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京郊的官道上,当先的一匹枣红色战马电闪雷驰地奔向庄子,将身后跟着的几名骑马的侍卫甩得远远的。

顔自在伏低身子,一双丹凤眼微红。

她抿紧唇,神情冷凛,呼呼的风从耳边掠过,她夹紧马腹挥下马鞭,“驾!”

颜书玉是她与谢昕的第三个孩子,今年过了十六岁生辰,就是成年了。

这是她们唯一一个活到即将成年了的孩子。

顔自在痛苦地紧闭了下眼睛,一滴眼泪无声无息被风吹走,在茫茫夜色中一路奔向京郊的庄子。

十年前她能把书玉救回来,现在也一定可以!

顾泽是好孩子,也是颜书玉在世间最好的一味药。

*

京城的玄武门在半夜时分,再次推开了一道小缝,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明显,行色匆匆的一行人马很快进了宁王府。

顾泽从颠簸的马上下来时,腿都是软的,跑着的每一步像是踩在棉絮上。

她精神紧绷着,直至见着静静躺在床榻上面色雪白的人时,紧着的一根根心弦差点崩断。

“书玉?”

那人也不应她,额头冰冰凉凉的,好似没有一点温度。

这让顾泽的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上一世颜书玉去世的模样,那时颜书玉也是像这样静静躺着,面色雪白,唇雪白泛一点青色。

她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

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才将她从恐慌里拉出来。

顾泽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床榻上的人,心依旧紧紧被攥着:“大夫看过了吗?喂过药了吗?”

一直守在边上的王夫赶忙道:

“不久前喂了每季吃一次的那个方子,勉强喂进去了一半,还喂了一点参汤。

大夫瞧过了,说不上原因,已经开了药方去熬了。”

茯苓端着新熬出来的药剂走进来,听到王夫甚至带些恳求的声音,眉心一跳。

他下意识想抬眼看王夫,又生生忍住,狠狠掐了下掌心,低垂着眼恭恭敬敬端着药碗。

“药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顾泽声音顿了顿,“王爷同王夫也请先避让一下。”

她终于从床榻上虚弱的人身上撕开一点目光,看向宁王和王夫。

顔自在迟疑了一瞬,在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决时,一手揽住了心神不宁的王夫,扶着往门外走去。

屋内已无其他人,顾泽将温度适宜的药碗放在桌上,挽起了衣袖。

只见她左手的手臂上,满是累累旧痕。

顾泽一手拔出匕首,伸出左手手腕处不轻不重地划下去,锋利的匕首很快带下一串血珠,一滴滴盛进药碗中。

她犹觉得不够,又划了一刀。

待接完后,她从下摆撕了块布料胡乱裹着缠紧,便端着药碗回到榻前。

中药味和血味混在一处,味道淡了些,也好下咽些。

顾泽一手持汤勺搅了搅,舀一勺,掰开颜书玉的唇,小心翼翼喂进去,可根本没能喂进去,还弄得到处都是药汁。

她慌忙用衣袖去擦,唇边,脖子都沾了些,枕头也浸湿了一点。

这样下去不行。这碗血味的药也不能让仆从来协助喂。

顾泽端着碗蹙眉思考了下,自己抿了一口含着,揽过颜书玉,撬开牙关渡了过去。

唇是冰凉的,和他的额头一样,似乎没有温度。

顾泽的心里狠狠一痛,几乎是仓皇地又饮了一口药汁,竭力渡过去。

“书玉,咽下去,咽下去。”

额头相抵,她小声乞求着,一碗药汁见底,好歹喂了一大半下去。

搂着怀里的人,顾泽总觉得他的呼吸仍旧微弱,甚至越来越弱,鼻息越来越轻,间隔越来越久。

嘴里极其苦涩的药味,都没有她心里苦。

猛地,顾泽脑海中一下闪过什么。

她的味觉好了?不然为什么中药的苦涩味这么明显?

顾泽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目光瞧见桌上的匕首,上面还有一点血珠,失魂落魄地走过去拿起来。

顾泽舔了下刀尖上的血珠。

浓烈的,久违的味觉冲进了她的天灵盖。

“啪嗒”一声,匕首从她手里滑落,跌在桌上,清脆地响了一声。

顾泽马上捡起来,将匕首紧紧握在掌心,浑身都颤了起来。

味觉归来,她不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如遭雷劈。

——不可能。

她呆呆地拿着匕首,在自己左臂狠狠划了一刀,这下颇没轻没重,刹那间血沿着手臂迹蔓延下来。

顾泽狠狠吮了口自己的鲜血,快步走至床榻边揽过颜书玉,撬开牙关,将其渡了过去。

——不可能。我曾拿我的味觉,来换你的一线生机,再以我的鲜血滋养这生机,为你续命。

顾泽的大脑仿佛已经空了,不敢置信。

十年前她来宁王府时,游方术士曾经做法,是以她的五感之一为颜书玉搭的生机,以血续之。

宁王再为她们定下婚约,以婚约冲喜。

如今她味觉为什么重新回来了?

指向的可能让她细思恐极。

除了是因为搭建起来的生机断裂,她竟想不出会有其他解释。

她伸出衣袖,替颜书玉擦拭沾染到的血迹,他的唇因沾了鲜血,没有那么苍白了,但是鼻息仍旧那般微弱,似有似无。

仿佛会随时离她而去。

顾泽伏下身,紧紧抱住他,内心的巨大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上穷碧落下黄泉,才有了这一世重来,我不接受!

是了,上一世颜书玉在这一年也好好的活着,为何现在忽然就昏迷不醒了?

心思电转间,顾泽打开系统,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忐忑不安地摁下人工服务。

*

无垠地府。

关中鸠戏耍地看着一帮炮灰学子在刀山上训练,将开始微微发烫的海螺抛在掌心。

片刻后她收敛了神色,往阎罗殿中飞去。

查验过生死簿后,关中鸠的眉微微柠了一下,这和她刚刚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这就麻烦了。”

她摩挲着下巴,睇了一眼生死判官,“给加一笔呗?我给你钓小鱼儿吃。”

“去去去,闪一边。”

生死判官从关中鸠手里夺过生死簿。

“为了你们的重生项目,我们阎罗殿费的神还不够多吗?这生死命格不一样,是不能改的!”

“那你们搭建平行世界时,怎么没把我徒儿和她未来夫郎的因果命数做进去?”关中鸠不满。

这等于是她徒弟一重生,过往的因果都一笔勾销了。

数据全清,她那早已过了命数的未来夫郎不出事才怪!

她一肚子的牢骚想吐槽阎罗殿,但生死判官横眉一挑,她便不敢呛声了。

“哎呀,好小巡,你就帮帮我了,我保证不每天泡在学院里,多来看你。”

关中鸠拉过生死判官宽大的白色袍子,旁若无鬼地在袍下握住了判官的手晃了晃。

四下的小鬼熟练地看天看地,目不斜视。

生死判官狠狠掐了一把关中鸠的手心,看关中鸠疼得龇牙咧嘴地,又轻轻柔柔地抚了对方掌心一下,与其十指交叉。

他另一手在生死簿上翻了几页,指给关中鸠看:

“你那好徒儿本是三世善人,福缘深厚,重生前是用她的五感之一,为颜书玉续上生机,等于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福缘给了对方。”

生死判官摊了摊手,“可重生项目里,我们做的是替顾泽修补,这样才能让她的灵魂回到身上,让一切重归原位。”

顿了顿,生死判官有点无奈。

“而且在踏入重生时,她们是要消耗这一世的福缘才能启动的,她分出去的那部分,无形中也被收回来消耗掉了。”

关中鸠翻来覆去翻看,也觉得很无奈。

在挑选重生资格时,自身的福缘也是一个重要评选,福缘也是一种能量,这直接涉及到系统能不能开启得了。

她们炮灰学院收的,无一不是曾经人间的个中翘楚,只是后来都被穿越人士给阴死了。

“为啥我徒儿未来夫郎的命数这么短?是前世做了什么孽吗?”

“是啊,不忠不义不孝。”

生死判官垂眸,想起什么,忽然又浅浅笑了一下。

一点笑意让这原本面相清冷至极的人,变得分外温柔,如冰泉解冻。

“是个可怜的傻孩子,这辈子也该是你徒弟欠他的。”

听起来像是背后还有故事,但关中鸠眼下更迫切想问,

“那现在还有办法吗?这人要是死了,我怕我那徒弟会马上到奈何桥报到,我还指望她带点可靠消息回来呢!”

“你求我啊。”

生死判官淡淡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将生死簿合上,让小鬼搬走。

“求你了,小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关中鸠马上开始她的狗腿表演。

判官思索了一阵,给她出了个主意。

继而他一指抵在关中鸠的眉心,一字一顿命令道:

“我要你不要躲着我,不要趁我睡着了才来看我,不要呆看了我一宿又悄悄走。”

关中鸠眸子瞪大,耳朵尖红了,“你,你都醒着啊……”

生死判官靠近了她,两人凑得极近,他吐气如兰,很轻地笑了一声。

“小小巡想你了。”

久撩人终被人撩死。

关中鸠瞥了眼对方下面,隔着衣袍什么都看不出,但她脸一点一点慢慢全红了。

吞了吞口水,她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徒弟怎么办了。”

落荒而逃。

直至奔到无人的地方,关中鸠才停下来。

她一手按在腰间,神色不再跳脱嘻戏,静静地看着永远奔腾的奈何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关中鸠摘下腰间的海螺,摩挲了几下绘了个符,联系上了顾泽。

“恐怕有点麻烦了……”

=v= 我可太爱这生死判官了!

生死判官·巡(勾手指):爱我就给我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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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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