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房子中间放着一块，是一块约摸两百多公斤的原石。

石头已经被切开，露出绿光莹莹的两面。

满绿满色，种水皆足。

每个指标都是最佳。

波德查笑容可掬：“既然两位都在，那么就按拍卖的规则来吧。先付十万定金，起拍价一千万，每次加价一百万，明天早上九点前必须付清尾款，否则没收定金。”

这么多年来，木勒场口出产的翡翠品质一直非常稳定。

稳定在一个恰好能养活这么多人，饿不死又不会暴富的水平。

难得出了一块拿得出手的货，又有两个买家都想要，波德查终于可以体会一次卖方市场的快乐。

竞价前，波德查给双方一点时间，确认各自能在限定时间之前拿出来的钱有多少。

正常拍卖会的交付时间是七天，这个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而且国内的银行此时已经下班，明天早上九点前，又还没有上班。

上哪儿调拨资金？

杜贤文在单独的小屋里打电话给杜笑颜。

他把自己对翡翠价值的分析告知杜笑颜，语气冷静沉稳，与在人前那副智障二世祖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块翡翠能开出来的首饰大概能卖出一亿万，整体销售期大概需要一年左右时间，如果能在三千万以下拿到手，这单生意还是值得做的。”

电话那头，杜笑颜很快回复：“流动资金没有那么多，现在银行已经关门了，明天九点之前能调用的只有两千万。其余的你看着办。”

还有一千万的缺口……杜贤文用力揉按着眉心。

这么短的时间，他问遍了能借的人，也只能借到四百万。

二世祖朋友们都有大把的花钱去处，只有想不到，没有花不掉。



不是二世祖的熟人……他们也不会把钱借给一个公认的脑子坏掉的人。

杜贤文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苏齐手上有多少流动资金，但是他知道，上个月苏氏集团收回了几笔货款，手头上的钱应该增加了不少，如果他有意留着那笔钱做为珠宝业务的开拓费用，那么，他这次的胜算非常大。

杜贤文站在窗口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梅朔雪与几个当地人在窗外言笑晏晏，清朗的眉目满溢着温柔。

此时已经是矿场的下班时间，“也木西”被允许进入翡翠矿场捡拾满山遍野的石头。

与梅朔雪说话的人是几个“也木西”，有男有女，所有人们的目光都粘在他的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杜贤文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些人是中邪了吗？发花痴？连地上可能藏着巨大财富的翡翠原石都不捡了？

梅朔雪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散发魅力，还在挂着那张笑脸，认真地与她们聊着什么。

跟捡玉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为了不影响打电话的心情，杜贤文转过头不看他。

原木胡乱钉成的窗框构成了一个风格独特的方形空间，杜贤文的脸恰好被框在里面，昏暗的室内像一块灰色的衬布，柔和的线条勾勒出挺直的鼻梁与微微翘起的嘴唇，窗外的光落在他的黑发上，发丝上耀出点点金色的光。

梅朔雪与其他人说着话，目光完全被原木窗框里的身影吸引住了，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从杜贤文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这通电话谈的事情并不顺利。

一定是钱不够吧。

现在很少有公司可以随时随地掏出一笔巨额资金。

钱这种东西，想要不贬值，那就要让它奔忙起来，不是趴在某处生钱，就是在奔向生钱的路上。

那样一张脸，只适合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眉头深锁紧抿嘴唇的样子真不适合他。

梅朔雪将纷乱的心神收回来，他谢过那几位拾玉人，按照说好的价格，给了他们每人四万块缅币。

她们非常开心，平时她们一天累死累活，腰酸得要断了，也很难捡到一块价值两万块缅币的玉石。

现在只是聊聊天，就能拿到两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们千恩万谢，开心地拿着钱回家。

·

杜贤文又打了几个电话，打算把自己在国内的房子抵押出去，又能得到五百万。

他不在国内，临时签授权书也很麻烦，正当他继续托关系找人的时候，看见梅朔雪向自己走来。

杜贤文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有钱吗？”

“要多少？”

“一百万不嫌少，一个亿不嫌多。”

梅朔雪微微动了动眉毛：“离心理价位的缺口很大吗？”

“嗯，差一千万。”刚说完，杜贤文就后悔了：“算了，你就当没听过。”

公司给梅朔雪开的一个月工资是税前一万五，他要是眼睛都不眨的能掏出一百万，也不至于跑到这么一个小公司来拿这么一点钱。

杜贤文不觉得《公司濒临倒闭，保洁阿姨掏出一千万买下公司》这种新闻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何况，其实到现在他还不敢确定，梅朔雪是不是苏氏集□□来潜伏在自己身边的。

如果是的话，他已经将底价告诉给了梅朔雪……

不知怎的，刚才那一刻，就是把梅朔雪当成自己人，完全没有设防。

一定是着急导致的脑子不清醒。

杜贤文自我安慰：“反正他也没有机会偷偷跑去告诉苏齐了。”

拍卖开始，价格飞快地被抬到了一千万。

“一千九百万。”杜贤文咬了咬牙，报出这个价。

这几乎可以算是杜贤文的底价了。

如果苏齐报出两千万，他只能报两千一百万。

但又不确定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是否能找到能够替他补足这笔钱的人。

杜贤文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很焦虑，甚至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好像他稳操胜券。

苏齐想了想，在波德查询问第二次是否要加价的时候，他才报出新价。

这个价格，已经是杜贤文能立刻拿出所有流动资金的极限。

刚才他已经与所有可以借钱的朋友联系过，真的是一滴都挤不出来。

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名声，能拿到四百多万的支持，他已经觉得自己的朋友实在是善良了。

就这样放弃吗？

刚才苏齐已经表现出了很明显的犹豫，可见两千万的价格，也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心理底价。

甚至，也许这就是他的极限。

也许再加一百万，这块翡翠的主人就会是他而不是苏齐。

“两千万，杜先生，您是否要加呢？”这个价格早已远超出波德查的心理预期。

杜贤文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块硕大的翡翠原石。

昏暗的房间里，未经精心雕琢的原石并不像在珠宝店的柜台上看得那样闪亮动人。

但是那两块幽暗的绿色剖面，却像有着魔力，吸引了杜贤文的全部注意力。

要不要加？

大不了加一百万之后，如果苏齐再跟追，就彻底放弃。

区区一百万而已，有时候跟朋友去俱乐部玩一晚上，都不止这个钱。

但是……明天能不能拿出这不过几瓶酒的小钱？

人类的天性里，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心理，名为侥幸。

对失败的不甘心，就会激发起侥幸心理。

也许……万一……恰好有个朋友能拿出一百万？

杜贤文咬咬牙，桌下握成拳的双手，掌心已经沁出微汗。

输就输，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扣掉十万的定金么，又不是赔不起！

“我……”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感觉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背被一双坚定有力的手覆住。

梅朔雪看着他：“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不要再追加了。”

杜贤文感到自己的头“嗡”的一声，他看见坐在对面的苏齐露出胜利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