那样，妈妈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想起了这段话，林黎一时没有回答。大概隔了几秒钟，但是对小孩子来说却是一辈子那么久。林黎才开口：“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死。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活着。所以医生才重要嘛！”

听见林黎的这个回答，肖樱眼中闪烁了一丝惊讶的光芒，然后也微微笑了：“林黎，我们做朋友好吗？”

“当然好啊。”林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徐悠悠他们为了这个贴吧名字而争吵的时候，刘佳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电脑前。

看着这个贴吧名字，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滴滴声，一下一下的，节奏很快，让人听得很难受。

然后还有爸爸妈妈那不能忍受的争吵声。

环境很嘈杂。

刘佳一个人缩在那一天的混乱里，人来人往，很多人从刘佳身边走过，没有停留，和爸爸妈妈说着什么，然后又走过刘佳身边，只是这一次向着另一个方向，依旧没有停留。

有多少人呢？

刘佳没有数。

可能是5个也可能是10个，或者更多或者更少。

直到刘佳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拎了起来：“回家！”

然后，刘佳就回到了家里，被妈妈死死地抓着的。

然后，爸爸和哥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家里……

那是刘佳幼儿园大班的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